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母親的遺物回到空蕩蕩的家,她的老花鏡還擺在床頭,茉莉香味的護手霜半開著。我擰開蓋子,熟悉的香氣涌上來,眼淚瞬間決堤。
手機突然震動,是程巖的未接來電,足足二十三個。
最后一條短信寫著:“我在樓下,求你見我一面?!?/p>
我拉開窗簾,暴雨已經(jīng)停了,月光冷冷地照在他身上。
他仰著頭,手里攥著什么東西,在路燈下反著光,是那枚救援隊徽章。
我關上窗簾,心臟疼得像被人生生撕開。
第二天清晨,門鈴響了。
我打開門,程巖站在門口,眼睛布滿血絲,手里捧著一個沾滿泥水的鐵盒。
“這是從103房間找到的?!彼曇羯硢?,手指微微發(fā)抖,“阿姨的東西。”
我接過鐵盒,里面是母親的老照片、存折,還有她沒織完的毛衣。
毛線上沾著干涸的泥漿,針腳還是那么整齊。
“謝謝。”我語氣平靜,準備關門。
他突然伸手抵住門框:“雯雯,我辭職了?!?/p>
我愣住。
“林薇的事,是我失職?!彼椭^,聲音哽咽,“我不配當救援隊員,更不配當你的未婚夫?!?/p>
我死死咬著嘴唇,生怕一開口就會哭出聲。
“我知道說什么都沒用?!彼嘈α艘幌?,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這是肝移植的配型報告,我本來打算婚禮后告訴你的?!?/p>
我接過紙,上面赫然寫著程巖的名字,配型結果,匹配成功。
“你要捐肝?”我聲音發(fā)抖。
“不是給林薇弟弟。”他搖頭,“是給市醫(yī)院等待名單上的一個孩子,我偷偷做了檢查,想給你個驚喜。”
我攥著報告,眼淚砸在紙上。
“程巖。”我深吸一口氣,“就算這樣,我也沒法原諒你?!?/p>
他眼眶通紅,卻勉強笑了笑:“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從來沒變過?!?/p>
一個月后,我在新聞上看到程巖的消息。
他在一次山區(qū)救援中為保護受困老人,被落石砸中,現(xiàn)在躺在ICU里。
記者說,他手里緊緊攥著一枚救援隊徽章。
我沖進醫(yī)院時,正好遇見林薇。
她瘦了很多,見到我時愣了一下,隨即低頭快步離開。
病房里,程巖安靜地躺著,渾身插滿管子。
我輕輕握住他的手,發(fā)現(xiàn)掌心里正是那枚我扔掉的徽章。
護士小聲說:“他昏迷前一直喊雯雯和阿姨對不起?!?/p>
我俯身,在他耳邊輕聲說:“程巖,我媽原諒你了?!?/p>
監(jiān)護儀上的心跳突然變得劇烈。
一滴淚從他緊閉的眼角滑落。
程巖醒來的那天,陽光刺眼得讓人流淚。
我站在病房門口,透過玻璃窗看著他艱難地撐起身子,目光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
護士推門進去換藥,他啞著嗓子問的第一句話是。
“雯雯,來過嗎?”
我往后退了一步,躲在墻后,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三天后,他出院了。
我坐在咖啡廳里,遠遠看見他拄著拐杖站在馬路對面,目光搜尋著什么。
他瘦了很多,救援隊的制服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左臂還纏著繃帶。
手機震動,是他的消息:“我在你公司樓下,能見一面嗎?”
我放下咖啡杯,指尖冰涼:“不必了?!?/p>
“就五分鐘。”他很快回復,“我保證不打擾你?!?/p>
我抬頭,看見他站在街角,低頭盯著手機屏幕,手指微微發(fā)抖。
我起身,從后門離開。
他開始每天在我公司樓下等。
有時帶一束白菊,我媽最喜歡的花,有時只是安靜地站著。
同事們都好奇地問:“那個帥氣的救援隊員是在等你嗎?”
我淡淡回答:“不認識。”
直到某天暴雨,我加班到深夜。
他仍站在雨里,沒打傘,渾身濕透。
見我終于出來,眼睛亮了一下,卻又不敢上前,只是遠遠地喊:“雯雯,我送你回家吧?”
雨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像眼淚。
我徑直走向出租車,頭也不回:“程巖,別再做這種自我感動的事?!?/p>
車門關上的瞬間,我透過后窗看見他踉蹌了一下,差點跪倒在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