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炮灰女配覺醒我的指尖冰涼,貼在溫?zé)岬目Х缺谏?,?xì)微的顫抖幾乎難以察覺。
隔著咖啡廳清透的落地玻璃,陸野和李輕輕的身影清晰得刺目。
午后熾烈的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瀉在他們身上,
那畫面和諧得宛如精心校準(zhǔn)的廣告硬照——陸野英俊的側(cè)臉線條冷硬,
此刻卻微微偏向身側(cè)的女人,泄露著一種近乎縱容的專注。
李輕輕穿著一條價格不菲的絲質(zhì)連衣裙,笑意盈盈地對著鏡頭,眼波流轉(zhuǎn)間全是得意。
而我呢?我是沈聽藍(lán)。在這個被稱為「甜寵文天花板」的原著世界里,
我的角色定位清晰明了:原著里癡戀男主陸野的炮灰女配,家道中落,
孤注一擲愛上一個永遠(yuǎn)視他人為至寶的男人。最終的結(jié)局是在妒火和絕望中倉皇逃離,
如同角落陰影下的一抹塵灰。腦海里那個冰冷無機(jī)質(zhì)的聲音突兀響起:【原著女配「沈聽藍(lán)」
結(jié)局:眾叛親離,海外流亡,孤獨終老。檢測到宿主意識成功融合,改寫情節(jié)任務(wù)啟動。
是否接受新結(jié)局設(shè)定?】新結(jié)局?呵。像提線木偶一樣按照系統(tǒng)給出的所謂「幸福結(jié)局」
亦步亦趨?眼前的畫面再次強(qiáng)行插入視野——李輕輕身體微微前傾,幾乎貼在陸野的臂膀上,
姿態(tài)親密得渾然忘我。咔嚓的快門聲連成一片,
記者們的鏡頭貪婪地捕捉著每一個親昵的瞬間。
某個記者激動的聲音透過玻璃縫隙隱約鉆入耳中:「陸總,能談?wù)勀洼p語傳媒的李總……」
陸野的手似乎不經(jīng)意地搭上了李輕輕纖秀的肩膀。就在這時,
那個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再次重復(fù):【改寫情節(jié)任務(wù)啟動。是否接受新結(jié)局設(shè)定?
】我在腦海里對著它清晰地吐出一個字:「滾。」仿佛得到某種回應(yīng),那聲音瞬間消散。
一種奇異的清爽感沿著脊椎蔓延開來,驅(qū)散了所有不屬于我的被動與怯懦。
陸野肩膀上的那只手,
咖啡杯里倒映的李輕輕志得意滿的笑臉……都成了舞臺上待我揭幕的布景。屬于沈聽藍(lán)的路,
從來不需要別人畫地圖。端起桌上微涼的咖啡,淺淺抿了一口。苦澀在舌尖蔓延,
卻又奇異地帶來一種清醒的愉悅。很好。杯底輕觸桌面,發(fā)出輕微而篤定的一響。我站起身,
手指理了理裙擺上毫無褶皺的絲滑面料,踩著質(zhì)感極好的麂皮矮跟涼鞋,
繞過幾株濃綠的散尾葵,朝著那被閃光燈包圍的核心區(qū)走去。人群的縫隙間,
陸野的目光像有所感應(yīng)般倏然抬起,越過攢動的人頭,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我。我迎上他的視線,
臉上瞬間綻開一個毫無陰霾、干凈得如同春日薄云般的笑容。
陸野墨黑的眼眸里飛快地掠過一絲什么,快得幾乎捕捉不到,唇角卻極輕微地向下壓了壓。
李輕輕順著他的視線轉(zhuǎn)過頭來。「咦?」她臉上的笑容如同精致的瓷面具,
毫無瑕疵卻同樣僵硬,聲音像浸了蜜糖一樣甜膩發(fā)黏,「沈小姐?真巧呀?!埂甘前?,好巧。
」我的聲音比我預(yù)想的還要輕柔悅耳,帶著恰到好處的驚喜,「打擾你們工作了嗎?」
