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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臭擺攤的!眼瞎了?!”一聲尖利刻薄的叫罵像淬毒的針,猛地扎破夜市沉悶的喧囂,

直直刺向我。我下意識抬頭,正對上林三那張妝容濃艷、寫滿惡意的臉。

她身邊簇?fù)碇鴰讉€流里流氣的跟班,其中一個壯碩的家伙,

故意用肩膀狠狠撞在我支攤子的小推車上。哐當(dāng)!嘩啦!小推車猛地一歪,

上面碼放整齊的一次性碗筷、調(diào)料瓶稀里嘩啦摔了一地。我猝不及防,下意識伸手想去扶,

指尖卻被滾燙的鐵板邊緣狠狠燙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瞬間竄上神經(jīng)?!鞍。 蔽彝春舫雎?,

猛地縮回手,看著瞬間紅腫起來的指尖,一股怒火混雜著委屈直沖頭頂。“喲,還知道疼?。?/p>

”林三抱著胳膊,踩著至少十厘米的高跟鞋,居高臨下地睨著我,嘴角掛著毫不掩飾的譏誚,

“瞧瞧你這臟攤子,油都淌成河了!惡心死了!賣的都是些什么垃圾?地溝油泡的耗子肉吧?

吃了不怕腸穿肚爛?”她的聲音又尖又響,像破鑼,瞬間吸引了周圍不少食客和攤主的目光。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jìn)掌心,試圖用更深的疼痛壓住那股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憤怒。

不能沖動,蘇一。忍下去,只剩最后一會了。我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低下頭,

聲音因?yàn)閴阂侄⑽l(fā)顫:“林小姐,我的食材都是正規(guī)渠道進(jìn)的,很干凈。您要是不喜歡,

可以…可以去別家看看?!?卑微的詞語像砂礫一樣磨著我的喉嚨,屈辱感幾乎讓我窒息。

“干凈?哈!”林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夸張地捂著嘴,

引得她身邊那幾個跟班也跟著哄笑起來?!熬湍氵@副窮酸樣,碰過的東西都帶著晦氣!

還干凈?”她往前一步,尖細(xì)的鞋跟“噠”地一聲踩在我剛掉在地上的一個塑料碗上,

瞬間將它碾得粉碎?!拔廴经h(huán)境!影響市容!臭水溝里的老鼠都比你強(qiáng)!

”她刻薄的話語如同淬毒的鞭子,一下下抽打在我早已疲憊不堪的神經(jīng)上。

周圍的議論聲嗡嗡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看熱鬧意味。有人舉起了手機(jī),

鏡頭無聲地對準(zhǔn)了我狼狽的臉和被撞得一片狼藉的小攤。我感覺到那些目光,

像無數(shù)根芒刺扎在背上。我死死咬著下唇,嘗到一絲鐵銹般的血腥味,

強(qiáng)迫自己不去看那些鏡頭。忍下去,蘇一,為了最后一刻。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羞辱漩渦里,

一個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了我的視野。趙二。那個昨天還在電話里對我噓寒問暖,

說心疼我辛苦,說等我“體驗(yàn)”結(jié)束就帶我吃大餐的男朋友,趙二。

他穿著一身明顯新置辦的潮牌,頭發(fā)精心打理過,臉上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瀟灑不羈。

他顯然也看到了這場沖突,腳步頓了一下,

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地面和被林三跟班圍在中間、滿身油污狼狽不堪的我,

眼神里沒有半分熟悉的關(guān)切,只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漠和……嫌惡?我的心猛地一沉,

像是墜入了冰窖。一種強(qiáng)烈的不祥預(yù)感攫住了我?!摆w二哥哥!

”林三的聲音瞬間切換了頻道,從剛才的尖酸刻薄變成了甜膩得能拉絲的撒嬌。

她像只花蝴蝶一樣撲過去,一把挽住趙二的胳膊,身體幾乎貼在他身上,委屈地撅著嘴,

伸手指向我:“你看這個臭擺攤的!她弄臟了我的新鞋!還兇我!好可怕哦!

