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jìn)京三年考取文武雙狀元后,皇帝委我欽差返回吳郡。三年未見母親,
欽差隊伍一出發(fā)我便獨(dú)自飛奔回家。進(jìn)門卻發(fā)現(xiàn)家中一片狼藉,母親失蹤,
周圍鄰居對此支支吾吾。直到問了一個乞丐才知道,母親竟被郡主府的人抓走了。
“一隊人沖進(jìn)去把繩子套在脖子上,騎馬拖走的。血流了一路,
骨頭都露出來了!”聽到這兒,我渾身發(fā)涼,問乞丐:“我爹呢,
肖同光就不管嗎?”乞丐聽了這話愣住了:“肖同光?
肖同光不是郡主夫君嗎?”“就是他下令讓人抓走她的。
這瘋女人天天四處說自己才是肖同光的原配,活該遭罪……”他的話讓我渾身顫抖,
離家三年,我居然不知道我的贅婿爹何時攀上了郡主!甚至還如此折辱我母親,
我握緊懷中的欽差令牌,想起陛下交給我的任務(wù)。好父親,你攀上的郡主娘娘,
可沒辦法再給你榮華富貴了!1我快馬加鞭沖向郡主府,怎么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祖父葉玄是文壇領(lǐng)袖,書院院長,只有母親一個獨(dú)女。因不舍得她外嫁,才招贅了我的父親。
父親出身窮苦,入贅后不亞于鯉魚躍龍門,平日對母親只敢寵著,哪敢有半點(diǎn)違拗。
祖父離世后,我遵從他的遺愿進(jìn)京趕考。臨走時將母親托付給祖父的一眾弟子照顧,
她怎么可能被欺負(fù)到這種地步?郡主府就在前面,我揮鞭加速,
哪知轉(zhuǎn)彎處一人騎著烈馬猛然竄出,和我撞到一起。他身后隨從趕緊沖上去扶人,
同時對我破口大罵:“瞎了你的狗眼,竟敢沖撞郡主世子!”說著一鞭子抽了過來,
我一個不備被抽到肩頭,頓時火辣辣的疼,心中怒意翻涌。那隨從又不依不饒抽出第二鞭,
被我抓住鞭梢一把奪過鞭子,反手一鞭也抽到他肩膀,疼得他頓時倒地哀嚎。“好,
有點(diǎn)意思!”自己家仆被打,郡主世子卻毫不在意,反而拍手為我叫起好來。
“今晚郡主府設(shè)宴為欽差接風(fēng),整個吳郡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要到場。
”“想必你就是來唱戲助興的戲子了。”他下巴抬得老高,一副居高臨下的表情,
像在看一個稀罕玩意:“身手確實(shí)利落。等下好好演,少不了你的賞錢。
”轉(zhuǎn)而視線落在我臉上,目光一寒:“但你給我安分點(diǎn),
別妄想憑著這副好皮囊爬我母親的床?!薄翱ぶ鞲拈T楣不是你們這種人能覬覦的。
”他說著冷哼一聲:“之前有個女人失了心瘋,竟敢胡亂攀附我爹。
現(xiàn)在正在府里給她徹底治瘋??!”我心頭一緊,為了探明實(shí)情,只能強(qiáng)忍怒火,
沉聲道:“你說的女人,可是剛剛從南城抓來的那人?她夫君不就是肖同光嗎?
”“你這蠢貨想死嗎?竟還敢傳這種謠言!”他臉色驟變,
咬牙切齒開口:“我爹是堂堂郡主的夫君,和那瘋女人沒有一絲關(guān)系。
”“就因為她公然造謠說她才是我爹的原配,我已經(jīng)命人去剪斷她的舌頭!
”“你要是再亂說,就是和她一樣的下場!”聽到這話我心急如焚,一腳將他踹開,
沖破郡主府的守衛(wèi)闖了進(jìn)去。進(jìn)入內(nèi)院一看,我心跳驟停。母親正被人死死按跪在地上,
嘴巴被強(qiáng)行掰開,舌頭被鐵鉗長長拽出。一人拿著鐵剪的正準(zhǔn)備動手,
聽到騷亂疑惑的抬頭看來。那人赫然是祖父的親傳弟子,葉氏書院大師兄張誠!
2我猛地?fù)渖先堈\一腳踹翻,將母親救出護(hù)在身后。他爬起來就要怒罵,看清是我后,
臉色一僵,張著嘴沒敢出聲?!熬垢覍ξ覄邮?。我今天非扒了你的皮!
