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持續(xù)敲打著玻璃窗，發(fā)出單調(diào)而執(zhí)拗的聲響。新宿凜推開階梯教室厚重的木門，
他走上講臺，目光像探照燈般掃過下方一張張或?qū)Ｗ?、或茫然、或?qū)懼[秘心思的臉。
前排那個總是目光灼灼、恨不得把每個字都刻進腦子的學(xué)生，叫石田一輝，此刻卻微垂著頭，
指尖無意識地捻著書頁一角，似乎在為什么事困擾。左后方那個打扮精致的女生，
眼神卻飄忽不定，泄露著與外表不符的焦慮。新宿凜習(xí)慣性地在心里做著無聲的側(cè)寫，
這是他的職業(yè)病，也是他掌控這片學(xué)術(shù)領(lǐng)地的無形權(quán)杖。“上周的論文，”他開口，
聲音不高，卻輕易穿透了雨聲和低語，教室里瞬間安靜下來，“‘完美犯罪’的構(gòu)思。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石田身上，對方似乎感受到注視，肩膀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
“石田君?！笔镆惠x像是被針扎了一下，猛地抬起頭，眼神里有一閃而過的慌亂，
隨即被強裝的鎮(zhèn)定覆蓋：“是，教授？”“你的切入點很有意思，”新宿凜語氣平淡，
聽不出褒貶，“利用時間感知的個體差異制造偽證鏈。
尤其是關(guān)于監(jiān)控錄像時間戳篡改與受害者體內(nèi)藥物代謝速率矛盾的部分，邏輯相當(dāng)嚴(yán)密。
”他注意到石田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緊了，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
臉頰卻反常地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紅暈?！爸x…謝謝教授?！笔锏穆曇粲悬c干澀。
新宿凜移開目光，沒有深究那瞬間的異樣。他轉(zhuǎn)向全班，繼續(xù)點評其他人的作業(yè)，
分析著那些或荒誕、或精巧、或帶著冰冷惡意的犯罪藍圖。
他喜歡這種在懸崖邊緣行走的授課方式，
將人性中最幽暗的念頭剝開、審視、置于理性的手術(shù)臺上。這讓他感覺自己站在高處，
掌控著某種危險的平衡。他拿起講臺上自己的保溫杯，
杯壁殘留的溫?zé)嵊|感帶來一絲虛假的慰藉。下課鈴尖銳地撕裂了課堂最后的余韻。
學(xué)生們像退潮般涌向門口，嘈雜的人聲瞬間填滿空間。新宿凜低頭整理著講稿，
將石田那份字跡格外工整、邏輯也格外冷酷的論文單獨放在最上面。就在這時，
門口的光線被兩個高大的身影突兀地擋住。教室里尚未離開的學(xué)生們像被按了暫停鍵，
喧嘩戛然而止?？諝馑查g凝結(jié)，只剩下雨水敲窗的單調(diào)背景音。來者穿著筆挺的深色西裝，
表情嚴(yán)肅得如同鐵板。為首的中年男人掏出證件，
金屬警徽在教室慘白的燈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靶滤迍C教授？”中年警官的聲音不高，
卻像投入深潭的石塊，激起無聲的漣漪。他目光銳利如鷹隼，直接鎖定了講臺上的人，
“我是搜查一課的佐藤。這位是清水警部?！彼疽饬艘幌律砼愿贻p的同伴。
新宿凜抬起頭，臉上掠過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隨即恢復(fù)成慣常的冷靜：“我是。
請問有什么事？”佐藤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視線在教室里殘余的學(xué)生臉上掃過，
帶著審視的意味。石田一輝就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正低頭快速收拾背包，
動作顯得有些慌亂，幾乎是逃也似地側(cè)身擠過兩位警官，消失在走廊里，
甚至沒敢抬頭看新宿凜一眼?！靶枰加媚稽c時間，教授?！弊籼龠@才重新看向新宿凜，
語氣不容置疑，“關(guān)于一樁案件，有些情況需要向您核實。”他頓了頓，
目光落在新宿凜手中那疊論文最上面的一份，“另外，
可能需要調(diào)閱您班上一位名叫石田一輝的學(xué)生的作業(yè)。”新宿凜的心，
在佐藤提到“石田一輝”這個名字時，極其輕微地沉了一下。他面上依舊不動聲色，
只是微微頷首：“當(dāng)然可以。去我辦公室談吧?！彼I(lǐng)著兩位警官穿過走廊，
皮鞋踩在光潔的地磚上，發(fā)出空曠的回響。辦公室的門關(guān)上，
