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5
整個審訊室，安靜得能聽到心跳。
我爸林建國的臉，一下就白了。
他指著我，嘴唇抖個不停，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媽何敏的眼睛瞪得老大，那張平時保養(yǎng)得很好的臉，第一次變得那么難看。
“你瘋了！林念你這個瘋子！你胡說八道什么！”
她尖叫著，想沖過來打我。
兩個警察反應(yīng)很快，立刻把她攔腰抱住。
大伯和姑姑也傻了，兩個人互相看著，臉上的得意變成了徹底的慌亂。
而被我點名的林浩陽，像被踩了尾巴的狗，渾身一軟，倒在他姑姑懷里。
他臉白得像紙，眼神里全是害怕。
他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年長的警察反應(yīng)最快，他眼睛一亮，立刻對旁邊的人說：“小王，控制住林浩陽，重新審！老張，把這幾位‘家屬’請出去，他們涉嫌妨礙司法公正！”
“不！你們不能抓我兒子！他沒罪！”
何敏瘋了一樣掙扎，“是她！是這個賤人害他！她嫉妒他！”
林建國總算找回了聲音，他硬撐著對警察說：“警官，這是誤會，我女兒她......她精神有點問題，胡說八道......”
“是不是胡說，我們警察會查清楚?！?/p>
年長的警察面無表情地打斷他，“現(xiàn)在，請你們出去！”
林家的人被半推半就地弄出了審訊室。
門關(guān)上的瞬間，我還能聽見我媽的罵聲。
“林念！你這個白眼狼！不得好死的東西！我們林家怎么養(yǎng)了你這么個畜生！”
“你要毀了你弟弟！毀了這個家?。 ?/p>
我閉上眼，心里一點波瀾都沒有。
毀了他們？
不。
我只是不想再被他們毀了。
......
我在拘留室里待了三天。
這三天里，我的“家人”沒有一個人來看過我，甚至連一件換洗的衣服都沒送來。
我穿著出事那天單薄的裙子，在冰冷的拘留室里凍得瑟瑟發(fā)抖。
同屋的一個大姐看我可憐，把她家人送來的厚外套給了我。
她說：“小姑娘，不管你犯了什么事，你家里人也太不是東西了。”
我裹緊了那件帶著陌生人溫度的外套，心里一片冰涼。
第四天，一個穿西裝戴眼鏡的男人來見我。
他說他是法律援助的律師，姓張。
張律師很直接，推了推眼鏡說：“林念小姐，你的事，現(xiàn)在網(wǎng)上都炸了。”
我沒說話，看著他。
他也不在意，打開手里的平板電腦，推到我面前。
屏幕上，是新聞網(wǎng)站的頭條。
標題又大又紅，刺得我眼睛疼：
【獨家視頻：省狀元醉駕撞人，全家逼姐姐頂罪，良心呢！】
下面是視頻。
第一段，是行車記錄儀的畫面。
畫面很晃，但聲音很清楚。
林浩陽喝醉了唱歌，他朋友起哄，還有跑車引擎的轟鳴聲。
然后，“砰”的一聲。
一個人影被撞飛了。
第二段，是醫(yī)院走廊。
應(yīng)該是手機錄的，角度很低。
只能看到我爸的皮鞋，和我媽的裙子。
但聲音，清楚得嚇人。
“不能讓浩陽的前途完了......”
“你那個三本，讀了也沒用......”
“就算你給家里做貢獻了......”
“女孩子家，名聲算什么......”
他們每個人的聲音，每句冷血的話，全在里面。
視頻最后，是我在審訊室里說“不是我”的畫面。
我的臉打了碼，但林家所有人的臉，都清清楚楚。
張律師說：“這視頻三天前被人發(fā)給了十幾個大V，一夜之間，全網(wǎng)都知道了。”
他劃著屏幕，給我看評論。
【我操！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有這種事？拿親閨女頂罪？】
【這一家子都是魔鬼吧！那弟弟也不是好東西，自己犯法讓姐姐去死？】
【省狀元？這種人品，讀再多書也是個人渣！必須開除！】
【心疼姐姐！這得受了多少委屈??！告死他們！】
【林建國，宏遠科技副總，我查到了！這種人渣當高管？抵制宏過科技！】
【他老婆何敏還混什么富太太圈，真惡心！】
網(wǎng)上罵聲一片。
張律師關(guān)了平板，看著我，像在念報告一樣：
“林浩陽，已經(jīng)被大學(xué)取消入學(xué)資格。
他現(xiàn)在因為交通肇事和妨礙做證，被刑拘了。”
“你父親林建國，被公司停職。
公司股價三天跌了30%，蒸發(fā)了十個億。”
“你母親何敏，出門被人扔雞蛋，視頻到處都是?！?/p>
“你大伯和你姑姑，工作也都丟了。”
他每說一句，我就覺得解氣一分。
他們最看重的東西，名聲，地位，錢。
三天之內(nèi)，全沒了。
“還有，”張律師推了推眼鏡，“你主動提供證據(jù)，又是被逼的，檢察院不起訴你。
明天，你就能出去了?！?/p>
他看著我，問：“林小姐，那個視頻，是你發(fā)的嗎？”
我沒承認，也沒否認。
我只是問：“張律師，被撞的那個人，怎么樣了？”
張律師愣了一下，嘆了口氣：“還在ICU，沒脫離危險。
家里條件不好，是個單親爸爸，晚上打工給女兒掙大學(xué)學(xué)費。
現(xiàn)在......他女兒一個人在醫(yī)院守著，醫(yī)藥費都快沒了?！?/p>
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
又一個家，被林浩陽給毀了。
而我的家人，從頭到尾，沒去看過一眼。
張律師又說：“你的家人，一直在拘留所外面，想見你。
從一開始的罵，到現(xiàn)在的求。
你要見嗎？”
我想起我媽那張難看的臉，我爸那雙要吃人的眼。
還有林浩陽那句“別自私”。
我搖搖頭，聲音不大，但很清楚。
“不見?！?/p>
“這輩子都不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