”此時郡主世子氣急敗壞的從外面追了進(jìn)來。聽到他吃了虧,張誠臉色驟變,
指著我鼻子開罵:“你要死了?敢對郡主世子無禮!”我氣得上去就要撕他的嘴,
卻被母親一把扯?。骸拌獌嚎焯?!娘沒事,娘真的沒事……”她此刻眼中全是惶恐,
昔日大家閨秀的神采蕩然無存。“哼,原來你是這瘋女人的孽種。
”世子說著一鞭子狠狠抽來,我正要伸手將它奪下,母親突然放開我的手,沖到世子面前。
“不好!”我臉色大變,再要拉她已經(jīng)來不及了。鞭子重重抽在她身上的同時,
世子伸手將她一把拽過去提了起來。她登時無法呼吸,
卻用盡最后力氣斷斷續(xù)續(xù)的催促:“瑾兒快……走……”我只覺心如刀割,
攥緊拳頭就要沖上去?!安幌胛移浪驼咀。 笔雷邮窒掠昧?,母親臉色變得深紫,
再發(fā)不出一絲聲音。我身形頓時僵住,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流出血來。
張誠以及剛才鉗制我母親的幾人連忙湊過去,一臉諂媚:“世子殿下,
把這瘋女人交給我們就好,別臟了您的手?!蔽疫@才看清,他身后竟都是葉氏書院的弟子,
當(dāng)初拍著胸脯說要照顧母親的人。我只覺脊背發(fā)寒,不可思議的盯著他們,
聲音發(fā)顫:“你們身為我祖父弟子,竟幫著外人欺凌我母親!如此欺師滅祖,不怕報應(yīng)嗎?
”張誠一揮衣袖,冷哼一聲:“荒謬。我們讀書人向來幫理不幫親。”“你母親為一己私利,
公然污蔑肖大人與她成婚?!薄叭绱丝桃鈹目ぶ鞲暤男袕?,簡直喪心病狂。
我們這是在主持公義!”他身后的其他弟子當(dāng)即點(diǎn)頭附和,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神情。
我伸手朝他們逐個指去,氣得瞳仁充血:“你們拿了郡主府多少好處,竟敢如此顛倒黑白?
”“二十年前肖同光進(jìn)入書院讀書,被祖父收為葉家贅婿,是我的生父。
”“此事只要去查一下府衙留存的檔案就一清二楚……”“你死到臨頭還敢胡攪蠻纏!
”世子一聲暴喝打斷我,將母親一把丟給張誠,
帶著殺意朝我逼近:“誰不知道今日府衙落鎖,辦事官員隨母親一起去迎接欽差了,
怎么調(diào)閱檔案?”他瞥一眼母親,
聲音越來越冷:“我早就想弄死你娘這個到處造謠生事的禍害,可惜父親總是攔著。
”“今天好不容易趁父親不在將她抓來,本來只想剪斷她的舌頭,讓她從此閉嘴就好。
”他伸手接過隨從遞來的佩劍,面露猙獰:“誰知又冒出來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那今天你就和她一起死在這里吧。”他說著一個手勢,張誠抽出匕首抵在母親脖子上。
“你敢動一下,你娘就先死在你面前!”寒光一閃,長劍直奔我面門刺來。冷汗瞬間流出,
我卻不敢躲閃,眼看就要命喪當(dāng)場?!俺形?,住手!”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響起,
我猛地扭頭,正是三年未見的父親肖同光。3他身后跟著一眾顯貴,浩浩蕩蕩走向世子。
經(jīng)過我身邊時,眼皮都沒有動一下。世子趙承熙一臉乖巧迎了上去。
肖同光寵溺地拍拍他的肩膀,正要開口,我母親猛地掙脫束縛,
沖過去抱住他的大腿:“肖同光,你要怎么懲罰我都可以。求你看在我父親是你恩師的份上,
放過我們的兒子?!笨ぶ鞯姆蚓尤缓屯馀辛藘鹤??聽見這驚天消息,
前來赴宴的吳郡權(quán)貴忍不住交頭接耳,一陣騷動。肖同光揮手止住沖上來的侍衛(wèi),
額頭青筋直跳。他盯著腳邊的母親思索片刻,轉(zhuǎn)而一抱拳轉(zhuǎn)向眾人:“各位,
這女人說的不錯,她父親的確是我授業(yè)恩師?!爆F(xiàn)場頓時一片嘩然。肖同光隨即一聲長嘆,
聲音帶著悲憤:“可我到葉氏書院求學(xué)前,已和郡主低調(diào)成婚。
在書院苦讀數(shù)年后即刻返回郡主府,和她絕無瓜葛?!痹捯粑绰?,
張誠搶著開口:“此事千真萬確。肖大人在書院隱秘身份,一心苦讀,
和我這師妹就沒說過幾句話?!薄澳闹獛熋貌恢趺粗佬ご笕说淖鹳F身份,
竟起了攀附的心思,不知和哪個野男人生了孩子,硬說是肖大人的。
”“師父就是這樣被她氣死的。”話音剛落,全場噓聲響起,
眾人紛紛朝母親投去鄙夷的目光。母親氣得幾乎暈厥,張嘴剛要分辯,
肖同光暗中一腳踢掉她下巴關(guān)節(jié),讓她無法張嘴說話?!斑@些年來,我顧及恩師的名聲,
一再忍讓,她卻不斷得寸進(jìn)尺,今日竟敢闖上門來,敗壞郡主府的聲譽(yù)!”他神情變得陰鷙,
眼角微微抽動,一揮手,旁邊的侍衛(wèi)立刻上前,給母親帶上沉重枷鎖。
“那我就只能不顧私情,秉公處理了。來人,將她押入大牢候?qū)??!彼f著又朝我這看來,
一抬手就要吩咐侍衛(wèi)將我一同抓走。母親大急,撲通一聲跪倒,對著他不住磕頭求饒,
很快額頭皮肉開爛,鮮血將白色大理石地板染成一片猩紅。肖同光凝視著她,神色復(fù)雜,
停在空中的手握緊又松開,最后終于放下,示意侍衛(wèi)帶我驅(qū)逐出府。
這時趙承熙忽然一聲痛呼,捂住自己的腦袋,聲音發(fā)顫:“父親,
剛才此人騎馬將孩兒撞倒在地,此刻覺得頭痛得要裂開了。 ”肖同光臉色陡沉,
手指戳在我鼻尖上,眼底全是狠戾:“混賬,竟敢傷我兒?給我拿下,狠狠地打!
