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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南喬推著沈司堰出去時,看到了被保鏢圍在中間的江敘白。
她從未見過他這樣狼狽憔悴。
年少時的他,就算是在福利院打架,面對比自己大好幾歲的孩子,被打得頭破血流,眼里也帶著亮晶晶的狠光。
是個不服輸?shù)睦轻套印?/p>
后來他成了高高在上的江少爺,更是沒人敢為難他。
可是如今,看著顧南喬圍著披肩推著沈司堰出來,他的臉色卻一剎黯淡下去。
“小喬兒......我來帶你走,”他啞聲道,“你不用跟著這個殘廢。”
顧南喬臉色一冷:“注意你的言辭。還有,你吵到我丈夫休息了?!?/p>
江敘白看著她陌生的神色,無端心底泛冷。
小喬兒對他疾言厲色......為了維護另一個人。
顧南喬歪頭看他,唇角冷冷勾起:“怎么,江念念又犯了什么頭疼腦熱,讓你找我尋仇來了?”
“還是她又受了什么傷,要來給我留個一樣的?”
她看他的眼神,警惕、疏離、防備,還有不加掩飾的恨意。
這不對。
這不應(yīng)該是小喬兒看她的眼神。
她看他的眼神,柔軟、信任、熱忱,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呢?
這一瞬,他突然覺得委屈。眼眶充血,聲音發(fā)哽——
“小喬兒,對不起......”江敘白嘶啞道,“我他媽就是個蠢貨。江念念不是我親妹妹,我以為的媽也不是我親媽......他們騙了我這么多年......”
“那如果是呢?”顧南喬說。
江敘白一怔:“什么?”
“如果江念念就是你親妹妹,江夫人就是你的生母,”顧南喬輕聲說,“她們做的一切,就都有理了?”
“江夫人對我冷嘲熱諷,我就活該受著?”
“江念念害得我退學、讓我做賊一樣鬼鬼祟祟在你身邊陪著你,就理所應(yīng)當?”
“她’開個玩笑’,就可以把殺人犯塞進我的車里......我也要忍氣吞聲,附和你’她只是個小孩子’?”
顧南喬定定看著他的眼睛:“江敘白,是這樣嗎?”
江敘白揪著自己的領(lǐng)口,腰都彎了下去。
他只覺得呼吸不暢。
“我錯了,小喬兒,”他啞聲道,“我從沒有過家人......我不知道......”
顧南喬撇開臉,神情漠然。
“回去吧,江敘白,”她說,“我自認沒什么對不住你的,也沒心力找你要賬討債。我們兩清。”
“以后,也請你不要再來找我、打擾我的生活了?!?/p>
“不,”江敘白抬眼,急切道,“小喬兒,我把他們都趕出去了,以后再也沒有什么家人、什么妹妹,沒有誰能再為難你?!?/p>
“小喬兒,跟我走吧。你知道沈家是什么人家?他們有多少種磋磨人的法子?你孤身一人,在沈家待不下去的......”
“她不是孤身一人?!鄙蛩狙呃淅涞?。
沈司堰抬眼,鏡片后目光冷沉:“至少在沈家,沒有人敢用刀割她的手。她是我妻子,做什么都堂堂正正,不用遷就任何人。”
江敘白冷笑一聲:“你在的時候能護著她。但萬一你活不了多久......你不在了之后呢?”
顧南喬厲聲道:“江敘白!”
沈司堰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好問題,”沈司堰平靜道,“首先,我肯定比那些好勇斗狠的二世祖活得久。其次,若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遺囑早就已經(jīng)擬好,一旦我身故,信托基金也足夠她這輩子衣食無憂。沈家無論是誰——叔伯長輩,甚至我母親,都無權(quán)干涉這一點?!?/p>
江敘白咬緊了牙,渾身都在發(fā)抖。
他是橫沖直撞廝殺的獸,比不過這種鋪陳全局的毒蛇。
有那么一瞬間,他幾乎覺得沈司堰比他更像顧南喬的同伴。
“那你的家人呢?”江敘白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瞪著他咄咄逼問,“你的家人會喜歡她嗎?一個福利院走出來的小模特,沒資源沒背景沒靠山,沈家不會刁難她嗎?”
這個問題,不用江敘白問。
沈司堰已經(jīng)用行動給了答案。
他平靜回答:
“她有我?!?/p>
江敘白有時候會恨自己太了解顧南喬。
他懂得她的每一個微表情、細微的肢體語言。
所以他看得出,顧南喬相信他。
他就要失去她了......她真的選了別人,不要他了......
滅頂?shù)慕^望漸漸侵蝕理智。
就在這時,別人遠遠聽到了沈司堰母親的聲音。
“阿堰啊,媽媽拿來了一只老參,給你燉藥膳......要當心身體呀,你這新婚妻子也不上心......”
顧南喬瞳孔一縮:“別過來!”
晚了。
江敘白已經(jīng)暴起,手里不知何時握住了一枚小刀片,撲過去抵在了沈母脖子上。
沈母手里精美的人參禮盒摔落在地。
“讓顧南喬跟我走,我就放了她,”江敘白咬牙切齒,神經(jīng)質(zhì)地笑了起來,“沈司堰,你的母親和妻子二選一,你怎么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