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無數(shù)根鋼針,狠狠扎在陸沉裸露的皮膚上。
每一次沉重急促的呼吸都撕扯著胸口,那里火燒火燎地疼,血腥味濃得化不開,
混雜著雨水的鐵銹味,死死堵在喉嚨口。他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傷口滲出的血,
正沿著額角蜿蜒流下,模糊了右眼的視線。西裝外套早不知丟在哪個泥濘的角落,
昂貴的白色襯衫被染得一片狼藉,緊貼在身上,沉重又冰冷。身后,
引擎的咆哮聲如同嗜血的野獸,兩道刺目的白光穿透雨幕,死死咬住他踉蹌的身影。
那光越來越近,帶著碾壓一切的暴戾。輪胎瘋狂摩擦濕透路面的尖嘯聲幾乎刺破耳膜?!芭?!
”又一聲沉悶的槍響,撕裂了雨夜的喧囂。子彈幾乎是擦著陸沉的耳畔飛過,
帶著灼熱的氣浪,狠狠嵌入前方一個銹跡斑斑的金屬垃圾桶,“當(dāng)”的一聲巨響,火星四濺。
死亡的冰冷氣息瞬間攥緊了他的心臟,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擂鼓。不能停!他咬緊牙關(guān),
口腔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前方,
一條狹窄、堆滿雜物、僅容一人通過的防火巷突兀地橫在眼前,
像城市褶皺里一道幽深的傷口。這是最后的機(jī)會!他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猛地向巷口撲去。
就在身體撞入巷口陰影的瞬間,巷子深處,一道窄窄的、銹紅色的鐵門,毫無征兆地開了。
門縫里瀉出一點(diǎn)極其微弱、卻在這絕望時刻顯得無比誘人的暖黃燈光。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警惕。陸沉像一枚失控的炮彈,朝著那扇門,朝著那線微光,
用盡最后的力氣猛沖過去?!芭?!”一聲悶響,他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撞開了那扇虛掩的鐵門,
沉重的身體帶著巨大的慣性,重重砸在門后堅硬冰冷的地板上。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黑暗夾雜著破碎的金星猛烈地涌上來。意識如同風(fēng)中殘燭,在徹底熄滅的邊緣瘋狂搖曳。
他模糊的視線里,只看到一雙干凈得近乎刺眼的白色帆布鞋,
正停在離自己染血的手指不到半尺的地方。鞋的主人似乎微微俯下了身。陸沉試圖看清,
試圖發(fā)出警告或求救,但喉嚨里只擠出幾聲意義不明的、嘶啞的嗬嗬聲。
粘稠的血液從破裂的嘴角溢出,沿著下頜滴落在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他徒勞地抬起一只手,想抓住什么支撐,卻只無力地垂落?!芭?!”一聲巨響,
那扇銹紅色的鐵門在他身后被猛地關(guān)緊、反鎖。沉重的金屬撞擊聲在空蕩的空間里回蕩,
隔絕了外面暴雨的喧囂和死神的追逐。緊接著,
是幾道門栓被迅速拉上的、干脆利落的金屬刮擦聲。世界,連同那致命的追捕,
暫時被擋在了門外。陸沉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驟然一松,鋪天蓋地的黑暗終于徹底吞噬了他。
---陸沉是被一種極其尖銳的、仿佛直接刺入神經(jīng)末梢的疼痛喚醒的。
意識像沉船般艱難地浮出黑暗冰冷的海面。
“呃……”一聲壓抑的痛哼不受控制地從他緊咬的牙關(guān)中溢出。他猛地睜開眼,
視線由模糊逐漸聚焦。自己正躺在一張算不上柔軟的舊沙發(fā)上,
身上蓋著一條洗得發(fā)白、但很干凈的薄毯。陌生的環(huán)境——一個異??諘绲目臻g,
挑高的屋頂,裸露的灰白色水泥墻面上掛著幾幅色彩大膽、線條抽象的油畫。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松節(jié)油氣味,混雜著一股清冽的消毒水味道。
疼痛的來源清晰無比——右肩。他艱難地轉(zhuǎn)動僵硬的脖子看去。一個年輕女人正低著頭,