我的目光坦然地在他們之間流轉(zhuǎn)了一下,最后盈盈地落回陸野臉上,「陸野哥?!?/p>
李輕輕臉上的笑容似乎裂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縫隙。她還沒開口,
陸野的聲音沉沉響起:「找我有事?」他的眼神像帶著鉤子,平靜表象下是審視的銳利,
直直釘在我臉上?!膏牛刮椅⑽⑼崃送犷^,眼神無辜地眨了眨,
「本來不想打擾你們談?wù)碌模贿^,」我的語氣帶上一絲恰到好處的為難,
「你昨晚落在我那邊的袖扣,我得還你呀?!乖捯袈湎碌乃查g,
整個圍繞他們的媒體圈仿佛遭遇了一個短暫的真空地帶。連噼里啪啦的快門聲都凝滯了一瞬。
空氣凝固了,所有目光都復(fù)雜地交織在我們?nèi)酥g。李輕輕完美的笑容徹底僵住。
她涂著昂貴晶亮唇彩的嘴,難以置信地微微張開一點。
2 袖扣風(fēng)波我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瞬間收縮的瞳孔,像受到驚嚇的貓。
手指猛地攥緊了手里的真皮小方包,指關(guān)節(jié)用力得泛出青白色,薄薄的皮膚緊繃著,
幾乎要透出底下清晰的指骨輪廓。她那身優(yōu)雅從容的明星氣場,如同被扎破了的氣球,
迅速從眼角眉梢泄漏下去,只剩下一點強(qiáng)撐的假笑掛在唇邊。「袖……袖扣?」
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從牙縫里艱難擠出來,失了甜膩的偽裝,顯得有些干澀刺耳?!笇ρ??!?/p>
我應(yīng)得清脆,仿佛談?wù)摰闹皇翘鞖?。一邊說著,一邊低頭自然地打開隨身精致的鏈條小包。
手伸進(jìn)去摸索,金屬輕微碰撞的細(xì)碎聲響此刻在凝滯的空氣里顯得異常清晰。
于觸碰到那對冰涼、分量沉實的東西——精心打造的鉑金底座上鑲嵌著小小的墨綠色貓眼石,
折射著頂燈的微光,矜貴又內(nèi)斂。當(dāng)它安靜地躺在我掌心的那一刻,
仿佛吸走了現(xiàn)場最后一點不確定的聲音。記者們的呼吸都放輕了,
無數(shù)鏡頭幾乎在同時發(fā)出瘋狂的、細(xì)微的調(diào)整光圈和焦距的機(jī)械聲,
貪婪地對準(zhǔn)我攤開的手掌,對準(zhǔn)陸野,再對準(zhǔn)李輕輕那張此刻已經(jīng)控制不住微微扭曲的臉。
我從容地將那枚袖扣遞向陸野,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他垂在身側(cè)的手背肌膚。溫?zé)岬摹⒐饣模?/p>
帶起一種微妙的、仿佛過電的麻癢?!高?,在我床頭柜的抽屜里找到的?!刮铱桃忸D了頓,
目光澄澈坦蕩地看向陸野。陸野眉梢微不可察地?fù)P了一下。他沉默了幾秒,濃密眼睫垂落,
深不可測的目光在我掌心那枚小小的寶石上停留,又像是不經(jīng)意般掃過我故作坦然的臉龐。
時間像是被拉長了膠卷,一幀一幀在他深邃的眸光中緩慢播放。最終,他沒有開口,
只是伸出手。修長的手指穩(wěn)定地伸過來,指腹帶著薄繭,極其短暫地擦過我的掌心,
幾乎是立刻拿走了那枚袖扣。那一下細(xì)微的接觸,像滾燙的烙印。
他指腹薄繭的粗糲感和掌心的灼熱溫度殘留在我皮膚上。我的指尖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
面上卻依然是無懈可擊的微笑。他沒有對李輕輕做任何解釋。沒有一句「別多想」,
也沒有一個安撫的眼神。他只是將那枚袖扣隨意地捏在指尖,