”趙二的身體在林三貼上來的瞬間似乎僵硬了一瞬,但隨即,他臉上立刻堆起了迎合的笑容,

甚至帶著點(diǎn)諂媚。他安撫地拍了拍林三的手背,目光轉(zhuǎn)向我時,那份僅存的僵硬徹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急于撇清的冰冷和決絕。他清了清嗓子,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猛地抬手指向我,聲音洪亮而清晰,帶著一種急于宣示立場的急切,

回蕩在嘈雜的夜市上空:“大家看清楚!”他環(huán)視一圈看熱鬧的人群,最后目光釘在我身上,

充滿了鄙夷,“我跟這個窮酸擺地?cái)偟?,早就分手了!一刀兩斷!是她自己死纏爛打,

像個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別以為跟我有過一段,就能賴上我!

”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渣的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死纏爛打?甩都甩不掉?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背叛的冰冷刺痛瞬間席卷全身,讓我?guī)缀跽玖⒉环€(wěn)。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曾經(jīng)說會保護(hù)我、愛我一輩子的男人,此刻為了討好另一個女人,

當(dāng)眾將我踩進(jìn)泥里?!摆w二……”我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帶著我自己都陌生的虛弱和顫抖,“你…你說什么?” 我多么希望是我聽錯了,

是這油煙熏壞了我的耳朵?!拔艺f什么你聽不明白嗎?”趙二像是被我這一聲呼喚激怒了,

或者說,他急于在林三面前表現(xiàn)得更徹底。他猛地向前一步,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惡毒,

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地刺穿空氣:“蘇一!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這種貨色!

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滿身油污,一身窮酸臭!像陰溝里爬出來的老鼠!

你連林三的一根頭發(fā)絲都比不上!”他喘了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來羞辱我,

目光掃過我簡陋的小攤,如同看著一堆垃圾:“你就只配一輩子在這種臭水溝里打滾!

賣你的地溝油爛肉!別出現(xiàn)在我面前惡心人!”死寂。周圍嗡嗡的議論聲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屏息看著這出鬧劇。那些舉著的手機(jī)鏡頭,此刻像無數(shù)冰冷的槍口,

對準(zhǔn)了我千瘡百孔的心臟?!奥犚姏]有,趙二哥哥說得太對了!”林三得意洋洋地?fù)P起下巴,

像只斗勝的公雞,依偎在趙二身邊,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施虐的快感,“這種下賤人,

就該待在臭水溝里發(fā)爛發(fā)臭!”趙二似乎被林三的附和鼓舞了,或者說,

他覺得剛才的言語羞辱還不夠表明他的“忠心”。他需要更實(shí)質(zhì)性的投名狀。

他猛地甩開林三的手,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大步跨到我的小攤前,

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猙獰的狠厲?!斑€看?!”他低吼一聲,抬腳,

狠狠地踹向小推車最脆弱的一角!哐——當(dāng)啷啷——!巨大的聲響炸開!

本就被撞得歪斜的小推車,在他這一記蓄滿惡意的重踹下,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側(cè)翻在地!

鐵板、烤串、調(diào)料罐、塑料碗……所有我賴以維生、辛苦準(zhǔn)備了一晚上的東西,

瞬間天女散花般飛濺出去!滾燙的油污潑灑開來,濺在我裸露的小腿上,燙得我渾身一顫。

烤得半焦的肉串、青菜散落一地,沾滿了灰塵和油污,像一堆真正的垃圾。

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濃烈的焦糊和油脂混合的、令人作嘔的氣味。我僵在原地,

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后一點(diǎn)微薄的生計(jì)被徹底摧毀。不是意外,

是蓄意的、帶著極致侮辱的摧毀。小腿上被熱油燙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卻遠(yuǎn)不及心口那被撕裂般的劇痛。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失去了聲音,

只剩下趙二那扭曲而亢奮的臉,和林三刺耳的尖笑聲在我眼前晃動。“好!踹得好!

”林三拍著手,興奮得臉頰泛紅,像是欣賞了一場精彩的表演。她踩著高跟鞋,

嗒嗒嗒地走到我面前,

目光落在她被趙二踩碎的那個塑料碗碎片旁——那里有一小片濺開的深色醬料,

正好落在她嶄新的、鑲著水鉆的鞋尖上,留下一個刺眼的污點(diǎn)。她嫌惡地皺起眉,

伸出那根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傲慢地點(diǎn)了點(diǎn)自己鞋尖上的污漬,然后,

抬起了她那張寫滿惡毒的臉,用一種施舍般卻又帶著極致侮辱的語氣,

清晰地對我說:“你弄臟了我的鞋。跪下?!彼D了頓,欣賞著我瞬間慘白的臉色,

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跪下,用你的袖子,給我擦干凈。

擦不干凈……”她環(huán)視了一下周圍噤若寒蟬的人群,目光最后落在那些對著我的手機(jī)鏡頭上,

惡意滿滿地補(bǔ)充道,“你今晚就別想走出這個夜市!”嗡——!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跪下?