隔絕了外面的雨聲和隱約的嘈雜。佐藤沒有落座，直接遞過來一個透明的物證袋，
里面裝著一份打印稿?！敖淌冢埧纯催@個?！毙滤迍C接過物證袋，
指尖隔著塑料薄膜觸碰到紙張。
熟悉的排版格式映入眼簾——這是他親手布置的論文作業(yè)模板。標(biāo)題下方，
清晰地打印著學(xué)生的名字：石田一輝。他的目光迅速向下移動。
【核心目標(biāo)：瀨戶明彥（目標(biāo)人物背景：某生物科技公司首席研究員，49歲，
獨居）】【地點：其位于世田谷區(qū)深澤的獨棟住宅（安保等級：中等，
主要依賴電子門鎖及社區(qū)監(jiān)控）】【時機：下周四晚，
目標(biāo)確認參加公司內(nèi)部酒會（晚8點開始），預(yù)估凌晨0：30-1：00獨自返回。
】【手法：利用其習(xí)慣性服用助眠藥物的特性（品牌：XXXX，劑量：常規(guī)一片）。
在其臥室床頭柜的備用藥物瓶內(nèi)，
混入外觀完全一致、但成分替換為高純度神經(jīng)毒素（模擬藥物崩解及吸收特性，
延遲發(fā)作時間設(shè)定為攝入后3-4小時）的假藥一顆。同時，
在其當(dāng)晚歸家后必定飲用的威士忌杯中（指紋已預(yù)先采集并處理），
涂抹微量相同毒素（加速起效）。確保目標(biāo)在睡眠中死亡，呈現(xiàn)自然猝死假象。
】【關(guān)鍵干擾項：制造不在場證明。
核心在于利用目標(biāo)住宅區(qū)監(jiān)控系統(tǒng)時間戳校準(zhǔn)存在約15分鐘誤差的漏洞（已實地驗證）。
需在案發(fā)時間段（凌晨0：45左右），
住宅正門監(jiān)控下制造一次短暫但清晰的“目擊事件”（如：可疑身影短暫出現(xiàn)后迅速逃離），
該時間點需被監(jiān)控記錄，
但實際發(fā)生時間需通過技術(shù)手段提前15分鐘（即真實時間為凌晨0：30）。
操作者需具備該時段無可辯駁的不在場證明（如：身處遠距離且有多人證實的公開場合）。
此舉將徹底擾亂警方對真實死亡時間窗的判斷。
】新宿凜的呼吸在看清“瀨戶明彥”這個名字時驟然停滯了一瞬。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急速攀升。瀨戶——那個在學(xué)術(shù)會議上曾與他有過激烈交鋒，
甚至私下向校方投訴過他“研究方法有違倫理”的生物科技研究員！他強壓下翻涌的心緒，
目光死死釘在“神經(jīng)毒素”和“時間戳漏洞”這些詞上。每一個細節(jié)都精準(zhǔn)得可怕，
仿佛手術(shù)刀般切割著現(xiàn)實。他抬起頭，迎上佐藤銳利的目光，聲音努力維持著平穩(wěn)，
卻還是泄露了一絲緊繃：“佐藤警部，這份論文…？”“很不幸，教授。
”佐藤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它不再僅僅是一份作業(yè)。就在昨晚，確切地說，是今天凌晨，
瀨戶明彥先生被人發(fā)現(xiàn)死于他的家中。法醫(yī)初步勘驗，高度懷疑是神經(jīng)毒素中毒致死。
死亡時間范圍大致框定在凌晨0點至2點之間。”佐藤向前逼近一步，
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而現(xiàn)場勘查的結(jié)果，
與您手上這份石田一輝提交的‘完美犯罪’方案…細節(jié)吻合度之高，令人無法視為巧合。
尤其是，”他刻意加重了語氣，“瀨戶先生床頭柜的備用藥瓶里，
確實發(fā)現(xiàn)了一顆外觀、尺寸與他常服藥物完全一致，但內(nèi)部已被替換為劇毒物質(zhì)的膠囊。
他的酒杯邊緣，也檢測到了相同的微量毒素殘留。更重要的是，瀨戶住宅區(qū)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
經(jīng)技術(shù)部門緊急核查，確認存在一個…不多不少，正好十五分鐘的時間戳誤差。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鐵錘，重重敲打在新宿凜的神經(jīng)上。石田…他怎么會知道瀨戶？
怎么會知道那個該死的、連自己也是偶然才從物業(yè)朋友那里聽來的時間戳漏洞？
那份論文里冰冷的邏輯和精確的細節(jié)，此刻像一張正在收緊的網(wǎng)?！笆镆惠x呢？
”新宿凜的聲音干澀?！笆й櫫??！被卮鹚氖桥赃叺那逅坎浚Z氣同樣冷硬，
“從昨晚開始，他的室友、朋友、家人，都聯(lián)系不上他。手機關(guān)機，常去的地方也找不到人。
就像…”清水停頓了一下，目光在新宿凜臉上逡巡，“…人間蒸發(fā)了。