動作帶著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習(xí)以為常的冷漠,然后直接塞進(jìn)了西褲口袋。這個動作,
比任何言辭都更具毀滅性。李輕輕臉上最后一點血色也褪盡了,
蒼白得像一張涂了劣質(zhì)白粉的面具。她甚至控制不住微微后退了小半步,
高跟鞋在地板上蹭出細(xì)微刺耳的摩擦音。那雙原本顧盼生輝的眼睛里,
此刻翻騰著最赤裸的驚疑、受傷和一種被當(dāng)眾凌遲的恥辱?!篙p輕?」
陸野終于注意到了身邊人的失態(tài),側(cè)過頭,眉頭不易察覺地蹙起一點。他的聲音像是一根針,
猛地刺破了李輕輕瀕臨失控的臨界點。所有的難堪、憤恨和無處發(fā)泄的怨毒,
瞬間找到了宣泄口。她猛地抬起頭,狠狠地、毫不掩飾地盯著我,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冰凌。
那股強(qiáng)烈的、毫無理性的惡意,如同實質(zhì)的浪潮朝我拍打過來。我迎著她的視線,
嘴角的弧度加深了零點零一個角度,眼神卻像是落入溫水的雪花,依舊是純?nèi)坏臒o辜。
我知道,這條導(dǎo)火索,終于點燃了。這枚袖扣的伏筆,穩(wěn)穩(wěn)地落在預(yù)定的位置。
而接下來……一個年輕莽撞的攝影助理被身后同伴急切推搡,腳下踉蹌一步,
肩頭笨重的攝像機(jī)猛地撞向我端著咖啡杯的手肘。手腕一抖,杯子里深褐色的液體潑出幾滴,
正好濺在李輕輕那條新?lián)Q的淺色絲質(zhì)連衣裙下擺。「?。 挂宦暡桓叩惓<怃J的驚呼炸開,
李輕輕驚恐地跳開一步,像被滾水燙到,盯著裙擺上迅速洇開的難堪污跡,身體微微發(fā)抖。
「對不起!對不起!李小姐,真對不起!」助理臉都嚇白了,慌慌張張地道歉。「沒關(guān)系的。
」我搶在李輕輕爆發(fā)之前柔聲開口,聲音像清泉一樣撫平了瞬間的混亂焦灼,
「是人家不小心?!惯呎f邊放下自己空掉的咖啡杯,
動作利落地從包里抽出一張嶄新的手帕紙巾,傾身就要去擦拭李輕輕的裙擺?!笣L開!
誰要你假好心!」李輕輕像被毒蜂蜇到,猛地向后一揮手,狠狠地格擋開我的胳膊。
她的指甲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劃過我手腕內(nèi)側(cè)脆薄的皮膚。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來。我「嘶」
地吸了一口氣,身體順勢向旁一歪。腳上的麂皮涼鞋在高腳凳的金屬底座上仿佛打滑了一下,
整個人眼看就要狼狽地摔倒。就在我的膝蓋即將磕到堅硬冰冷地磚的一瞬,
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攥住了我的上臂!那力道極大,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強(qiáng)硬。
我整個人被這股力量穩(wěn)穩(wěn)地提了起來,后背撞進(jìn)一具堅實的胸膛。
鼻端瞬間充盈著昂貴的雪松尾調(diào)冷香,
混合著一絲干凈清冽的須后水氣息——那種獨屬于陸野的味道,沉靜、疏離,卻極具侵略性。
「陸……」驚魂未定的聲音卡在喉嚨里。陸野的手并沒有立刻放開。
他的一只手依舊箍著我的胳膊,另一只手則穩(wěn)穩(wěn)虛扶在我的后腰,
保持著一種既防護(hù)又保持微妙距離的姿態(tài)。男人的手掌心溫度隔著薄薄的裙料清晰地透進(jìn)來,