專注地處理著他肩胛骨下方那個猙獰的傷口。她動作麻利得驚人,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精準(zhǔn)。
鑷子夾著浸透了深棕色碘伏的棉球,正毫不留情地按壓、擦拭著翻開的皮肉邊緣。
每一次觸碰,都帶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陸沉倒抽一口冷氣,額頭上瞬間沁出細(xì)密的冷汗。
他這才注意到自己上半身赤裸著,傷口周圍的皮膚被碘伏染成一片刺目的棕黃色。“忍一下。
”女人的聲音響起,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仿佛在談?wù)撎鞖猓?/p>
而不是處理一個血肉模糊的槍傷。她沒有抬頭,手上動作沒有絲毫停頓,鑷子又換了個角度,
更深地探入傷口邊緣。陸沉的身體猛地一彈,肌肉瞬間繃緊如鐵,冷汗順著鬢角滑落。
“嘶…你是……”陸沉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砂紙摩擦。他盯著她,
試圖從那張過于平靜的臉上找出答案。她看起來非常年輕,
穿著簡單的灰色棉麻T恤和寬松的亞麻長褲,烏黑的長發(fā)隨意地挽在腦后,
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線條優(yōu)美的脖頸。五官精致,卻像蒙著一層薄霧,透著一股子疏離的冷感。
“蘇晚?!彼K于抬眼看了他一下,眼神清澈,卻沒什么溫度,像深秋的潭水。
“你撞進(jìn)了我的工作室?!彼掷锏膭幼鞑煌?,開始利落地用無菌紗布覆蓋傷口,
然后一圈圈纏上繃帶,“貫穿傷,沒傷到重要血管和骨頭,運(yùn)氣不錯。但失血不少,
感染風(fēng)險高?!彼蚝米詈笠粋€結(jié),動作干脆利落得如同演練過千百遍。然后直起身,
拿起旁邊一個裝著清水的杯子遞給他:“喝點(diǎn)水?!标懗两舆^杯子,
指尖觸碰到她微涼的皮膚,心頭那股怪異感更濃了。
一個獨(dú)居在這樣空曠藝術(shù)空間的年輕女人,
面對一個深夜闖入、渾身是血、明顯帶著槍傷的男人,她的反應(yīng)……平靜得過了頭。
沒有尖叫,沒有慌亂,甚至沒有多余的詢問。只有一種近乎職業(yè)化的冷靜和效率。
他大口灌下幾口水,冰冷的液體滑過干澀灼痛的喉嚨,帶來一絲清明。
混亂的記憶碎片開始拼湊:暴雨,追殺,刺眼的車燈,絕望的奔跑,
那扇在絕望中開啟的門……還有那干凈得不染塵埃的白色帆布鞋?!爸x謝?!标懗练畔卤樱?/p>
聲音依舊沙啞,但恢復(fù)了一絲慣常的沉穩(wěn)。他打量著這個空間,
目光掃過墻上那些風(fēng)格強(qiáng)烈、價值難辨的畫作,角落堆放的畫框和顏料桶,
最后落回蘇晚身上。“這里是畫廊?”他問,試圖打破這過分沉寂的氣氛。“算是吧。
”蘇晚簡單地應(yīng)了一聲,走到角落一個簡易的洗手池邊,擰開水龍頭,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她仔細(xì)地清洗著手上殘留的血跡和碘伏污漬,側(cè)臉在水汽中顯得有些模糊。
“晚上一般沒人來?!彼粮墒郑呋貋?,目光平靜地落在陸沉蒼白的臉上:“你叫什么?
需要幫你聯(lián)系誰嗎?”她的眼神里沒有好奇,沒有探究,只有一種純粹的、事務(wù)性的詢問。
“陸沉?!彼麍蟪鲎约旱拿?,同時敏銳地捕捉著她聽到這個名字時的反應(yīng)——沒有驚訝,
沒有疑惑,甚至連一絲細(xì)微的波動都沒有。這個名字在金融圈和媒體上出現(xiàn)的頻率并不低。
她只是微微點(diǎn)了下頭,表示知道了。這不合常理的平靜讓陸沉心底的疑慮更深了一層。
她要么是完全不關(guān)心時事,要么……就是她的世界,遠(yuǎn)比他想象的更不尋常。
“暫時不用聯(lián)系?!标懗量吭谏嘲l(fā)背上,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但大腦卻在高速運(yùn)轉(zhuǎn)。
追殺他的人是誰?目的為何?外面現(xiàn)在是否安全?這個叫蘇晚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來路?