”他說著衣袖一甩,再不看我一眼,徑直沖去查看趙承熙的傷勢。兩個侍衛(wèi)朝我撲來,
被我閃身躲過?!摆w承熙,給我死!”我作勢要去攻擊還在大呼小叫的趙承熙,
所有侍衛(wèi)趕緊過去救援。趁著母親那里無人看管,我縱身一躍來到她身邊,一掌劈開枷鎖,
將她從地上扶起。肖同光面色鐵青,當(dāng)即就要吩咐侍衛(wèi)過來拿人。我卻更快一步,
一把將權(quán)貴群里為首的那個老頭拽了過來,掐住他的喉嚨?!叭~懷瑾,快放開宋老!
”肖同光的呵斥聲中透著緊張,不敢再上前一步。我迅速從母親懷中取出她從不離身的香囊,
掏出里面的文書塞到宋老手里,冷聲命令:“念。”宋老只能顫著手展開紙張,當(dāng)眾誦念,
嗓音沙啞發(fā)抖:“肖同光入贅葉家賣身契……”全場瞬間鴉雀無聲。
4契約是在肖同光入贅時,由吳郡郡府開具的。上面寫明了他自愿入贅葉家,
和我母親葉秋然結(jié)為夫妻,為葉家延續(xù)香火等一應(yīng)事宜。等宋老從頭到尾念完,
我又逼他查驗契約的真?zhèn)?。宋老曾官至大理寺卿,這方面有絕對權(quán)威。
“官印、簽押皆符制式,此文書……是真的?!甭牭竭@個結(jié)論,眾人心中一驚,
不由面面相覷。我平靜地看向肖同光,緩緩開口:“肖同光,不,我該叫你葉同光。
”“你一直說秉公執(zhí)法,請問拋妻棄子,棄約毀誓之人又該當(dāng)何罪?”“我進(jìn)京趕考時,
你是如何承諾照顧我娘的?”我握著母親蒼白的手,直直指向他:“將恩師女兒,
將自己的原配妻子迫害到如此境地,你就不怕祖父在天之靈向你問罪嗎?
”肖同光被逼問的滿頭大汗,一時間無言以對,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最終惱羞成怒,
開口暴喝:“你……你住嘴!”張誠見他語塞,趕緊走上前來:“葉懷瑾,你休要放肆!
這三十年來我一直在葉氏書院,從沒見過這份契約!”他那對小黑眼珠滴溜亂轉(zhuǎn),
尖著嗓子又道:“宋老剛才只說印章是真的,肯定是你偷了一張蓋了印的空白契約,
自己偽造的內(nèi)容!”“你和你娘為了攀附肖大人,這樣處心積慮偽造證物,才是給葉氏抹黑,
給你祖父丟臉?!薄熬筒慌滤诘叵職獾盟啦活繂?!”母親怎么也想不到,
昔日敬重的大師兄竟如此卑鄙,不惜詛咒已故的父親。她氣得說不出話,胸口一痛,
一口鮮血噴出,兩眼一黑向后仰倒。我趕緊松開對宋老的鉗制,趕在她落地前將她接住。
侍衛(wèi)們瞬間沖上來將我和母親圍在當(dāng)中。肖同光沉著臉走過來,
附在我耳邊咬牙切齒道:“葉懷瑾,你和你這沒用的娘是我一生的污點(diǎn)。
”“我費(fèi)盡心思才成為郡主的夫君,絕不允許任何人阻擋我飛黃騰達(d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