熨帖在剛剛摔落的部位。他低頭看著我,眉頭習(xí)慣性地緊鎖著,
那深刻的紋路里像是沉淀了無數(shù)風(fēng)雨?!感⌒狞c。」三個字,
聲音低沉得像是從胸腔里直接碾磨出來,沒什么溫度,
目光更像是在審視什么精密儀器上可疑的誤差點。
我只覺一股戰(zhàn)栗的電流順著被他碰觸的后腰位置直竄上來,頭皮一陣發(fā)麻,
身體下意識地繃緊。「謝謝陸野哥,」我垂著眼睫,聲音控制得細(xì)小綿軟,
帶著劫后余生的微顫。目光順勢落在他攥著我胳膊的手上,
那骨節(jié)分明、力量感十足的手背上還殘留著一絲剛才被他捏過的微痛感。
李輕輕站在幾步開外,像個被隔絕在真空里的影子。她看著陸野摟住我的那只手,
看著他依舊放在我腰間沒有立刻收回的姿態(tài),那張漂亮臉蛋上的表情,
已經(jīng)從最初的震驚和憤怒,凍結(jié)成一種死寂的空白。只有那雙眼睛,
死死地盯著陸野環(huán)在我后腰的手,瞳孔深處像有什么東西驟然碎裂、陷落,
只剩下冰冷的斷壁殘垣??諝獬翜昧钊酥舷ⅰS浾邆兛钢鴻C(jī)器,
目光詭異地在我們?nèi)酥g穿梭掃射,如同一群沉默的禿鷲??扉T聲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龐大而粘稠的寂靜。李輕輕那條沾著咖啡漬的淺色裙子,
像一個被刻意釘在展示板上的、恥辱的標(biāo)記。最終,打破這詭異死寂的是陸野。
3 壽宴暗涌他幾乎是不耐煩地松開手,動作幅度帶著一絲近乎于「甩開」的不悅,
拉開了與我之間瞬間消弭的距離?!感辛??!顾Z氣微沉,視線掃過四周神情各異的記者,
最后落到一臉蒼白的李輕輕身上,「媒體朋友這邊差不多了,輕輕,剩下讓公關(guān)跟進(jìn)?!?/p>
他簡短地吩咐,轉(zhuǎn)身就要走?!戈懸?!」李輕輕終于出聲,聲音嘶啞得不像是她自己的,
眼神如同垂死的獵物。陸野腳步停住,側(cè)過半個身子,
輪廓分明的下頜線在頂燈下繃出一道冷硬的弧光?!高€有事?」
語氣里的冷淡疏離連遮掩都懶得。「我的……」李輕輕嘴唇哆嗦著,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裙子……就這樣?」陸野的目光像冰冷的金屬探測器在她污漬斑駁的裙擺上掃過,
不帶任何情緒色彩,如同評估一件損壞的尋常貨物。他甚至微微挑了一下眉峰,
那表情似乎在說:不然呢?「下午品牌方有個活動?!?/p>
李輕輕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強(qiáng)行壓抑的哽咽,眼圈微微泛紅,
終于流露出一點貨真價實的委屈,試圖喚起某種昔日情分,「你之前答應(yīng)陪我去的……」
「公司臨時有事?!龟懸按驍嗨恳粋€字都清晰得像冰雹砸在玻璃上,干脆利落,
不容置疑。他甚至連一個敷衍的理由都不愿意再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助理,直接轉(zhuǎn)身。
純黑的高定西裝后擺劃出一道決絕的弧度。他沒有再看我一眼,
仿佛剛剛發(fā)生的一切不過是途中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他邁開長腿,大步流星,
瞬間就將這凝固的戰(zhàn)場和僵立在原地的李輕輕徹底甩在了身后。那些記者也如夢初醒,
一部分人追著陸野的方向跑了過去,更多的人則圍住了呆立原地、身體微微發(fā)顫的李輕輕。
我站在原地,輕輕活動了一下剛才被陸野攥得有些發(fā)疼的胳膊。手帕紙巾還被我捏在指尖,