她的平靜,反而成了最大的謎團(tuán)。“那好。”蘇晚似乎對他的決定毫不意外,
也不打算追問緣由。她指了指角落一個看起來還算干凈的簡易行軍床,“那里有張床,
你可以休息。柜子里有干凈的毛巾和水。”說完,她徑直走到一張寬大的工作臺前,
拿起一支鉛筆和素描本,背對著陸沉坐了下來,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
鉛筆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在這空曠寂靜的空間里,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陸沉看著她清瘦挺直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肩上包扎得異常專業(yè)的繃帶,
一種復(fù)雜的感覺在心頭蔓延。劫后余生的慶幸,對未知威脅的警惕,
以及對眼前這個謎一樣女人的強(qiáng)烈好奇,交織在一起。他掙扎著,忍著牽扯傷口的疼痛,
慢慢挪到那張行軍床邊躺下。身體的極度疲憊催促他立刻睡去,
但紛亂的思緒卻如同外面依舊未曾停歇的雨點(diǎn),敲打著他的神經(jīng)。在鉛筆沙沙的輕響中,
陸沉閉上了眼睛,意識卻如同緊繃的弦,在黑暗的邊緣沉沉浮浮。
---窗外的天色由深沉的墨黑,漸漸褪成一種混沌的鉛灰。雨勢不知何時停了,
只留下濕漉漉的水汽,粘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模糊了外面破舊街區(qū)的輪廓。
陸沉猛地睜開眼。即使在短暫的淺眠中,他也保持著極高的警覺性。
肩上的傷口傳來一陣陣鈍痛,但比起昨夜那種瀕死的虛弱,體力已經(jīng)恢復(fù)了大半。
他撐著身體坐起,目光第一時間掃向工作臺的方向。蘇晚已經(jīng)不在了。那張寬大的工作臺上,
只留下幾張散落的、畫滿凌亂線條的草稿紙??諘绲漠嬂壤镬o悄悄的,
只有他自己略顯粗重的呼吸聲??諝庵兴晒?jié)油和消毒水的味道淡了些,
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食物香氣。他掀開薄毯,忍著痛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目光落在自己那件沾滿血污和泥濘、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的昂貴襯衫上,眉頭皺緊。
他環(huán)顧四周,在墻角一個舊木箱上,
看到了一套疊放整齊的衣物——普通的深灰色棉質(zhì)運(yùn)動套裝,洗得有些發(fā)白,但很干凈。
陸沉沒有猶豫,迅速換上了這套陌生的衣服。面料柔軟,帶著洗滌劑淡淡的清香,
尺寸竟意外地合身。這讓他心頭那點(diǎn)疑慮又悄然浮動了一下。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警惕地向外望去。清晨的街道濕漉漉的,行人稀少,幾個早起的商販推著板車慢悠悠地走過。
沒有可疑的車輛,沒有鬼祟的身影。至少表面看來,追兵似乎暫時退去了。他需要離開。
這個地方不能久留,他必須盡快弄清外面的情況,聯(lián)系上自己絕對信任的人。就在這時,
通往內(nèi)部的小門被輕輕推開。蘇晚端著兩個碗走了進(jìn)來。她換了一件淺米色的亞麻襯衫,
袖子隨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纖細(xì)的手腕??吹疥懗琳驹诖斑叄裆绯?,
仿佛只是面對一個普通的訪客?!靶蚜耍砍渣c(diǎn)東西?!彼淹敕旁诠ぷ髋_一角。
是兩碗簡單的陽春面,清湯里臥著細(xì)白的龍須面,撒著翠綠的蔥花,
旁邊各放著一枚金黃的煎蛋。熱氣騰騰,散發(fā)著樸實(shí)的香味。陸沉確實(shí)餓了,
從昨晚到現(xiàn)在粒米未進(jìn)。他走過去,端起一碗,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面條爽滑,
湯底清淡卻帶著恰到好處的鮮味。他吃得很快,幾乎是狼吞虎咽。蘇晚坐在他對面,
小口地吃著自己那碗面,動作斯文安靜,幾乎沒有發(fā)出聲音?!白蛲淼氖?,”陸沉放下空碗,
打破了沉默,目光銳利地直視著蘇晚,“非常感謝。你救了我的命?!彼恼Z氣鄭重其事。
蘇晚抬眼看他,眼神依舊平靜無波,像投入石子也激不起漣漪的深湖。“順手而已。
”她淡淡地說,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shí),沒有絲毫居功或客套的意思。
陸沉看著她這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心頭那股奇異的感覺更加強(qiáng)烈。他沉默了幾秒,
似乎在斟酌措辭。然后,
他伸手探入那套運(yùn)動褲的口袋——里面竟然還放著他那個防水的錢夾,
這是他昨夜在昏迷前本能地塞進(jìn)去的。他打開錢夾,抽出一本薄薄的支票簿,