擦鞋?當(dāng)眾?周圍的空氣徹底凝固了。那些舉著手機(jī)的人,臉上不再是單純的看熱鬧,

更多了一種獵奇的興奮和殘忍的期待。有人甚至小聲嘀咕:“快拍快拍!這集抖音必火!

” “下跪擦鞋?嘖,真夠勁爆!” “活該,惹誰不好惹林三……”趙二站在林三身后,

臉上沒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反而帶著一種急于看戲的催促和一絲扭曲的快意。

他為了討好林三,或者說為了徹底踐踏我來證明他攀附的價值,竟也跟著幫腔,

聲音冰冷而充滿威脅:“聽見沒有?趕緊跪下給林小姐擦干凈!不然,

我讓你以后在整個夜市都混不下去!見你一次砸你一次!” 他話語里的狠戾,

徹底斬?cái)嗔宋覍λ詈笠唤z可笑的幻想。雙重壓力如同兩座大山,轟然壓在我的脊梁上。

林三趾高氣揚(yáng)的逼迫,趙二冷酷無情的威脅,

周圍無數(shù)雙眼睛和冰冷的鏡頭……像一張巨大的、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將我死死困在中央。屈辱。

無邊無際的屈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牙齒死死咬住下唇,

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卻壓不住那股幾乎要將我撕裂的羞憤和絕望。不是為了這幾串肉,

不是為了這個破攤子,是為了僅存的那一點(diǎn)點(diǎn),

在無數(shù)次忍耐中幾乎被磨滅殆盡的、作為人的尊嚴(yán)。

我死死地盯著林三鞋尖上那一點(diǎn)刺目的污漬,又緩緩抬起眼,

掃過趙二那張寫滿無情和諂媚的臉,最后掠過周圍那些閃爍著興奮光芒的眼睛和冰冷的鏡頭。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無數(shù)倍。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而煎熬。

為了熬過眼前這煉獄般的幾分鐘!我不能在這里功虧一簣!

父親嚴(yán)厲的告誡在耳邊回響:“體驗(yàn),就要體驗(yàn)徹底。無論發(fā)生什么,

堅(jiān)持到最后一天最后一刻!”一股巨大的、帶著自毀傾向的悲憤沖上頭頂,

壓垮了我最后一絲抵抗的力氣。在無數(shù)道目光和鏡頭的聚焦下,

在趙二冷漠的注視和林三得意的獰笑中,我僵硬地、極其緩慢地彎曲了膝蓋。

粗糙、沾滿油污的柏油路面,冰冷地硌著我的膝蓋。

我甚至能感覺到小石子嵌入皮肉的細(xì)微刺痛。我垂著頭,散亂的頭發(fā)遮住了我的臉,

也遮住了我眼中洶涌的、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恨意和淚水。世界在我眼前模糊、旋轉(zhuǎn),

只剩下那雙鑲著水鉆的、沾著污漬的鞋尖,像兩座恥辱的墓碑,矗立在我面前。

我伸出顫抖的手,用身上這件已經(jīng)臟得看不出顏色的廉價T恤袖子,一點(diǎn)點(diǎn),極其緩慢地,

去擦拭林三鞋尖上那點(diǎn)微不足道的污漬。動作機(jī)械而麻木。周圍死寂一片,

只有手機(jī)快門輕微的“咔嚓”聲此起彼伏,像毒蛇吐信。

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的聲音,也能聽到血液沖上頭頂?shù)霓Z鳴。

就在我的袖子即將觸碰到那點(diǎn)污漬的瞬間——嗡…嗡…嗡…口袋里,

那個屏幕早已碎裂、邊緣磨損嚴(yán)重的舊手機(jī),突然劇烈地震動起來!

一股微弱卻無法忽視的電流感,瞬間穿透衣料,刺入我麻木的身體!午夜十二點(diǎn)!