已經(jīng)被揉皺了。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幾道被指甲劃出的細(xì)長紅痕,其中一道破了些皮,
滲出幾粒極小的血珠。這點刺痛……值得。我慢條斯理地將被揉皺的手帕紙一點一點撫平,
動作優(yōu)雅,仿佛在處理一件名貴的真絲手帕。再抬起頭時,
目光穿過逐漸散開、但仍好奇回望的記者們,
準(zhǔn)確無誤地對上了李輕輕那雙燃燒著怨毒火焰的眼睛。隔著幾米的距離,
她那漂亮的臉蛋因為極致的羞憤和屈辱而微微扭曲著,幾乎咬破了下唇。
那眼神像淬了劇毒的箭矢,帶著毀天滅地的瘋狂恨意,狠狠釘在我身上。我微微揚起了唇角,
對她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純粹的、不帶一絲雜質(zhì)的笑容。無聲地用口型說了兩個字,
清晰無比:「好——看——嗎?」李輕輕的臉徹底失去了最后一絲血色。
我看見她身體重重地晃了一下,像是被無形的巨錘迎面擊中。
混亂的咖啡廳終于像落潮后的海灘,只剩下一地狼藉的杯盤印跡和嗡嗡回響的竊議。
我走出大門,七月的熱風(fēng)卷著城市的喧囂撲面而來,帶著點汽車尾氣的黏膩感。
一輛低調(diào)奢華的黑色邁巴赫悄無聲息地滑至我面前,后車窗無聲降下。
陸野半隱在舒適陰影里的側(cè)臉線條硬朗,墨鏡遮住了他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緒。
他的目光隔著墨鏡薄薄的鏡片落在我身上,只吐出一個沒有任何鋪墊和溫度的單音節(jié):「上。
」司機(jī)早已下車,恭敬地拉開后車門,等著我。腳步?jīng)]有半分猶豫,我矮身坐了進(jìn)去。
車門合攏,立刻將外界的嘈雜燥熱隔絕開去。車內(nèi)空間彌漫著冷冽的空調(diào)風(fēng),
還有他身上濃烈的、侵入性的雪松冷香,瞬間包裹了我。車身平穩(wěn)啟動。
陸野的視線如同沉甸甸的實體,壓在我手腕上那道已經(jīng)微微腫起的紅痕上。盡管他戴著墨鏡,
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的審視重量?!副灰柏垞狭耍俊顾穆曇繇懫?,
像浸在冰水里的金屬,質(zhì)感沉涼,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嘲弄。我抬起手腕,
迎著頂燈的微光仔細(xì)看了看那幾道劃痕,仿佛在研究一件藝術(shù)品上的瑕疵,
語氣輕描淡寫:「是呢,脾氣還挺暴躁?!乖掍h極其自然地一轉(zhuǎn),
手指輕輕拂過裙擺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皺,仿佛真沾染了什么不潔的塵埃,隨即望向他,
眼神柔軟得像融化的初雪:「陸野哥,能不能……送我去個地方?我想……想去看看媽媽了。
」聲線刻意放得又輕又緩,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脆弱感。說完,我便安靜了下來。
目光投向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不再看他,也不再有任何動作,
仿佛真的沉浸在那句突如其來的、帶著緬懷意味的懇求中,
只留給陸野一個沉默而透出淡淡哀傷的側(cè)影。車內(nèi)的空氣瞬間凝滯。