”新宿凜感到一陣眩暈。人間蒸發(fā)？那個在課堂上眼神執(zhí)著、筆記一絲不茍的學(xué)生？
他強迫自己思考，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物證袋的邊緣，發(fā)出細微的塑料摩擦聲?！熬?，
”他深吸一口氣，“石田提交這份論文的時間是上周五下午五點前，而瀨戶先生是昨晚遇害。
這中間有三天時間差。理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接觸到這份論文的內(nèi)容…”“理論上，是的。
”佐藤打斷了他，眼神銳利如刀，“但新宿教授，還有一個情況，需要您解釋一下。
”他朝清水點了點頭。清水警部補立刻從隨身的平板電腦上調(diào)出一段監(jiān)控視頻，轉(zhuǎn)向新宿凜。
畫面是夜晚的街道，光線昏暗，但能辨認出地點是瀨戶明彥所住的深澤社區(qū)外圍。
時間戳顯示：四天前的晚上，9點27分。視頻中，一個穿著深色風(fēng)衣、身形瘦高的男人，
正沿著社區(qū)外圍的人行道行走。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帽檐壓得有些低，遮住了大半張臉。
但當(dāng)他在一盞稍亮的路燈下短暫停留，
裝作看手機而微微抬起下巴時——那張臉清晰地暴露在監(jiān)控鏡頭下。
新宿凜的心臟驟然停止了跳動，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被凍結(jié)。
視頻暫停在那張?zhí)鸬哪樕稀Ｄ菑埬?，赫然是他自己！“這不可能！”新宿凜脫口而出，
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荒謬感而微微拔高，“四天前…上周四晚上？”他大腦飛速運轉(zhuǎn)，
回憶像失控的膠片瘋狂倒帶，“那天晚上七點開始，
我在城西的‘學(xué)術(shù)之光’書店參加一個犯罪心理學(xué)著作的簽售和討論會！
很多同行、讀者都可以作證！我一直待到將近十一點才離開！
世田谷區(qū)的深澤…在城市的另一端！我怎么可能在那個時間出現(xiàn)在那里？”“我們查證了，
教授?！弊籼俚穆曇舯湟琅f，聽不出絲毫波瀾，
“書店的簽售活動記錄、部分現(xiàn)場讀者的照片和社交媒體打卡時間、甚至?xí)觊T口的監(jiān)控，
確實都顯示您當(dāng)晚7點到10點50分左右，一直在書店內(nèi)。
”“那這視頻…”新宿凜指著平板屏幕上那張清晰得令他心寒的臉。
“技術(shù)部門正在做幀級分析?！鼻逅涌诘?，“但目前初步判斷，
沒有發(fā)現(xiàn)明顯的剪輯或換臉AI處理的痕跡。角度、光線、動態(tài)捕捉…都非常自然。
”他的目光帶著探究，“教授，您確定…您沒有在某個時間點短暫離開過書店？
或者…有您自己都不知道的‘分身’？”“荒謬！
”新宿凜感到一種被無形繩索越捆越緊的窒息感。書店活動流程緊湊，他作為主講人之一，
幾乎全程都在臺上或與人交流，怎么可能分身？除非…除非視頻里那個“自己”是假的！
一個精心制造的、針對他的陷阱！石田？這個名字再次猛烈地撞擊著他的思維。
他強迫自己冷靜：“這視頻是偽造的。一定是技術(shù)手段?；蛘摺腥思侔缥遥俊薄凹侔?？
”佐藤微微挑眉，“身形、步態(tài)、甚至是一些細微的習(xí)慣性動作，都模仿得如此逼真？
這需要非常深入的觀察和準(zhǔn)備。誰會如此處心積慮地模仿您，新宿教授？
而且偏偏在這個時間點，出現(xiàn)在死者住所附近？”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
壓得人喘不過氣。新宿凜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太陽穴血管突突跳動的聲音。
石田的臉在他混亂的思緒中晃動，
那雙總是帶著探究和一絲狂熱追隨的眼睛…難道那個看似最虔誠的學(xué)生，
一直在暗中觀察自己？模仿自己？一股寒意從心底最深處彌漫開來。
“我們還需要搜查一下您的辦公室和住所，教授?！弊籼俚穆曇舸蚱屏肆钊酥舷⒌某聊?，
語氣是不容商榷的命令，“例行程序，請理解?！毙滤迍C臉色鐵青，
他知道自己無權(quán)也無法拒絕。他默默地點了點頭，看著清水警部補開始戴上白色的取證手套，
動作專業(yè)而冰冷。佐藤則走到他的書柜前，
地掃過一排排厚重的犯罪學(xué)典籍、學(xué)術(shù)期刊合訂本、還有那些他收集的著名懸案卷宗復(fù)印件。
清水首先檢查了新宿凜的辦公桌抽屜、文件柜。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接著，