幾乎是本能地,我猛地停下了擦拭的動作,身體僵硬在原地。一股冰冷的氣息,

倏地從腳底竄遍全身,瞬間凍結(jié)了所有的屈辱、悲傷和絕望。

林三不滿的尖叫聲像是從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干什么?停下干嘛!繼續(xù)擦!沒擦干凈呢!

”趙二不耐煩的呵斥緊隨其后:“聾了嗎?讓你擦就快點(diǎn)擦!”但他們的聲音,

此刻聽在我耳中,卻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遙遠(yuǎn)。

所有的喧囂、所有的惡意、所有的鏡頭,仿佛都在這一刻被強(qiáng)行推遠(yuǎn)、虛化。

我無視了林三伸到我面前幾乎要戳到我臉上的鞋尖,無視了趙二那張扭曲的臉,

無視了周圍所有的噪音。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向內(nèi)收縮,聚焦在口袋里那個震動的源頭。

在周圍一片催促、嘲笑和快門聲中,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將那只沾滿油污和灰塵的手,

伸進(jìn)了口袋。指尖觸碰到冰冷、粗糙的手機(jī)外殼。拿出來。

屏幕碎裂的紋路在夜市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猙獰。此刻,屏幕正中央,

赫然跳動著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信息。簡潔,冰冷,

卻帶著一種足以打敗一切的力量:「考驗(yàn)結(jié)束,恭喜您,蘇一小姐。限制解除?!?/p>

短短十二個字。像一道無聲的驚雷,在死寂的內(nèi)心荒原上轟然炸響!恭喜您,蘇一小姐。

蘇一小姐。不再是“蘇一”,那個卑微的、可以被隨意踐踏的夜市小販。是“蘇一小姐”。

限制解除。所有的束縛,所有的忍耐,所有的偽裝……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一股無法形容的力量,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驟然噴發(fā),

瞬間沖垮了那層名為“忍耐”的脆弱外殼!冰冷的巖漿取代了滾燙的血液,

在四肢百骸里奔涌咆哮!

那積壓了整整三年、被最后一晚極致羞辱徹底點(diǎn)燃的滔天恨意和怒火,

終于掙脫了所有的桎梏!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咔嚓聲、夜市渾濁的空氣、滿地狼藉的油污和食物殘?jiān)甲兂闪四:b遠(yuǎn)的背景噪音。

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散亂的發(fā)絲黏在汗?jié)竦念~角,但我沒有去拂開。我的目光,

像兩道淬煉了千年寒冰的利刃,穿透凌亂的發(fā)絲,越過眼前那張牙舞爪的林三,

精準(zhǔn)地、死死地釘在了趙二的臉上!不再是委屈,不再是悲傷,不再是祈求。是徹骨的冰寒!

是焚天的恨意!是毀滅一切的決絕!趙二被我驟然轉(zhuǎn)變的眼神看得渾身一僵,

臉上那副急于表現(xiàn)的兇狠和得意瞬間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本能的、被頂級掠食者鎖定的驚懼。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小半步,

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卻在我那冰冷得如同深淵的目光下,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林三也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一愣,隨即更加惱羞成怒:“看什么看!下賤東西!

還不快……”她伸手想推搡我。就在她指尖即將碰到我肩膀的剎那——我動了。沒有理會她,

甚至沒有再多看她一眼。我的動作流暢而決絕,帶著一種拋棄垃圾般的漠然。

抓住系在腰間的、那條沾滿油污、浸透汗水、象征著這三年所有卑微和屈辱的骯臟圍裙帶子,

用力一扯!啪嗒。廉價的塑料卡扣應(yīng)聲而斷。我雙手抓住圍裙的兩邊,沒有絲毫猶豫,

像扔掉一塊令人作嘔的抹布,猛地將它從身上扯下,狠狠摔在地上!

沾滿油污的圍裙落在滿是食物殘?jiān)陀臀鄣捏a臟地面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濺起幾點(diǎn)細(xì)小的油星。這個動作,如同一個無聲的宣言,一個徹底的割裂!

我不再是那個可以被隨意羞辱、被逼下跪、被踐踏尊嚴(yán)的夜市小販蘇一!