我能感覺到陸野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至少五秒。時間的秒針仿佛被凍住了。
就在我?guī)缀跻詾樗靡痪淅溆驳某爸S將這拙劣的表演徹底戳穿時——「去南山墓園。」
他轉(zhuǎn)向司機(jī),冷聲吩咐。聲音比剛才似乎又沉了兩分。我懸著的心無聲落回原處。
嘴角在窗外飛速變幻的街景光影里,不動聲色地勾起了一個極淺、極快的弧度。
墓園里的風(fēng)帶著特有的森涼,穿行在青灰色的石碑之間。高大的柏樹投下?lián)u曳的陰影。
空氣里是松柏和泥土被曬干后的氣息,沉重而肅穆。司機(jī)留在車?yán)铩?/p>
陸野走在前面幾步遠(yuǎn)的地方。純黑挺括的西裝將他的背影襯得更加挺拔孤峭,
像一尊沉默行走在寂靜山谷中的雕像,每一步都踏碎了滿地傾斜的午后日光碎片。
我在一塊簡潔的青灰色石碑前停下腳步。照片上的女人有著一張溫柔得令人心碎的面孔,
和一雙與我輪廓極為相似的眼睛。她離去時,我這個身體的原主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指尖冰涼,輕輕撫過石碑上鑲嵌的照片邊緣,微涼的石頭質(zhì)感滲入皮膚。我垂下眼睫,
遮住眼眸深處一片漠然的冰湖。陸野停在幾步開外,并沒有靠近。他沒有看墓碑,
也沒有看我,側(cè)影在斑駁的樹影下顯得有些遙遠(yuǎn),目光投向墓園深處隱約疊嶂的山巒,
不知在想些什么。陽光勾勒著他下頜冷硬的線條,像刀削出的藝術(shù)品。
四周只有風(fēng)吹過柏樹針葉的低沉嗚咽。寂靜在冰冷的碑石間流淌。過了許久,大約有十分鐘,
或者更久。連墓碑前那朵被我隨手放下的小白花,花瓣都在微風(fēng)里輕微地打著顫。
我終于轉(zhuǎn)過身,不再看那冰冷的石頭,走向一直沉默如山的陸野。走近時,
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香氣混合著墓園特有的清涼濕氣,形成一種奇特的壓迫感?!戈懸案纾?/p>
」我走到他身側(cè),聲音放得很輕,仿佛怕驚擾了這片沉睡的土地,「我媽媽走的那天,
也下了好大的雨……」話沒有說完,尾音模糊地消散在風(fēng)里,像是被驟然掐斷。
我沒有抬頭看他,只是抬起手臂,用受傷手腕的背面,
極其迅速地、幾近倉皇地蹭過自己濕潤的眼角。那動作脆弱又克制。做完這個動作,
我立刻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像要把所有不合時宜的情緒都強(qiáng)行壓回胸腔,
只留給他一個竭力維持平靜后、依舊帶著輕微顫抖的側(cè)臉。然后才抬起臉,
對著他努力扯出一個蒼白而勉強(qiáng)、仿佛耗盡所有力氣才擠出的笑容:「謝謝你能陪我來?!?/p>
陸野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臉上。從我開始說話,到那迅疾而隱秘的拭淚動作,
再到那個強(qiáng)撐出的脆弱笑容。他的神色沒有絲毫波動,平靜得像結(jié)冰的湖面。
那張英俊而冷漠的臉上,所有的線條依舊保持著那種近乎殘酷的鋒利感,
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漣漪。他只是凝視著我,以一種研究某種高精度儀器的專注,
目光在我極力隱藏卻依舊泄露著破碎感的臉上巡脧。陽光穿透樹葉縫隙,
在他墨黑的瞳孔深處落下一點冰冷的光斑,像鎖定獵物的狙擊鏡十字線。幾秒鐘的沉默,