他的目光移向靠墻放置的橡木書柜。書柜很大，占據(jù)了半面墻，塞滿了書和各種學(xué)術(shù)擺件。
清水的手指在書脊上劃過，目光仔細搜尋著可能的異常。他檢查了柜子頂部，
又蹲下身查看底部。新宿凜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雙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目光緊盯著清水的每一個動作，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突然，清水在書柜最下方一層，
靠近右側(cè)柜角的地方停了下來。那里堆放著一排很少翻閱的舊會議論文集，蒙著一層薄灰。
清水的手指在那排書后的柜壁板上輕輕敲擊了幾下。篤、篤、篤… 聲音似乎有些空洞？
新宿凜的瞳孔驟然收縮。那個角落…他幾乎從未注意過！
清水警部補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鷹。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幾本厚重的論文集搬開。
后面露出的，是書柜普通的背板，深色的木紋。但清水的指尖沿著背板邊緣仔細摸索著，
片刻后，他的動作停住了。
只見他用戴著手套的指尖在背板某個極不起眼的接縫處用力一摳——“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彈響。一塊大約A4紙大小的背板，竟然像一扇小門般，
悄無聲息地向內(nèi)彈開了約一厘米的縫隙！新宿凜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銳響。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眼睛死死盯著那道縫隙，
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斑@…這不可能！
我從來不知道這里有…”佐藤警部已經(jīng)一個箭步跨了過來，取代了清水的位置。
他同樣戴上了手套，屏住呼吸，用指尖小心地扣住那道縫隙，
慢慢地將那塊活動的背板完全拉開。一個隱藏在書柜背板后的狹長暗格暴露在燈光下。
暗格里沒有灰塵，顯然被使用過。
里面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一疊厚厚的、大小不一的筆記本和活頁夾。紙張泛著年代不一的黃，
有些邊緣已經(jīng)磨損卷曲。佐藤小心翼翼地將最上面一本深藍色硬殼筆記本取了出來。
翻開封面，
比熟悉的筆跡寫著：【完美犯罪實錄 - 構(gòu)思與推演（一）】日期落款赫然是：十五年前！
佐藤又快速翻看了幾本，日期各不相同，從十幾年前一直到近期。筆記內(nèi)容密密麻麻，
法的構(gòu)思、推演、可行性分析、漏洞修補方案…字里行間透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精密和…狂熱。
這根本不是學(xué)術(shù)研究，這是一個犯罪幻想者最私密、最危險的思維迷宮！
佐藤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他放下早期的筆記本，目光投向暗格最深處。
那里單獨放著一個簇新的黑色活頁夾，與周圍泛黃的舊物格格不入。他將其抽出，打開。
扉頁上，是新宿凜那極具辨識度的字跡，
墨跡看上去還很新：【方案代號：幻影時限】日期落款：一個月前。佐藤迅速翻動紙張。
方案的核心目標(biāo)、地點、時機、手法…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處要點，都如同冰冷的復(fù)刻，
與瀨戶明彥的死亡現(xiàn)場、與石田一輝那份引發(fā)軒然大波的“完美犯罪”論文，
嚴(yán)絲合縫地重疊在一起！甚至連利用監(jiān)控時間戳十五分鐘誤差制造不在場證明的核心詭計，
都分毫不差！“新宿教授…”佐藤緩緩抬起頭，看向僵立在辦公桌旁的新宿凜，
眼神里再無絲毫客氣，只剩下冰冷的審視和一種洞悉真相的銳利，
“一個月前…‘幻影時限’…您能解釋一下嗎？”他揚了揚手中的活頁夾，
那嶄新的紙張在燈光下白得刺眼。新宿凜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四肢百骸都像被凍僵了。他看著那本一個月前署著自己名字的“幻影時限”方案，
大腦一片混亂的轟鳴。一個月前？他怎么可能在一個月前就寫下這個方案？
