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辭的聲音比平常低了些,卻在她耳邊清晰得要命。
花梔轉(zhuǎn)身時,他順勢牽起她還帶著溫度的手,十指自然交扣:"走吧,再磨蹭太陽該把沙灘烤化了。"
兩人相攜著踏出酒店大門,咸濕的海風立刻裹著海浪聲涌過來。
海濱步道上的石板被曬得發(fā)燙,陽光灑在海面上,碎金般的波光隨著浪潮起伏。
遠處有海鷗掠過浪尖,翅膀尖沾起細小的水珠。
花梔的旗袍下擺被風吹得揚起,掃過蔣辭的褲腿,他下意識收緊了握著她的手。
蔣辭不時低頭看向花梔,嘴角始終掛著笑意。
突然瞥見她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幾縷碎發(fā)黏在泛紅的臉頰上,便松開手從背包掏出紙巾。
“是不是熱壞了?”他輕輕替她擦去汗水,指腹擦過她發(fā)燙的耳尖,“前面有家冷飲店,我去買椰子水?”
花梔剛要開口,一陣更灼人的熱浪裹著沙粒撲來,絲綢旗袍貼在后背悶得難受。
她拽住蔣辭的衣角晃了晃,杏眼亮晶晶地仰望著他:“我想吃加芒果的刨冰,要超大份!”
話音未落,蔣辭已經(jīng)把遮陽帽扣在她頭上,順勢揉亂她的發(fā)頂:“遵命?!?/p>
他的目光越過花梔的頭頂,忽然指向遠處矗立在礁石上的燈塔,白色的塔身與藍色的大海形成鮮明對比。
“我們?nèi)ツ沁吪恼瞻?。拍完正好去燈塔下面的冷飲店,肯定有你想吃的芒果刨冰。?/p>
花梔眼睛一亮,立刻把燥熱拋到腦后,拉著蔣辭就往前跑。
到了燈塔下,蔣辭熟練地從背包里拿出相機,調(diào)整好參數(shù)。
花梔比較喜歡拍照,所以熟練地擺出各種姿勢。
海風拂過她的發(fā)絲,黑色旗袍愈發(fā)襯得她面色白皙,她微微仰頭,嘴角帶著淺笑,宛如從畫中走出的美人。
“別動,這個角度太美了?!笔Y辭按下快門,鏡頭里的花梔美得驚心動魄。
他放下相機,走到她身邊,從背后環(huán)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你知道嗎?每次給你拍照,我都覺得相機根本拍不出你的萬分之一美?!?/p>
花梔轉(zhuǎn)過身,雙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就會哄我開心?!?/p>
“我說的是真心話?!笔Y辭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在我眼里,你是這世上最美好的存在?!?/p>
中午,他們在海邊的餐廳用餐。
餐廳的裝修充滿了熱帶風情,木質(zhì)的桌椅,藤編的吊燈,還有開放式的廚房。
蔣辭點了花梔愛吃的清蒸石斑魚和蒜蓉粉絲蒸扇貝,又要了兩杯芒果冰沙。
“嘗嘗這個?!笔Y辭夾起一塊魚肉,筷子尖靈巧地挑出魚刺,才輕輕放進花梔碗里。
花梔咬下雪白的魚肉,鮮嫩的汁水混著豉香在舌尖散開。
她眼睛彎成月牙,含著食物含糊不清地說:“好吃?!?/p>
說著就把勺子戳進冰沙杯,挖起一大勺橙黃的芒果冰沙,“你也嘗嘗這個,芒果味超濃?!?/p>
蔣辭含住勺子時,他正要貧嘴說“比你還甜”,卻發(fā)現(xiàn)花梔突然安靜下來,手里的勺子在冰沙里無意識地攪動。
她垂著眼睫,長劉海遮住一半發(fā)紅的耳垂,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聲音比海浪聲還輕:“蔣辭,謝謝你。”
“謝我什么?”蔣辭擱下勺子,伸手把她耳邊的碎發(fā)別到耳后,指尖擦過她發(fā)燙的臉頰。
花梔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過來。
她眨了眨眼睛,睫毛上好像沾了細碎的水光:“謝謝你記得我隨口說過的話,記得我喜歡的每樣東西。”
“謝謝你讓我感受到這么多美好,讓我覺得未來充滿希望。”
蔣辭喉頭一哽,反握住她的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手背上細膩的皮膚。
他繞過餐桌在她身旁蹲下,仰頭望著她泛紅的眼眶:“笨蛋,這才哪兒到哪兒啊?!?/p>
他認真道,“以后我要帶你去看極光下的雪原,去吃凌晨四點剛撈上岸的生魚片,還要在開滿櫻花的山坡上搭帳篷。”
花梔伸手戳了戳他發(fā)頂:“說這么多,不怕到時候做不到?”