又從工作臺上隨手拿起一支鉛筆——那支她昨夜用來畫素描的鉛筆。他低下頭,
筆尖在支票上快速劃過,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動作帶著一種長期身居高位、習(xí)慣于支配金錢的流暢與篤定。很快,他撕下那張支票,
兩根修長有力的手指夾著它,隔著工作臺,遞到蘇晚面前。
清晨熹微的光線透過蒙著水汽的落地窗,柔和地灑在那張薄薄的紙片上。
上面清晰地寫著一串令人眩暈的零:20,000,000.00。單位:元?!疤K小姐,
”陸沉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他微微扯起嘴角,
那笑容里有劫后余生的疲憊,
但更多的是屬于他那個世界的、慣有的掌控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居高臨下。“一點(diǎn)心意。
足夠你揮霍幾輩子,或者,買下很多間像這樣的‘工作室’了。
”他刻意加重了“工作室”三個字,目光掃過這空曠、甚至有些簡陋的空間,
那眼神仿佛在說:這地方,配不上你的能力。他等待著。
等待著她看到這張支票時可能出現(xiàn)的任何反應(yīng)——震驚、狂喜、難以置信,
或者強(qiáng)裝鎮(zhèn)定下的貪婪。畢竟,兩千萬,對于任何人來說,
都絕對是一筆足以改變命運(yùn)的巨款。然而,蘇晚只是垂下眼睫,
目光在那張承載著驚人數(shù)字的支票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那眼神,
平靜得如同看到一張普通的廢紙,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乏味?隨即,
她伸出同樣干凈、指節(jié)分明的手,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極其隨意地捏住了支票的一角。
她沒有再看那張支票,也沒有看陸沉。她的視線轉(zhuǎn)向工作臺一角,
那里凌亂地攤放著幾本書、畫冊和一些雜物。她的手越過那些東西,
準(zhǔn)確地拿起一本封面已經(jīng)磨損得有些發(fā)白、書脊上印著燙金標(biāo)題的舊書——《資本論》。
她甚至沒有翻開書頁。只是用捏著支票的手指,
極其自然地、像對待一張最普通的便簽紙一樣,將那張價值兩千萬的支票,
隨意地夾進(jìn)了那本厚重書籍的中間某頁。動作流暢得如同呼吸。然后,
她合上那本厚厚的《資本論》,隨手將它放回了那堆雜物之中,
支票的邊緣在書頁間露出一道刺目的白色縫隙。做完這一切,她才抬眼看向陸沉,
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有唇邊似乎掠過一絲極其淺淡、含義不明的弧度,
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爸x謝陸先生的好意。”她的聲音清凌凌的,像山澗的溪水,
聽不出絲毫波瀾?!安贿^,我暫時沒什么需要‘揮霍’的。
”陸沉臉上的那點(diǎn)篤定和隱約的優(yōu)越感,在剎那間凝固了。他遞出支票的手還僵在半空,
指尖仿佛還殘留著那紙片微涼的觸感。他看著那張支票像垃圾一樣被夾進(jìn)一本舊書,
看著蘇晚那平淡得近乎漠然的態(tài)度,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謬感和極其細(xì)微的、被輕視的刺痛感,
猛地攫住了他。兩千萬!那是多少人窮極一生也無法想象的財富!在她眼里,
就只配當(dāng)一張書簽?!空氣仿佛凝固了。陸沉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沖擊耳膜的聲音。
他死死地盯著蘇晚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試圖從里面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偽裝、欲擒故縱,
或者別的什么。但他什么也沒找到。那雙眼睛太清澈了,清澈得近乎冷漠。
蘇晚仿佛完全沒有感受到他目光中驟然升騰的銳利和審視。她端起兩人吃完面的空碗,
轉(zhuǎn)身走向那個小水池。“傷口暫時別碰水。外面應(yīng)該安全了?!彼穆曇魪乃剡厒鱽?,
伴隨著嘩嘩的水聲,平靜得如同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陸沉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
一種強(qiáng)烈的直覺告訴他,這個蘇晚,絕對不簡單。她的平靜,她的動作,
她處理傷口時那種近乎冷酷的熟練,
尤其是她對兩千萬巨款那種視若無物的態(tài)度……這一切都指向一個遠(yuǎn)超他最初判斷的可能。
他必須離開,必須立刻查清楚。但離開之前,他需要確?!疤K小姐,
”陸沉的聲音恢復(fù)了慣常的沉穩(wěn),但仔細(xì)聽,能辨出一絲緊繃,“能借你的手機(jī)用一下嗎?