林三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尖叫一聲,趙二也徹底愣住了,

臉上寫滿了錯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慌。我站直了身體。脊梁挺得筆直,如同出鞘的利劍。

沾滿油污的廉價T恤和褲子依舊裹在身上,但周身散發(fā)出的氣場,卻已截然不同。冰冷,

銳利,帶著一種睥睨一切的漠然。我最后看了一眼趙二,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然后,我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

背對著那片狼藉、背對著那兩個丑態(tài)百出的男女、背對著所有舉著手機(jī)的看客,邁開了腳步。

腳步沉穩(wěn),沒有絲毫遲疑,踏過滿地的油污和殘?jiān)?/p>

走向夜市更深處的、燈光照不到的陰影邊緣。“站??!你給我站??!臭婊子!你裝什么裝!

”林三氣急敗壞的尖叫聲在身后響起,帶著歇斯底里的瘋狂。“攔住她!媽的,敢甩臉子?!

”趙二也回過神來,惱羞成怒地吼道,似乎想沖上來。但我充耳不聞。我的世界里,

只剩下口袋里那個冰冷的舊手機(jī)。走到陰影邊緣,我停下腳步。四周的光線更暗了,

只有遠(yuǎn)處夜市入口的霓虹燈牌投來一點(diǎn)模糊的光暈。我掏出那個屏幕碎裂的舊手機(jī),

冰冷的觸感讓我沸騰的血液稍稍沉淀,只剩下更加純粹的、冰冷的殺意。

屏幕微弱的光映亮了我沾著油污的下巴和緊抿的嘴唇。

我熟練地按下了一個早已刻在靈魂深處的、從未在“體驗(yàn)”期間撥出過的號碼。

嘟…嘟…只響了兩聲,電話便被接通了。那邊沒有任何聲音,

只有一片沉靜的、等待指令的空白。我將手機(jī)貼近耳邊,嘴唇開合,

吐出的話語沒有一絲溫度,冰冷、清晰、如同來自地獄深淵的審判之音,

每一個字都帶著凜冽的寒風(fēng):“是我,蘇一?!倍虝旱耐nD,讓對方確認(rèn)這絕非玩笑。

“來接我?!比缓?,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下達(dá)了第一個,

也是最核心的指令:“立刻凍結(jié)與林氏企業(yè)、趙氏企業(yè)有關(guān)聯(lián)的所有銀行賬戶。

”冰冷的字句如同手術(shù)刀般精準(zhǔn)落下:“叫停蘇氏集團(tuán)與他們正在進(jìn)行的所有合作項(xiàng)目。

”最后,是足以將他們徹底碾碎的致命一擊:“我要他們兩家所有的財(cái)務(wù)漏洞和違法證據(jù)。

天亮之前,” 我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絕對意志,“放到我桌上?!彪娫捘穷^,

依舊是絕對的沉靜。但我知道,這道冰冷的指令,已經(jīng)如同出膛的子彈,射向了目標(biāo)。

平靜之下,是即將掀起的滔天巨浪?!笆牵笮〗?。

”一個低沉、恭敬、毫無波瀾的男聲終于傳來,簡潔地回應(yīng),隨即電話掛斷。

嘟…嘟…嘟…忙音響起。我放下手機(jī),依舊背對著那片喧囂的、令人作嘔的鬧劇現(xiàn)場,

將它重新塞回口袋。就在這時——嗤——!兩道雪白刺目的光束,如同撕裂夜幕的閃電,

驟然從夜市入口的方向穿透渾濁的空氣和迷離的霓虹,精準(zhǔn)地投射過來!光芒強(qiáng)烈、霸道,

瞬間驅(qū)散了周圍的昏暗,將我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骯臟的地面上,拉得長長的。

一輛龐大、厚重、線條冷硬如裝甲堡壘的黑色轎車,如同蟄伏的巨獸,

無聲無息地滑停在夜市入口的陰影處。車身在微弱的光線下反射著幽暗的光澤,

低調(diào)卻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壓迫感。那車頭的標(biāo)志,即使隔著這么遠(yuǎn),在強(qiáng)光的映襯下,

也足以讓識貨的人瞳孔驟縮。車門并未打開。但我能感覺到,車內(nèi)的人,已經(jīng)接收到了指令。

我最后看了一眼腳下這片浸透了我三年汗水、淚水和今晚極致屈辱的骯臟土地,然后,

迎著那兩道刺破黑暗的、象征著我真正世界的冰冷車燈光芒,邁開了腳步。步履沉穩(wěn),

脊梁挺直,孤傲的身影在強(qiáng)光下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身后,

是林三依舊不依不饒的尖聲叫罵:“跑?你跑得了嗎?賤人!明天我就讓你在這片混不下去!