瀨戶明彥…他那時甚至還沒和瀨戶發(fā)生那次激烈的爭執(zhí)！那個時間戳漏洞，
他也是在爭執(zhí)后才從物業(yè)朋友那里偶然得知的！“不可能…”他喃喃道，聲音干澀沙啞，
像是砂紙摩擦，“這日期是假的…是偽造的！我一個月前根本沒寫過這個東西！
我根本不知道瀨戶…我和他的矛盾是最近才…” 他試圖辯解，
但話語在佐藤那洞悉一切般的冰冷目光下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偽造筆跡和紙張時間需要極其專業(yè)的手段，而且風(fēng)險巨大。相比之下，
”佐藤的聲音毫無波瀾，卻字字如刀，
“一個長期癡迷于設(shè)計‘完美犯罪’、收集了十幾年相關(guān)手稿的犯罪心理學(xué)教授，
在得知某個學(xué)術(shù)對手的存在后，利用偶然掌握的信息漏洞，設(shè)計出一個方案，
最崇拜他的學(xué)生去實施…甚至巧妙地利用學(xué)生的論文作為自己脫罪的煙霧彈…這個邏輯鏈條，
似乎更順理成章，不是嗎？”“我沒有！”新宿凜幾乎是低吼出來，額角青筋跳動，
“我為什么要殺瀨戶？就為了一次學(xué)術(shù)爭論？這太荒謬了！石田…石田他模仿我！
他一定是在監(jiān)視我！他偷走了我的想法，然后…”“模仿您？”佐藤打斷了他，
嘴角甚至扯出一個沒有溫度的弧度，
“模仿到能完美復(fù)刻您隱藏了十幾年、連自己都聲稱不知道的暗格里的最新手稿？
模仿到能在一個月前就‘替’您寫下這個方案？新宿教授，您覺得陪審團會相信這個說法，
還是相信這份白紙黑字、日期確鑿的‘幻影時限’？”新宿凜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暗格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柄刺向他心臟的利劍。
他成了自己精心構(gòu)筑的思維迷宮里最絕望的囚徒。冰冷的絕望感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
勒緊了他的喉嚨。“新宿凜教授，”佐藤的聲音恢復(fù)了公事公辦的冷硬，
“基于目前發(fā)現(xiàn)的重大證據(jù)，我們正式以涉嫌教唆謀殺瀨戶明彥的罪名逮捕您。
您有權(quán)保持沉默…”“等一下！”新宿凜猛地抬頭，
目光死死盯住佐藤手中那份屬于石田一輝的論文物證袋。一個極其微小的細節(jié)，
在極度的混亂和求生欲驅(qū)使下，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猛地擊中了他！他幾乎是撲過去，
指著物證袋里那份論文的封底右下角，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看那里！佐藤警部！
看那個標(biāo)簽！”佐藤和清水都愣了一下，順著他的手指看向物證袋。在透明塑料膜下，
那份打印論文的封底右下角，粘貼著一個不起眼的小小方形貼紙。
那是一家連鎖咖啡店的外賣標(biāo)簽，
【訂單號：DT20240819-1035】【品項：冰美式 x1】【備注：雙份濃縮，
不要糖漿。】【取餐時間：8月19日 上午10：40】新宿凜的呼吸變得粗重，
眼睛死死盯著那個標(biāo)簽，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深巷’咖啡館！
離學(xué)校兩條街的那家！那個備注…‘雙份濃縮，不要糖漿’…” 他猛地抬頭，
迎上佐藤驟然變得銳利起來的目光，臉上交織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恍然大悟和冰冷的戰(zhàn)栗，
“這是我喝咖啡的習(xí)慣！整整兩年，只要去那家店，我只點這個！
只有那里的店員才知道這個固定備注！”他指著標(biāo)簽上的時間，
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8月19日，上午10：40…也就是昨天上午！
瀨戶是昨天晚上才遇害的！石田昨天上午去取了這杯咖啡！這說明什么？佐藤警部！
這說明他昨天上午還在本市！他根本沒有‘人間蒸發(fā)’！他就在附近！
他看著我走進這個陷阱！”新宿凜的聲音在狹小的審訊室里回蕩，
帶著一種絕境中抓住浮木般的激烈：“他不僅復(fù)制了我的犯罪構(gòu)思！
他連我買咖啡的習(xí)慣、我常去的店、甚至我的口味都復(fù)制了！他在觀察我！模仿我！
他在用我的方式給我下套！這份論文，這個標(biāo)簽，就是他在昨天、在案發(fā)前，親手交給我的！