蔣辭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隔著襯衫傳來滾燙的心跳:“你感受感受,我的心臟都在給我記筆記呢?!?/p>
——
兩人回到酒店后,花梔先泡了個熱水澡,換上一件米白色的絲綢睡袍。
她坐在陽臺的躺椅上,看著遠處的落日。
蔣辭端著兩杯鮮榨果汁推門出來時,花梔正安靜地蜷在躺椅里,睡袍裹著她豐滿的身子,發(fā)尾還沾著沐浴后的濕潤氣息。
“剛榨的芒果汁,加了點西柚更清爽?!彼谒砼宰?,玻璃杯相碰發(fā)出清脆聲響。
花梔接過杯子,指尖先輕輕試了試溫度,才淺抿一口,唇角漾開笑意:“香甜可口?!?/p>
蔣辭望著遠處被夕陽染成琥珀色的海面,伸手握住她的手:“今天看你玩得開心,我比自己吃到好吃的還滿足?!?/p>
花梔側(cè)頭看他,目光溫柔得像是浸著晚霞:“以前總覺得安穩(wěn)日子遙不可及,現(xiàn)在突然覺得,兩個人為小事忙碌、一起規(guī)劃未來,就是最踏實的幸福?!?/p>
蔣辭喉頭發(fā)緊,反扣住她的手往自己掌心帶了帶,聲音不自覺放軟:“以后我們每天都這樣,好不好?”
花梔笑著點頭。
“今天走了不少路,肩膀是不是酸了?我給你按按。”說著花梔便起身繞到他身后,指尖輕輕按上他緊繃的肩頸,“先放松,不許偷偷笑我手法不好。”
“好啊?!笔Y辭也笑了,“你得用點力氣喔?!?/p>
花梔和蔣辭在海邊度過了甜蜜的一個月,每日清晨在陽光與海浪聲中醒來,夜晚相擁著看夕陽沉入海平面。
當收拾行李準備返程時,花梔撫摸著被海水浸染過的裙擺,蔣辭從身后摟住她:“以后每年都來這里度假好不好?”
“換一處海邊吧。”花梔笑著說。
和謝承寒有關的地方,讓她不喜。
回到云城的街道,熟悉的樹影婆娑搖曳。
兩人拖著行李箱拐進旗袍店所在的巷子時,一輛黑色邁巴赫突兀地攔住去路。
謝承寒倚著車門,西裝領口微敞,目光扎在花梔挽著蔣辭的手臂上:“玩得盡興?”
蔣辭將花梔護在身后半步,“謝總有事?”
“不過是來看看,我的賠禮有沒有讓花小姐滿意?!敝x承寒雙手插兜,目光冷冷掃過兩人。
蔣辭往前半步,語氣強硬:“謝總,我們之間已經(jīng)兩清了?!?/p>
“兩清?”謝承寒冷笑一聲,“花梔的旗袍店,接下來的生意還想不想做了?”
花梔攥緊蔣辭的衣角,聲音發(fā)顫卻努力平靜:“謝總,這次旅行我們很開心,之前……之前在您那工作的情誼,我也記在心里。我會按照之前的約定,繼續(xù)給您提供設計稿?!?/p>
蔣辭感受到懷中的人身體緊繃,他伸手輕輕拍了拍花梔的手背,盡量客氣道:“謝總放心,花梔一直很感謝您之前的照顧。之后她也會認真完成工作,不會辜負您的信任?!?/p>
謝承寒冷笑一聲:“希望如此。花小姐的旗袍店,接下來的生意還想不想做,可都在我一念之間。”
說罷,他深深看了花梔一眼,轉(zhuǎn)身上車,黑色邁巴赫很快消失在巷子盡頭。
蔣辭低頭看著花梔蒼白的臉色,心疼地將她摟進懷里:“別怕,有我在。以后我不會再讓他這樣威脅你?!?/p>
花梔埋在他胸口,輕輕“嗯”了一聲,感受著蔣辭有力的心跳,心里漸漸安定下來。
蔣辭伸手輕輕擦去她額角的冷汗,柔聲道:“你肯定餓壞了,我們?nèi)コ燥埌?。?/p>
花梔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
蔣辭攬著花梔的肩膀,帶她來到之前常去的小餐館。
這家店不大,裝修也不豪華,但勝在溫馨,老板和服務員都跟他們很熟。
“還是老樣子?”服務員笑著問道。
蔣辭看向花梔,見她沒什么意見,便點點頭:“對,再來一扎酸梅湯?!?/p>
等待上菜的時間里,蔣辭一直跟花梔說著趣事,想讓她忘掉剛剛的不愉快。
花梔漸漸被他的情緒感染,臉上的笑意也變得真實起來。
菜很快就上齊了,蔣辭不停地給花梔夾菜:“多吃點,你都瘦了?!?/p>
花梔看著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嗔怪道:“哪有,我最近吃得可好了。”
話雖這么說,她還是乖乖地把菜都吃了下去。
花梔指尖輕捏玻璃杯,櫻唇微啟,淺淺抿了一口酸梅湯。
酸甜的液體滑入喉間,她唇角漾起淡淡的笑意,放下杯子時,指尖還殘留著玻璃杯的涼意。
夾取龍井蝦仁時,她用筷子輕輕夾起,小口品嘗著蝦仁的鮮嫩。
舉手投足間盡顯柔美嫻靜。
花梔用紙巾輕拭唇角,抬眼便撞進蔣辭盛滿笑意的目光里,“總盯著我做什么?”