你等著!” 還有趙二帶著明顯色厲內(nèi)荏的吼聲:“裝神弄鬼!開個破車了不起?

誰知道是不是租的!蘇一!你給我回來道歉!”他們的叫囂,如同瀕死蚊蠅的嗡鳴,

被遠(yuǎn)遠(yuǎn)拋在身后,顯得如此可笑而渺小。他們還在那里,對著我的背影,

對著那輛突然出現(xiàn)的、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黑色巨獸,瘋狂地叫囂著,嘲笑著,渾然不覺。

我站在一個獨(dú)立的玻璃展柜前,目光平靜地落在一枚胸針上。

鉑金底座上鑲嵌著整排的祖母綠,切割完美,色澤濃郁得如同深潭,

中心簇?fù)碇活w水滴形的、純凈無瑕的哥倫比亞祖母綠主石,在精心設(shè)計(jì)的射燈下,

流淌著幽深而尊貴的綠光。它叫“深淵之眼”,價格標(biāo)簽上那一長串令人窒息的零,

足以買下幾十個夜市里所有的小攤販。“蘇小姐,您眼光真是獨(dú)到。

”穿著剪裁完美黑色套裙的柜姐A,臉上是無可挑剔的、近乎虔誠的微笑,微微躬身,

聲音輕柔得像怕驚擾了空氣,“‘深淵之眼’是我們本季唯一的高定孤品,

由大師耗時兩年手工打造,與您的氣質(zhì)……簡直是絕配?!彼髦┌资痔椎氖?,

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防彈玻璃罩。我伸出手指,指尖在燈光下顯得干凈、修長,

沒有一絲夜市油煙留下的痕跡。昨晚被燙傷的地方,早已被頂級的藥膏修復(fù)如初。

我的指尖并未真正觸碰那冰涼的寶石,只是在它上方一寸處懸停,

感受著它散發(fā)出的、內(nèi)斂卻磅礴的力量。三年油污汗水里浸泡出來的薄繭似乎還在,

但此刻包裹著這雙手的,是來自意大利匠人手工縫制的真絲手套,觸感柔滑如第二層肌膚。

身上這件看似簡約的銀灰色長裙,是某個只服務(wù)于頂級客戶的獨(dú)立設(shè)計(jì)師工作室的閉門作品,

流暢的線條貼合著身體的每一寸曲線,

低調(diào)的啞光面料在行走間卻會折射出銀河般細(xì)碎的微光。頸間一條極細(xì)的鉑金項(xiàng)鏈,

墜著一顆小小的、卻切割完美的白鉆,這是今早出門前,顧十親自送來的“回歸禮”,

他說:“大小姐,物歸原主。” 它曾是我母親的心愛之物。“包起來。

”我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平靜地如同在吩咐打包一份早餐。

柜姐A眼中瞬間爆發(fā)出難以抑制的驚喜光芒,臉上職業(yè)性的笑容瞬間變得無比真摯:“是!

蘇小姐!馬上為您處理!”她幾乎是屏著呼吸,小心翼翼地合上玻璃罩,

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易碎的珍寶。旁邊另外兩位柜姐B和C立刻無聲地靠攏,一人負(fù)責(zé)記錄,

一人負(fù)責(zé)聯(lián)絡(luò)庫房準(zhǔn)備最高規(guī)格的包裝禮盒,訓(xùn)練有素得像一支精密的儀仗隊(duì)。就在這時,

一道尖銳得如同指甲刮過玻璃的聲音,猝不及防地撕裂了這片寧靜尊貴的空氣?!皢眩?/p>

看看這是誰呀?我沒眼花吧?”這聲音……像淬毒的冰錐,瞬間刺破了香氛織就的寧靜。

我甚至不用回頭,那股廉價香水混合著刻薄的氣息,隔著幾米遠(yuǎn)就撲面而來。林三。

還有……趙二。我緩緩收回懸在胸針上方的手,姿態(tài)沒有絲毫被打擾的倉促。

透過光潔如鏡的玻璃展柜,清晰地映出了入口處那兩個身影。

林三穿著一身顏色極其扎眼的玫紅色緊身裙,勾勒出過分刻意的曲線,

脖子上掛著一條粗得有些俗氣的金色鏈子,吊著一個碩大的、水頭渾濁的翡翠吊墜。

她一手挎著一個印滿巨大Logo的當(dāng)季新款包,另一只手正緊緊挽著趙二的胳膊,

半個身子幾乎都掛在他身上。而趙二,身上那套所謂的“潮牌”比昨晚夜市那套更浮夸了些,

頭發(fā)用發(fā)膠抓得一絲不茍,臉上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瀟灑”,

但眉宇間卻掩藏不住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郁和……疲憊?

