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天上又下起了雪，很快，天地間一片蒼茫。
蕭徹守在阿念的尸體旁，一夜未眠。
他的眼中布滿了血絲，神情憔悴不堪。
蘇婉兒幾次想靠近，都被他冷冷地喝退了。
就在這時，一個太監(jiān)冒著風(fēng)雪跑進(jìn)帳內(nèi)，神色慌張地遞上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奏折：
“陛下！京城來的快報！”
蕭徹接過奏折，打開一看，臉色瞬間變得凝重。
奏折上寫著，寧古塔爆發(fā)的惡疾已經(jīng)傳到了京城。
而且傳播速度極快，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已經(jīng)死了不少人了。
“怎么會這樣?！?/p>
蕭徹喃喃自語，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慌。
寧古塔地處偏遠(yuǎn)，惡疾怎么會這么快就傳到京城？
他猛地抬頭，看向外面肆虐的風(fēng)雪，心中第一次感到了無力。
他想，如果我還在就好了。
我是神醫(yī)之女，一定有辦法控制住這場惡疾。
“陛下，您別擔(dān)心，”
蘇婉兒見他神色凝重，連忙上前柔聲安慰，
“不過是些賤民染了病罷了，死幾個也無妨，只要陛下和臣妾沒事就好。京城有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在，肯定能控制住的?！?/p>
她的話輕飄飄，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蕭徹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她，眼神冰冷刺骨：
“無妨？那些都是朕的子民！是大梁的百姓！在你眼里，他們的性命就如此卑賤嗎？”
蘇婉兒被他吼得一愣，隨即委屈地紅了眼眶：
“陛下，臣妾不是那個意思，臣妾只是擔(dān)心你，您別生臣妾的氣?！?/p>
看著蘇婉兒這副惺惺作態(tài)的樣子，蕭徹只覺得無比惡心。
他想起了我，想起了百姓們對我的稱頌。
同樣是女人，我這個廢后愛民如子，而蘇婉兒作為他的寵妃卻視人命如草芥！
他以前怎么會覺得蘇婉兒善良溫柔？
他簡直是瞎了眼！
蕭徹猛地站起身，大步?jīng)_出營帳，嘶吼道：
“沈清辭！你出來！你給朕出來！”
他像瘋了一樣在雪地里奔跑，漫無目的地尋找著我的蹤跡。
“沈清辭，你不是最在乎這些百姓嗎？現(xiàn)在京城也爆發(fā)了惡疾，你出來救人?。 ?/p>
“你恨朕是不是？你出來罵朕！你出來打朕！你別躲起來??！”
“沈清辭！朕錯了！你回來好不好？只要你回來，朕什么都答應(yīng)你！”
他的嘶吼聲在風(fēng)雪中回蕩，充滿了絕望。
可無論他怎么喊，怎么找，都不見我的蹤跡。
我飄在他身后，看著他像個瘋子一樣在雪地里嘶吼，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就在蕭徹幾乎要崩潰的時候。
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走到他面前。
是云芝，當(dāng)年陪我一起被流放到寧古塔的貼身丫鬟。
她因為常年勞作，加上風(fēng)寒，身體早已垮了。
云芝跪在雪地里，老淚縱橫:
“陛下，您別找了，娘娘她真的不在了?！?/p>
蕭徹猛地抓住云芝的胳膊，眼神近乎瘋狂：
“瞎說什么？你知道她在哪是不是？你告訴朕！”
云芝泣不成聲:
“娘娘去年冬天就沒了?！?/p>
“她為了救那些流民，自己染上了疫病，咳著血熬了三天三夜，最后倒在了雪地里。”
“老奴把她埋在了后山的山坡上，那里能看到京城的方向，能看到陛下?！?/p>
蕭徹如遭五雷轟頂。
他踉蹌著后退，眼中的最后一絲希望也徹底破滅了。
原來，阿念說的是真的。
原來，百姓說的是真的。
原來，他的清辭真的死在了這個寒冷的冬天，死在了他的冷漠和懷疑里。
一股巨大的悲痛瞬間將他淹沒。
他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我飄在他身邊，看著他倒在雪地里，心中一片荒蕪。
現(xiàn)在他終于相信了，可這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