這是他留下的簽名！是他嘲弄我的證據(jù)！”審訊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新宿凜粗重的喘息聲。佐藤警部緊盯著物證袋上那個小小的外賣標(biāo)簽，眉頭鎖緊，
眼神深處翻涌著劇烈的風(fēng)暴。石田一輝昨天上午的現(xiàn)身，
與那份致命的“幻影時限”方案上一個月前的日期，形成了無法調(diào)和的矛盾旋渦。
新宿凜的指控，像一塊巨石投入看似平靜的湖面，激起了滔天的、充滿惡意的漣漪。
冰冷的日光燈管在頭頂發(fā)出低微的嗡鳴，將新宿凜因激動而微微扭曲的臉映照得一片慘白。
汗水沿著他的鬢角滑下，在鐵灰色的審訊桌面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
他雙手死死按在桌沿，指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體前傾，如同瀕臨絕境的困獸，
目光卻像燒紅的烙鐵，死死焊在佐藤警部臉上，焊在那個印著咖啡訂單的救命標(biāo)簽上。
“模仿…”新宿凜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碎裂的喉嚨里硬摳出來，帶著血腥味，
“他模仿到了骨子里！連我用了兩年的咖啡備注都不放過！這不是臨時起意，佐藤警部！
這是長期的、處心積慮的…寄生！”最后兩個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在冰冷的四壁間撞出空洞的回響。佐藤警部沒有立刻回應(yīng)。他像一座沉默的礁石，
承受著新宿凜情緒風(fēng)暴的沖擊。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
瞳孔深處仿佛有高速運轉(zhuǎn)的齒輪在咬合、摩擦。新宿凜的指控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精準(zhǔn)地刺穿了此前看似嚴(yán)密的邏輯鏈條。石田一輝昨天上午的現(xiàn)身，
如同一個巨大的、嘲諷的問號，懸掛在“幻影時限”方案上那個刺眼的“一個月前”之上。
誰在說謊？是眼前這個情緒崩潰、身陷囹圄的教授？
還是那個神秘消失、論文成為兇案藍本的學(xué)生？
抑或…是那本憑空出現(xiàn)在暗格里的、日期詭異的方案本身？
時間在壓抑的沉默中被拉長、扭曲。新宿凜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沖刷耳膜的轟鳴聲。
他盯著佐藤，試圖從那張巖石般冷硬的臉上解讀出一絲動搖、一絲相信的跡象。就在這時，
審訊室厚重的門被輕輕敲響了。篤、篤。聲音不大，卻像冰錐刺破了凝固的空氣。
佐藤警部眉頭緊鎖，顯然對這打斷極度不悅，但還是沉聲道：“進來?！遍T被推開一條縫，
清水警部補探進半個身子。他的臉色異常凝重，目光飛快地掃過情緒激動的新宿凜，
最后落在佐藤臉上，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罢f?！弊籼俚穆曇魶]有溫度。
清水深吸一口氣，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穿透了審訊室死寂的空氣：“警部…石田一輝…他來了?！毙滤迍C的身體猛地一晃，
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來了？石田…自己來了？“人在哪里？”佐藤霍然起身，
眼神銳利如刀?！熬驮谕饷娼哟齾^(qū)?！鼻逅恼Z氣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荒謬感，
“他…是自己走進來的?？雌饋怼芷届o。”“把他帶進來！”佐藤命令道，
隨即轉(zhuǎn)向新宿凜，眼神復(fù)雜，“教授，我想，您很快就能見到您這位‘模仿者’了。
”新宿凜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石田自首了？他為什么要來？是陰謀的繼續(xù)，
還是…某種更可怕的終結(jié)？他眼睜睜看著清水退出去。時間像是粘稠的膠水，
每一秒都無比漫長。走廊里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不疾不徐，沉穩(wěn)得令人心慌。
門再次被推開。石田一輝走了進來。他身上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洗得有些發(fā)白，