“在想我們家設計師怎么連吃飯都像幅畫。”蔣辭說著,將一碟切好的酸梅推到她面前,“不過某人現(xiàn)在嘴角還沾著醬汁呢?!?/p>
他話音未落,花梔已經(jīng)慌忙去摸嘴角,卻被他搶先一步用紙巾擦去。
花梔拍開蔣辭的手,臉頰泛起紅暈:“就會貧嘴?!?/p>
她低頭戳了戳碟子里的酸梅,果肉的酸甜氣息漫開,忽然輕聲說,“這次旅行遇到好多帶著父母度假的家庭,突然有點想我爸媽了。他們最近忙著備課,我們都好久沒有聚聚了?!?/p>
蔣辭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笑道:“我聽說老師們都愛喝好茶,我提前囤兩罐明前龍井,準能把二老哄開心。”
花梔眼眶微微發(fā)熱,“他們總說我太理想化,非要自己創(chuàng)業(yè)。要是知道我之前給謝承寒當私人設計師……”
她聲音發(fā)澀,沒說下去。
之前蔣辭就知道了花梔做了謝承寒的私人設計師,他輕輕捏了捏她發(fā)涼的指尖,聲音放得更柔:“教授們眼界高,可你做的每件事都足夠漂亮?!?/p>
花梔用勺子輕輕戳破浮在湯面的氣泡,“可我爸上次視頻還念叨,說我該找份安穩(wěn)工作?!?/p>
蔣辭故意撇嘴:“教授們就愛端架子,而且我爸以前也天天念叨我不務正業(yè),現(xiàn)在還不是偷偷跟同事炫耀兒子策劃的活動上了新聞?!?/p>
他往花梔杯里添了勺酸梅湯,冰塊撞出清脆聲響,“等咱們把旗袍店開成網(wǎng)紅打卡地,你爸肯定得求著你給他學生打折?!?/p>
花梔小聲嘟囔:“可他總說我性子太倔?!?/p>
“倔點好啊?!笔Y辭突然伸手彈了下她額頭,“要不是你倔,能頂著謝承寒的壓力?”
他端起杯子跟她輕輕碰了下,“再說了,我就喜歡倔脾氣的,好哄?!?/p>
花梔臉頰一熱,伸手拍掉他作亂的手:“誰要你哄?!?/p>
話雖硬氣,蔣辭卻瞥見她耳尖泛紅。
他故意拖長聲調(diào):“喲,還嘴硬?上次是誰在海邊被浪花打濕裙擺,委屈巴巴往我懷里鉆的?”
“蔣辭!”花梔抓起紙巾團要砸他,卻被他笑著躲開。
他順勢握住她的手腕,笑意從眼底漫出來,又突然斂了幾分認真:“其實倔脾氣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總自己扛著事。以后分我一半,好不好?”
花梔垂眸,過了會兒,終于點點頭。
蔣辭松開手,卻在她不注意時,把自己碗里的糖醋排骨全夾進她碗里:“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xù)倔。”
花梔咬著筷子頭,盯著碗里堆疊的排骨出神。
蔣辭突然把筷子擱在碗沿,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
“說真的,”他抽出張紙巾擦了擦嘴角,平日里漫不經(jīng)心的眉眼變得鄭重,“等旗袍店走上了正軌,我就去正式見叔叔阿姨?!?/p>
花梔手一抖,湯汁濺在瓷碗邊緣:“見我爸媽做什么?”
“提親啊?!笔Y辭伸手抹掉她嘴角的醬汁,指尖在她唇上多停留了半秒,“我們談戀愛了這么久,總不能讓你跟著我一直耗著?!?/p>
他突然壓低聲音,“不過婚書我打算自己寫,把你穿旗袍的樣子、凌晨三點畫設計圖的樣子,全寫進去。”
“誰要你寫這些肉麻的東西?!?/p>
“那我寫‘蔣辭這輩子非花梔不娶’總行吧?”
他奪過她手里的勺子,“咱們好好合計下,蜜月是去巴黎看高定時裝周,還是回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旗袍展舊址?”
花梔垂著頭,睫毛在眼下投出簌簌陰影,半晌開口:“誰要跟你去巴黎......”
話未說完,卻被蔣辭突然湊近的氣息驚得抬頭。
“那去冰島看極光?”他的手指輕輕勾住她垂落的發(fā)絲別到耳后,溫熱的呼吸掃過她泛紅的耳垂。
“還是說,阿梔想在米蘭時裝周現(xiàn)場被求婚?”
“這還需要我努努力了,我這英文水平不過關啊?!彼Σ[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