他手里還提著一個印著另一家奢侈品Logo的購物袋,顯然是剛給林三買完東西。

他們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死死地盯在我身上。震驚、錯愕、難以置信……最后,

迅速被一種根深蒂固的、名為“她不可能”的鄙夷所覆蓋。“哈!蘇一?

”林三踩著那雙恨天高,噠噠噠地快步走近,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驚天大秘密,

聲音因?yàn)榭簥^和惡意而拔得更高,幾乎要掀翻屋頂?shù)纳錈簦罢媸悄??!你怎么混進(jìn)來的?

”她那雙描畫得過分濃艷的眼睛,像掃描儀一樣,上下下、極其無禮地打量著我,

從發(fā)絲到鞋尖,充滿了審視和挑剔?!皣K嘖嘖,”她搖著頭,臉上的譏諷濃得化不開,

“行頭不錯嘛!租一天多少錢?。窟€是說……”她拖長了調(diào)子,

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我身后幾步外、如同影子般沉默佇立的兩位黑衣保鏢,

語氣陡然變得極其下流,“找到新‘金主’了?伺候得挺到位???

一晚上能賺夠這身行頭的租金嗎?”她咯咯地笑起來,聲音刺耳,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毒。

趙二被林三拽著,也走到了近前。他的目光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同樣死死地鎖在我身上。那眼神極其復(fù)雜,像打翻了的顏料盤。有一瞬間,

我甚至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xì)微的、連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覺的驚艷和恍惚——這身裝扮,

這張洗凈鉛華后更顯清麗絕倫的臉,與昨夜夜市里那個滿身油污、被他肆意踐踏的形象,

形成了天淵之別。然而,這絲驚艷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

瞬間就被更猛烈、更扭曲的火焰吞噬了!那火焰叫嫉妒!叫不甘!叫無法接受!他無法接受!

無法接受那個被他像垃圾一樣拋棄、認(rèn)定只配在臭水溝里打滾的“前女友”,

竟然能出現(xiàn)在這種他都需要掂量再三才敢踏入的地方!

而且是以這樣一種……光彩奪目、貴氣逼人的姿態(tài)!

這簡直是對他選擇林三、對他人生的徹底否定和羞辱!“蘇一!

”趙二猛地掙脫了林三的胳膊,上前一步,幾乎要越過安全距離,

他的臉因?yàn)榧雍蛻嵟⑽q紅,聲音帶著一種壓抑的嘶啞,“別他媽裝了!

”他的目光兇狠地掃過我身上的裙子、頸間的項(xiàng)鏈,

最后落在我身后柜姐正在小心翼翼包裝的“深淵之眼”禮盒上?!澳氵@身衣服,租的吧?

還是偷的?”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虛張聲勢的指控,

“這種地方也是你能來的?保安!保安呢!”他左右張望,試圖尋找商場管理人員,

“這里有人混進(jìn)來!穿假貨!快把她轟出去!報(bào)警抓她!”他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

顯得格外刺耳和可笑。林三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幫腔,她指著我的鼻子,

尖利的聲音如同毒針噴射:“對!趙二說得對!賤人就是賤人!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骨子里就是下賤胚子!渾身一股窮酸味,噴多少香水都蓋不??!”她往前又湊近一步,

鮮紅的嘴唇幾乎要碰到我的臉,惡毒地詛咒著,“小心點(diǎn)!別以為傍上老頭就一步登天了!

等人家玩膩了,遲早把你扒光了扔回臭水溝里去!到時候我看你還怎么裝!

”他們的污言穢語如同骯臟的泥點(diǎn),試圖潑灑在這片潔凈的空間里。

柜姐A、B、C臉上的職業(yè)微笑早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厭惡,

目光像刀子一樣刮向林三和趙二,身體下意識地微微擋在我側(cè)前方。

我甚至沒有轉(zhuǎn)動一下眼珠,目光依舊平靜地落在玻璃柜中另一件展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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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19 11:15: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