背著一個半舊的帆布書包，看起來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剛下課的疲憊學(xué)生。
他臉上沒有新宿凜預(yù)想中的得意、嘲弄或是瘋狂，
只有一種深重的、幾乎將他壓垮的疲憊和…恐懼？他的臉色蒼白，嘴唇緊抿，眼神躲閃，
不敢與審訊室里的任何人直接對視。進門后，他甚至微微瑟縮了一下，
仿佛這里的空氣都帶著刺痛。
這完全不是新宿凜想象中那個精心策劃一切、冷酷嘲弄他的幕后黑手的樣子！
這更像是一個被嚇壞了、走投無路的孩子！“石田一輝？
”佐藤警部的聲音打破了詭異的沉寂。石田身體一顫，飛快地抬眼瞥了一下佐藤，
又迅速低下頭，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笆悄阒鲃觼砭晱d的？關(guān)于瀨戶明彥被殺案？
”佐藤追問，目光如炬。石田的頭垂得更低了，雙手不安地絞著T恤下擺。他沉默了好幾秒，
似乎在積蓄勇氣，終于，
一種帶著哭腔、充滿恐懼和掙扎的顫抖聲音開口：“是…是我…是我做的…”他猛地抬起頭，
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目光卻像受驚的兔子般，飛快地、充滿哀求地掃過新宿凜鐵青的臉，
然后迅速縮回，死死盯著地面，“但…但我不是自愿的！是新宿教授…是他逼我的！
他說…他說如果我不按他寫的方案去做，不把瀨戶先生除掉…他就…他就讓我畢不了業(yè)！
他會毀了我！他手里有…有我以前犯錯的把柄！”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絕望的控訴，
“他才是主謀！他才是那個設(shè)計了所有一切的人！我只是…只是被他控制的工具！一個傀儡！
”石田猛地轉(zhuǎn)向新宿凜，淚水終于決堤，順著蒼白的臉頰滾落，
眼神里充滿了被背叛、被脅迫的痛苦和憤怒，演技精湛得令人心寒：“教授！你說話??！
是你逼我的！那份方案是你一個月前就給我的！是你讓我去模仿你！
是你讓我去‘深巷’買咖啡！你說這樣才像你！才能迷惑警察！
現(xiàn)在…現(xiàn)在你為什么不承認了？！”石田一輝那帶著哭腔的控訴，像淬了毒的冰針，
一根根扎進新宿凜的耳膜。那淚水漣漣、充滿恐懼與“被脅迫”的絕望眼神，精準(zhǔn)地刺向他，
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精心設(shè)計的無辜。新宿凜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恐懼，
而是因為一種足以焚毀理智的滔天憤怒。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
雙手重重拍在冰冷的金屬桌面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桌上的紙筆都跳了一下。
“你撒謊?。 毙滤迍C的聲音如同受傷野獸的嘶吼，在狹小的審訊室里炸開，
震得空氣都在顫抖。他雙眼赤紅，死死瞪著石田那張掛著淚痕、寫滿“無辜”的臉，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碾磨著迸射出來，“石田一輝！你這魔鬼！你這…完美的演員！
”他因為極致的憤怒和荒謬感，甚至找不到更惡毒的詞匯。石田像是被這聲怒吼嚇壞了，
身體劇烈地一抖，發(fā)出“嗚”的一聲短促抽泣，下意識地后退半步，
躲到了旁邊清水警部補的身后，
只露出半張驚懼的臉和那雙依舊淚汪汪、控訴般看著新宿凜的眼睛?！敖淌?！請您冷靜！
”佐藤警部厲聲喝道，同時上前一步，身體微微前傾，形成一種無形的威懾，
擋在新宿凜和石田之間。他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
在新宿凜因暴怒而扭曲的臉上和石田那瑟縮恐懼的表演之間來回掃視。新宿凜急促地喘息著，
胸口劇烈起伏。他看到了佐藤眼中那毫不掩飾的警告，也看到了清水警部補微微蹙起的眉頭，
那里面混雜著職業(yè)性的警惕和一絲…對石田“弱者”姿態(tài)的本能傾向？警方的天平，
在這一刻，似乎被石田那奧斯卡影帝級的眼淚和指控，狠狠地撬動了！就在這時，
一個極其微小的動作，如同黑暗中一閃而逝的幽光，猛地攫住了新宿凜全部的注意力。
就在石田躲向清水身后、身體因為“驚嚇”而微微側(cè)轉(zhuǎn)的那一瞬間，
他帆布書包肩帶上的一個金屬扣環(huán)，在審訊室慘白的燈光下，
反射出一道極其短暫、卻異常銳利的冷光。新宿凜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