在蕭瑟的墓碑叢林間被拉扯得無限漫長。然后,他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那動作的幅度,
微小得甚至引不起他肩膀上那片昂貴布料的絲毫褶皺?!缸甙??!顾麤]有再看我,
也沒有再看那塊孤零零的墓碑,率先轉(zhuǎn)過身,重新踏上歸程。
我望著他走向墓園入口的決然背影,指尖在身側(cè)悄然收攏,
冰涼的觸感是剛才擦拭眼角時沾上的、一點微不足道的濕意殘留?;氐绞袇^(qū),
陸野把我放在市中心最繁華地段的街口?!竿砩详懻已纾瑒e遲到。」車窗降下時,
他只丟下這一句話,沒有任何情緒的補(bǔ)充,聲音冷硬得如同機(jī)器指令,隨即升起了車窗。
引擎低沉地轟鳴,那輛黑色的龐然大物匯入車流,迅速地消失在視野盡頭。
街口的喧囂和人潮如同無形的壁障撲面而來,
將我重新拋回一個由鋼筋水泥、霓虹燈光和無數(shù)陌生面孔構(gòu)成的巨大容器里。
剛才在墓園里營造出的那點脆弱哀婉的氛圍,瞬間被鼎沸的人聲和車流聲撕扯得粉碎。
手腕上的劃痕依舊在隱隱作痛,提醒著咖啡廳里的硝煙彌漫。我走進(jìn)路邊的藥妝店。
冷氣很足,貨架上的瓶瓶罐罐折射著慘白的光。隨手挑了一支最便宜的蘆薈膠,掃碼、付款。
走出店門,找到路邊一處花壇的水泥邊沿坐下。擰開蓋子,
墨綠色的凝膠散發(fā)出濃烈廉價的香精味。指尖剜出一大塊,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力度,
毫不溫柔地涂抹在手腕的紅痕上。清涼的膏體接觸到破皮的傷口,帶起一陣尖銳的刺痛。
我沒有皺眉,只是垂眼看著那鮮艷的墨綠覆蓋住新鮮的傷痕,像蓋上一個嘲諷的印章。
手機(jī)在包里嗡嗡震動起來。劃開屏幕,是那個名字——李輕輕。
微信圖標(biāo)右上角頂著鮮紅的數(shù)字 3。最新一條消息刺眼地跳出來:「沈聽藍(lán)!賤人!
你給我等著!」【晚上陸家壽宴,看我怎么收拾你!】【弄不死你,我李輕輕跟你姓!
】隔著屏幕,那股恨不得將我碎尸萬段的戾氣幾乎要破屏而出。
指尖在冰涼的屏幕上懸停片刻。傍晚時分,夕陽的殘光是滾燙的金紅色,
潑在路過的行色匆匆的人影車流上。我緩緩地吸了一口混雜著塵埃和汽車尾氣的空氣,
手指移動,點開李輕輕的微信頭像——一只價格高昂的限量版鉑金包,被她隨手拍下,
炫耀般地當(dāng)了頭像。照片角度刁鉆,故意清晰地露出了品牌 logo 的燙金壓印。
我點開與她的聊天界面。光標(biāo)在空白的輸入框里安靜地閃爍了一下。然后,
我極其緩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道:「今晚壽宴,我穿大紅色,魚尾裙?!?/p>
指尖點下發(fā)送鍵。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我自己模糊的、幾乎看不出情緒的臉。
4 火場驚魂晚上七點整,陸家老宅燈火輝煌,觥籌交錯。
巨大的水晶吊燈從高高的拱形穹頂垂落,折射出千萬顆耀眼的光點。
空氣里懸浮著昂貴香水、雪茄、頂級雪利酒和陳年鋼琴漆木家具混合的奢華氣息。
政商名流、名媛貴婦穿梭其間,低語淺笑如同華麗舞臺的背景樂音。
我沿著旋轉(zhuǎn)扶梯緩緩走下。視線如同精準(zhǔn)搜索的雷達(dá),在衣香鬢影中飛快地掃視一圈。終于,
捕捉到一抹刺目的紅——在靠近甜品臺一側(cè)的人群邊緣,
李輕輕果然穿著一身艷紅色魚尾長裙,那貼身勾勒的曲線帶著強(qiáng)烈的、昭告天下的企圖心。
