直播間里。
“臥槽!臥槽!我剛才聽到了什么?”
“軍……軍盲?一個少校參謀,指著王牌旅旅長的鼻子罵軍盲?”
“這哥們兒是喝了多少?。垦萘暥?,這是要上軍事法庭的節(jié)奏吧?”
“樓上的不懂,這叫殺人誅心!
你贏了演習,是戰(zhàn)術層面的勝利。
你把對方的理念徹底干碎,那叫降維打擊!”
“完了完了,蒼狼旅的臉今天算是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這小參謀叫韓鋒是吧?我記住了。
這哥們兒要么一步登天,要么明天就去養(yǎng)豬。”
“認不清自己幾斤幾兩了屬于是,就算贏了,對面那也是大校,是前輩!”
彈幕的喧囂,指揮部里的人自然是聽不見的。
此刻,藍軍指揮部內。
每一個藍軍軍官都感覺自己喘不過氣。
恥辱。
谷平邦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因為極致的憤怒。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韓鋒那句“軍盲”在反復回響。
軍盲?
他谷平邦,是軍盲?
他十五歲入伍,十八歲考入全軍最高學府——中州軍校指揮系。
畢業(yè)后,從最基層的排長干起,連長,營長,團參謀長,副團長,團長……
他用了二十年的時間,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蒼狼旅旅長的位置上。
蒼狼旅是什么?
是全軍的拳頭!是王牌中的王牌!
他指揮過的實戰(zhàn)演習,大大小小不下百場,勝率高達九成。
他引以為傲的“一點兩面”穿插戰(zhàn)術。
是他研究了無數經典戰(zhàn)例,結合重裝甲部隊的特性,摸索出的制勝法寶。
多少次,他就是用這一招,輕而易舉地撕開了對手的防線。
可今天……
他所有的驕傲,他所有的戰(zhàn)績,他所有的信念,都被砸得粉碎。
他想沖上去,用拳頭告訴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什么叫做對前輩的尊重!
可是……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韓鋒說的每一句話,都剖開了他戰(zhàn)術中最血淋淋的現實。
坦克跑得再快,能有卡車在公路上快嗎?
在現代化的路網面前,所謂的越野機動能力,有時候真的就是個笑話。
偵察兵滲透得再遠,能有無人機看得遠嗎?
當對方的無人機二十四小時懸停在你的頭頂。
你所有的兵力調動,都成了單向透明的直播。
指揮體系反應再靈敏,能比得過數據鏈嗎?
當你的命令還需要通過電臺層層傳達。
而對方的火力單元已經通過數據鏈,實現了“發(fā)現即摧毀”的時候,這仗還怎么打?
谷平邦不是傻子。
恰恰相反,他很聰明,否則也走不到今天這個位置。
正因為聰明,他才在韓鋒點破的那一瞬間,就想通了所有關節(jié)。
他輸了。
輸得不冤。
不是輸在兵力上,不是輸在裝備上,甚至不是輸在士兵的戰(zhàn)斗意志上。
他輸在了思想上。
輸在了認知上。
輸給了這個他看不懂的,所謂的“信息化時代”。
“我……”
谷平邦喉嚨滾動,艱澀地吐出一個字。
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頹然地向后倒去。
“旅長!”
“旅長!”
身邊的參謀長和政委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也就在這一刻。
指揮部里,冰冷的電子合成音響徹全場。
“演習結束?!?/p>
“判定:紅方勝利。”
“全息模擬系統(tǒng)將在十秒后關閉,請所有人員做好準備。”
“十,九,八……”
倒計時響起,韓鋒的嘴角,終于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最后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谷平邦。
眼神里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種看待舊時代遺物的平靜。
“七,六,五……”
周圍的景象開始變得虛幻,扭曲,像是信號不良的電視雪花。
“四,三,二……”
韓鋒閉上了眼睛。
“一?!?/p>
轟!
世界歸于黑暗。
另一邊,這里是319旅的戰(zhàn)術模擬中心。
一個個和他之前所待的差不多的全息模擬倉,整齊地排列著。
片刻,其他的模擬倉也紛紛打開。
319旅的參演官兵們,一個個從里面爬了出來。
起初,大家還有些迷茫,眼神里帶著剛從高強度虛擬戰(zhàn)場退出的疲憊。
但很快,一股壓抑不住的狂喜,瞬間爆發(fā)開來!
“我們……贏了?”一個年輕的連長揉著眼睛,不敢相信地問。
“贏了!系統(tǒng)最后判定了!我們贏了!”
旁邊的指導員狠狠地捶了一下模擬倉的外殼,激動地吼道。
“臥槽!我們真的把蒼狼旅給干翻了??。 ?/p>
“哈哈哈哈!贏了!我們真的贏了!”
“太牛逼了!簡直跟做夢一樣!”
整個模擬中心。
士兵們互相擁抱著,歡呼著,興奮地又蹦又跳。
他們贏了!
他們這支名不見經傳的合成旅,竟然真的戰(zhàn)勝了軍中神話,戰(zhàn)勝了不可一世的蒼狼旅!
這是足以載入319旅史冊的輝煌勝利!
韓鋒。
他們的作戰(zhàn)參謀。
這場奇跡的締造者。
如果說之前,大家對于韓鋒的種種“出格”命令,還抱有幾分疑慮。
那么現在,所有的疑慮都煙消云散。
剩下的,只有最純粹的敬佩!
“韓參謀,牛逼!”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喊了出來。
緊接著,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響徹了整個大廳。
“韓參謀,牛逼!”
“韓參謀,牛逼??!”