那個扣環(huán)…那個小巧的、有些特別的、帶著細微劃痕的金屬扣環(huán)…他見過！就在昨天下午！
記憶碎片如同被這道冷光瞬間激活、串聯(lián)——昨天下午，他離開“深巷”咖啡館，
手里拿著那杯標(biāo)注著“雙份濃縮，不要糖漿”的冰美式。穿過熙攘的校門口時，
他隱約感覺身后似乎有目光黏著。他下意識地回頭掃視。人流匆匆，沒有熟悉的面孔。
但就在他收回目光的剎那，眼角余光瞥到街對面便利店門口，
一個穿著深色連帽衫、背著帆布包的背影正迅速轉(zhuǎn)身，匯入人流。就在那人轉(zhuǎn)身的瞬間，
他書包肩帶上那個小小的金屬扣環(huán)，在午后的陽光下，
反射出一道一模一樣的、帶著特殊劃痕的冷光！當(dāng)時他只當(dāng)是錯覺，
是連續(xù)被監(jiān)控和暗格事件攪得心神不寧的疑神疑鬼。此刻，這道冷光再次出現(xiàn)，
與石田肩帶上那個扣環(huán)的反射，嚴(yán)絲合縫地重疊！一個驚雷在新宿凜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昨天下午那個在街對面窺視他、在他回頭時匆忙轉(zhuǎn)身躲避的連帽衫背影…就是石田一輝！
石田根本沒有在案發(fā)后“人間蒸發(fā)”！他一直就在附近！他像一個幽靈，一個耐心的獵手，
潛伏在陰影里，觀察著，等待著，欣賞著自己一手導(dǎo)演的戲劇一步步推向高潮！
他昨天上午去“深巷”買咖啡，昨天下午在校門口跟蹤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什么？
是為了確認自己拿到了那份“催命符”般的論文？是為了觀察自己陷入圈套后的反應(yīng)？
還是…為了此刻，在審訊室里，用他那無懈可擊的表演，完成這最后的、致命的反戈一擊？！
新宿凜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從尾椎骨瞬間竄遍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石田的指控、眼淚、恐懼…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設(shè)計的戲碼！
目的就是將他新宿凜徹底釘死在“主謀”的十字架上！而那個扣環(huán)反射的冷光，
就是石田在極度自信、甚至帶著戲謔的心態(tài)下，
無意間暴露的、指向他自己真實行為的微小鐵證！一個惡魔在完美演出時，
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一絲得意？新宿凜的呼吸徹底停滯了。
他死死盯著石田肩帶上那個此刻已隱沒在布料褶皺里的金屬扣環(huán)，
又猛地看向石田那張依舊掛著淚、寫滿“無辜”與“恐懼”的臉。在那雙淚眼背后，
新宿凜仿佛看到了一絲極快閃過的、冰冷而嘲弄的笑意。陷阱的最后一環(huán)，
在他眼前轟然閉合。石田的控訴聲還在空氣中帶著哭腔的余韻震顫，
新宿凜的怒火卻在那道金屬扣環(huán)反射的冷光下瞬間凍結(jié)，化為一種更冰冷、更絕望的洞悉。
他像一尊被抽空靈魂的石像，緩緩坐回冰冷的鐵椅，所有的暴怒、嘶吼都被抽離，
只剩下一種死寂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他明白了。徹底明白了。石田一輝，
這個他曾經(jīng)眼中最有天賦也最“虔誠”的學(xué)生，根本不是什么模仿者。他是 捕食者。
他用兩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像觀察實驗室里的小白鼠一樣觀察著自己。
維模式、人際矛盾、甚至…那些連自己都未必完全意識到的、深藏在學(xué)術(shù)探究下的幽暗沖動。
那份“幻影時限”方案？石田一定早就利用某種方式（也許是黑客技術(shù)？
也許是利用新宿凜辦公室的某些疏忽？）看到了它，
并且精準(zhǔn)地抓住了新宿凜與瀨戶明彥矛盾激化這個絕佳的時機。他復(fù)制了方案，
卻刻意將日期提前一個月，然后像埋設(shè)一顆定時炸彈一樣，
將它塞進了那個連新宿凜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暗格里。那個暗格本身，
很可能就是石田的“杰作”。他利用了教授辦公室的某些結(jié)構(gòu)特點，
或者利用了教授長期忽略的角落，精心改造出來的。這是一個完美的嫁禍容器。
新宿凜收集的那些早期犯罪構(gòu)思手稿，反而成了證明他“長期病態(tài)”傾向的絕佳背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