我的……昨晚遺失了。”蘇晚關(guān)掉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沒有回頭,
只是朝工作臺另一個角落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在那邊充電,自己拿。密碼四個零?!标懗磷哌^去,
拿起那部看起來極其普通、甚至有些過時的舊款手機(jī)。輸入密碼,屏幕解鎖。
他快速撥通了一個爛熟于心的號碼,只響了一聲就被迅速接通?!笆俏摇?/p>
”陸沉的聲音壓得很低,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著窗外寂靜的街道,“‘臺風(fēng)’過去了。
派‘灰雀’到坐標(biāo)點(diǎn)接我,立刻。另外,查一個名字:蘇晚。
地址是……”他報出了這個畫廊所在的街道名稱和大概位置,
目光下意識地掃過依舊背對著他、慢條斯理擦拭碗筷的蘇晚?!耙欤?。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干脆利落的回應(yīng):“明白,陸先生。十五分鐘后到指定區(qū)域。
信息馬上查。”陸沉掛斷電話,將手機(jī)輕輕放回原位。
他最后看了一眼蘇晚清瘦而疏離的背影,
以及那本靜靜躺在雜物堆上、露出一角白色支票的《資本論》,
一種混雜著強(qiáng)烈探究欲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警惕的情緒,在他心底翻涌。他沒有再說話,轉(zhuǎn)身,
忍著肩部的抽痛,步伐沉穩(wěn)地走向那扇銹紅色的鐵門。拉開門栓,推開沉重的門扉。
清晨微涼、帶著雨后清新泥土味的空氣涌了進(jìn)來。門外,破舊但安寧的街巷,空無一人。
他邁步走了出去,反手輕輕帶上了門。將那間充滿謎團(tuán)的畫廊,和那個謎一樣的女人,
暫時關(guān)在了身后。---黑色的勞斯萊斯庫里南平穩(wěn)地滑過雨后濕亮的街道,
車內(nèi)彌漫著昂貴的皮革和雪松木混合的冷冽香氣。陸沉靠在柔軟的后座里,閉著眼,
指尖無意識地按壓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肩上的傷口在特效止痛藥的作用下已經(jīng)麻木,
但昨夜經(jīng)歷的生死時速和那個叫蘇晚的女人帶來的沖擊,依舊在他腦中盤旋。
坐在副駕的助理陳默,一個面容精干、眼神銳利的年輕人,轉(zhuǎn)過身,
將一份薄薄的資料遞了過來,聲音壓得很低:“陸先生,查到了。蘇晚,二十六歲。
公開身份是自由畫家,經(jīng)營一家小型私人畫廊,就在您昨晚……停留的那個位置。
”陸沉睜開眼,接過資料。
改造的畫廊;她在附近便利店買東西;她坐在畫廊窗邊看書……都是些極其普通的生活片段。
資料上羅列的信息也乏善可陳:畢業(yè)于一所普通的藝術(shù)學(xué)院,無固定工作單位,
名下只有那間估值可能不到百萬的畫廊,社交圈子簡單得近乎空白?!熬瓦@些?
”陸沉的眉頭深深蹙起,指尖用力,幾乎要將那幾張紙捏皺。這份資料干凈得過分,
干凈得虛假!一個面對槍傷面不改色、手法專業(yè)、對兩千萬支票視如廢紙的女人,
背景怎么可能如此簡單?她的平靜不是無知者的無畏,那是一種……根植于強(qiáng)大底氣的漠然。
“表面信息只有這些,非?!蓛簟?。”陳默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和不解,
“我們的人正在嘗試深挖,但遇到了點(diǎn)阻力。她的核心信息,尤其是家庭背景部分,
似乎被某種級別的保護(hù)系統(tǒng)刻意屏蔽了。初步判斷……可能涉及非常規(guī)級別的加密。
”非常規(guī)級別的加密?這幾個字像冰錐一樣刺入陸沉的神經(jīng)。他猛地坐直身體,牽扯到肩傷,
一陣銳痛讓他悶哼一聲,但眼神卻變得更加銳利逼人?!袄^續(xù)查!動用所有能用的渠道!
”他的聲音冷硬如鐵,“我要知道她到底是誰!”陳默立刻應(yīng)聲:“是,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