……
與此同時。
南邊戰(zhàn)區(qū)陸軍,演習導演部。
這里的氣氛,與319旅的狂歡截然相反。
死寂。
巨大的電子沙盤上,紅藍雙方的態(tài)勢已經定格。
代表著藍軍“蒼狼旅”的無數個藍色箭頭。
在距離紅方核心陣地不到十公里的地方,全線潰敗,變成了代表“已摧毀”的灰色。
而代表著紅方“319旅”的紅色箭頭,雖然也損失慘重。
但主力尚存,并且已經對藍軍指揮部,形成了反包圍的態(tài)勢。
勝負,一目了然。
導演部里,幾十名校官,將官,全都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喘。
他們的目光,都聚焦在最上首,那個肩扛兩顆將星的中年男人身上。
南邊戰(zhàn)區(qū)陸軍參謀長,鄭岳。
鄭岳的臉色很平靜。
他就這么靜靜地看著沙盤,看了足足有五分鐘。
沒有人敢打擾他。
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參謀長的內心,此刻絕對不像他的表情那么平靜。
蒼狼旅,輸了。
這支他親手抓起來的的王牌部隊,竟然輸給了一支二流合成旅。
而且,是慘敗。
是從戰(zhàn)術理念到戰(zhàn)場指揮,被全方位碾壓的慘敗。
這已經不是一場簡單的演習勝負了。
這簡直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戰(zhàn)區(qū)陸軍所有人的臉上。
良久。
鄭岳終于動了。
他緩緩地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復盤?!?/p>
他只說了兩個字,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
“是!”
導演部的工作人員立刻開始忙碌起來。
整個演習的進程,從頭到尾,在大屏幕上進行快速回放。
從一開始藍軍的“一點兩面”強勢突進,到紅軍利用公路進行快速機動。
從藍軍偵察兵被紅軍的無人機蜂群定點清除。
到紅軍利用民用通訊基站,構建起一個臨時的戰(zhàn)場數據鏈。
再到最后,紅軍那套看似散亂,實則招招致命的“三三制”班組突擊戰(zhàn)術……
每一個畫面,都讓在場的這些身經百戰(zhàn)的軍官們,感到心驚肉跳。
他們越看,臉色越凝重。
“這……這真的是一支常規(guī)合成旅能打出來的仗?”
一個大校的聲音里充滿了困惑。
“他們的戰(zhàn)術思想,太超前了……不,應該說,太‘野’了!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什么‘一點兩面’,在人家這種全域態(tài)勢感知面前。
簡直就是把自己的要害明明白白地亮給別人看?!?/p>
“谷平邦這次……輸得不冤啊?!?/p>
議論聲中,鄭岳的秘書,一個年輕的上尉,小心翼翼地湊到鄭岳身邊,低聲提醒道:
“首長,演習開始前,谷旅長他……他還立了軍令狀?!?/p>
“他說,要是輸了,就把這個電子沙盤給……給吃了?!?/p>
這話一出,原本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幾個年輕的參謀想笑,但看了看鄭岳的臉色,又硬生生把笑意憋了回去。
吃沙盤?
現在誰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
鄭岳瞥了秘書一眼,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大屏幕上。
屏幕上,正好定格在韓鋒指著谷平邦,說出那句“軍盲”的畫面。
看著畫面里那個年輕少校,鄭岳的眼睛里,閃過一道奇異的神采。
“把這個人的資料,全部調出來?!彼钢聊簧系捻n鋒,沉聲說道。
“是!”
很快,一份關于韓鋒的電子檔案,就呈現在了鄭岳面前的平板電腦上。
“韓鋒,男,二十六歲,少校軍銜,中州軍校指揮系高材生。
畢業(yè)后分配至77集團軍,后演習中多次‘違抗’上級‘不合理’指揮。
后被調至319旅,擔任作戰(zhàn)參謀……”
履歷很簡單,甚至可以說,帶著幾分“污點”。
但鄭岳看到的,卻完全是另一回事。
“好?!?/p>
“好一個‘違抗’上級‘不合理’指揮!”
鄭岳的手指,在平板上重重一點。
“這哪里是兵!這簡直就是一尊活著的戰(zhàn)神!”
“他不是在打演習,他是在給全軍的指揮官,上一堂血淋淋的現代戰(zhàn)爭教學課!”
“谷平邦的‘一點兩面’錯了嗎?
沒錯!在傳統(tǒng)的戰(zhàn)爭模式下,那是教科書般的打法!”
“但是時代變了!”
鄭岳猛地站起身,聲音陡然拔高。
“我們的對手,不會再跟我們玩坦克對決,鋼鐵洪流那一套了!”
“未來的戰(zhàn)爭,是信息的戰(zhàn)爭,是認知的戰(zhàn)爭,是速度的戰(zhàn)爭!”
“誰能更快地發(fā)現對手,誰能更快地做出決策,誰能更快地摧毀目標,誰就是勝利者!”
“而這個韓鋒,他顯然已經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說到這里,鄭岳的目光變得銳利。
“這樣的人才,放在一個合成旅里當小小的作戰(zhàn)參謀?”
“屈才了!”
“簡直是天大的浪費!”
他轉過身,對著自己的秘書,下達了一個命令。
“備車!”
“去319旅!”
秘書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問道:
“首長,您是要去見319旅的旅長和政委,嘉獎他們嗎?”
“不?!?/p>
鄭岳搖了搖頭,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去見那個韓鋒?!?/p>
“我要親眼看看,這個敢指著王牌旅長鼻子罵‘軍盲’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