只是此刻,她的臉色在璀璨燈火的映照下,透出一種壓抑的陰沉。目光像探照燈,
死死地掃射著大廳入口。顯然,還沒看到她想看到的目標(biāo)——我。
她有些焦躁地抿了一口香檳,指尖不耐煩地掐著高腳杯纖細(xì)的杯柄。我沒有停留。步履悠然,
直接穿越大廳中心密集的人流。高開叉的黑色絲絨長裙包裹在纖細(xì)腰肢上,
綴著星星點點的細(xì)碎水晶暗紋,行走間如同踏碎了一片星河。
長發(fā)用一枚冰涼的珍珠發(fā)卡松松挽起,散落幾縷蜿蜒在白皙的頸側(cè)。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脂粉,
素凈得像一捧新雪。所有的鋒芒都斂進(jìn)了沉靜的黑色禮服和眼眸深處那一點冷然的光里。
這身裝扮,顯然出乎所有人的預(yù)料。原本偶爾投射來的目光,帶著幾分不以為然的審視。
但當(dāng)那純粹的黑融入這片浮華璀璨時,奇異地沉淀下來,如同墨滴落在金箔上,
反而有種不動聲色的、近乎壓迫感的美。周遭的低語聲也微妙地停頓了一瞬,
又細(xì)細(xì)碎碎地響起來。幾道目光從最初的挑剔,轉(zhuǎn)為好奇的探究。李輕輕終于看到了我。
她眼中的難以置信瞬間被洶涌而來的怒火淹沒,
那種精心準(zhǔn)備卻被對手輕飄飄一腳踢翻的惱羞成怒,讓她握著酒杯的指節(jié)陡然發(fā)白。
她狠狠剜了我一眼,像淬了毒的飛刀。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
嘴角又極其突兀地勾起了一抹惡毒的獰笑。很好。我目不斜視地走到主位附近。
陸野正陪在今天的壽星陸老爺子身邊。老爺子一身考究的中山裝,精神矍鑠。
陸野則穿著深鐵灰色的定制西服,
袖口處那枚墨綠色的貓眼石袖扣在燈光下低調(diào)地流轉(zhuǎn)著暗沉的光。他側(cè)耳聽著老爺子說話,
神情是罕見的溫和,偶爾點頭附和。走近時,陸野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掠了過來。
我腳步輕巧地停在合適的位置,沒有貿(mào)然上前打擾。只是微微垂眼,站在溫馴的距離之外。
陸野在聽老爺子說話的間隙,視線又輕飄飄地落在我身上,從發(fā)頂掃到腳踝,
停頓了零點幾秒,眼神深得像無星的夜空,隨即又波瀾不驚地移回老爺子臉上?!嘎犅?,」
陸老爺子注意到我,臉上露出真正慈祥的笑意,「來啦?過來坐!」「爺爺?!?/p>
我依言走過去,聲音清甜恭順,「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p>
將準(zhǔn)備好的一個紫檀小錦盒雙手遞上,盒子雕刻著精細(xì)的松鶴祥云紋,古雅厚重。
里面是一支年代久遠(yuǎn)的老山參,是那個原著炮灰沈聽藍(lán)家壓箱底的東西,價值不菲,
也契合老壽星的身份。老爺子樂呵呵地接過盒子,入手頗沉,打開看了一眼,
眼底笑意更深:「好!聽聽有心了!比你爸當(dāng)年還懂行!」周圍的人發(fā)出會意的笑聲。
陸野看了錦盒一眼,又抬眸看看我。那目光深得像井,里面蘊著某種近乎探究的意味,
如同評估一件難以定性的藏品。「爺爺喜歡就好。」我笑得眉眼彎彎。這時,
穿著酒紅色魚尾裙的李輕輕扭著腰肢,端著兩只高腳杯香檳,像一團(tuán)燃燒的火焰,
搖曳生姿地擠了進(jìn)來。她先是對著陸老爺子甜得發(fā)膩地嬌笑:「陸爺爺!祝您身體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