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蘇顏可抱著精心準備的提案文件走進公司大樓。電梯里，她對著金屬墻面整理了一下衣領，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昨晚張煜給她的互動程序已經完美整合進提案中，她幾乎能想象到客戶驚喜的表情。
"早啊，顏可！"同事小李從背后拍了她一下，"這么高興，周末有艷遇？"
蘇顏可的臉刷地熱了起來，"哪有，就是...休息得不錯。"
她沒告訴任何人關于觀星的事，那是她和張煜之間的小秘密，光是回想就讓她心跳加速。
會議室里，王莉已經坐在首位，正在翻閱文件。蘇顏可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
"王總監(jiān)，這是我的提案，包含了互動體驗部分。"她遞上文件夾，"希望您過目。"
王莉抬眼，紅唇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放那兒吧。"她指了指桌子盡頭，然后繼續(xù)看手中的文件，明顯是在冷落蘇顏可。
蘇顏可咬了咬下唇，把文件放下，轉身走向自己的座位。就在這時，王莉突然開口：
"對了，蘇顏可，下午三點跟我去見個客戶。穿正式點。"
蘇顏可驚訝地轉身，"什么客戶？"
"美諾集團，"王莉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他們正在尋找長期合作的廣告團隊。"
美諾？那可是業(yè)內巨頭！蘇顏可眼睛一亮，"好的，我一定準備好！"
王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帶好你的互動演示，他們技術總監(jiān)會感興趣。"
整個上午，蘇顏可都沉浸在興奮中。她給張煜發(fā)了消息：「王莉居然要帶我去見美諾！用了你的演示！」
張煜很快回復：「恭喜。別太相信她?！?/p>
蘇顏可撇撇嘴。張煜總是這么謹慎，甚至有點多疑。但這次他錯了，王莉明顯是看到了她的價值才給這個機會。
下午兩點半，蘇顏可換上備用的深藍色套裝，重新整理了妝容。王莉掃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說，領著她走向地下車庫。
王莉的車是一輛紅色跑車，內飾散發(fā)著濃郁的香水味。蘇顏可系好安全帶，偷偷看了眼總監(jiān)的側臉。今天的王莉格外精心打扮，四十多歲的臉上幾乎看不出歲月痕跡。
"蘇顏可，"車子駛出車庫，王莉突然開口，"你知道為什么選你跟我去嗎？"
蘇顏可握緊手中的平板電腦，"因為...互動演示？"
王莉輕笑一聲，"因為你看上去人畜無害。"她瞥了蘇顏可一眼，"美諾的技術總監(jiān)陳昊，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孩。你正好是他的菜。"
蘇顏可的胃部突然縮緊，"什么意思？"
"別裝純情。"王莉不耐煩地擺擺手，"陳昊手里掌握著五千萬的年度預算。把他哄高興了，我們公司至少能拿下三分之一。"她意味深長地看了蘇顏可一眼，"你想要的轉正、加薪，都不是問題。"
蘇顏可的手指在平板上收緊，"王總監(jiān)，我只是去介紹創(chuàng)意..."
"嘖，"王莉搖頭，"職場哪有這么簡單？聽著，今晚陪陳總喝幾杯，夸夸他的手表和車，笑的時候碰碰他手臂...這種程度總可以吧？"
蘇顏可感到一陣惡心。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卻讓她渾身發(fā)冷。
"如果不愿意，現(xiàn)在就可以下車。"王莉的聲音冷了下來，"不過實習評估表我已經填好了，就看你想要什么樣的結果。"
車子停在紅燈前，人行道上的行人來來往往。蘇顏可盯著一個牽著媽媽手的小女孩，突然想起自己剛畢業(yè)時的滿腔熱情。
"我下車。"她聽見自己說。
王莉挑眉，"什么？"
"請靠邊停車。"蘇顏可的聲音很輕但很堅定，"我不去了。"
王莉的臉色瞬間陰沉，但她沒說什么，只是在下個路口猛地轉向，急剎在路邊。
"滾吧。"她冷冷地說，"明天不用來公司了。"
蘇顏可解開安全帶，手微微發(fā)抖。她剛打開車門，王莉又補充道："順便說一句，你的互動創(chuàng)意很不錯，可惜版權歸公司所有。"
車門砰地關上，紅色跑車咆哮著離去，尾氣噴了蘇顏可一臉。她站在路邊，突然意識到自己把平板電腦落在了王莉車上——里面有張煜給她的全部源代碼。
雨毫無預兆地落下來，先是零星幾點，轉眼就變成了傾盆大雨。蘇顏可沒帶傘，站在公交站牌下，很快就被淋透了。公交車遲遲不來，她最終攔了輛出租車。
"去哪？"司機問。
蘇顏可張了張嘴，突然不想回家。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想讓張煜看見。"麻煩去濱江公園。"
公園里空無一人。蘇顏可坐在濕漉漉的長椅上，任憑雨水打在臉上，和眼淚混在一起。她掏出手機，屏幕已經被雨水打濕，指紋解鎖失靈了。
她試了幾次密碼，終于打開通訊錄，手指懸在張煜的名字上方，最終還是沒按下去。說什么呢？說她搞砸了一切？說她弄丟了他辛苦寫的代碼？
雨越下越大，蘇顏可終于起身往家走。反正已經濕透了，不如省下車錢。
到家時天已經黑了。她用顫抖的手掏出鑰匙，試了三次才對準鎖孔。門一開，溫暖的空氣撲面而來，還帶著飯菜的香氣。
"蘇顏可？"張煜從廚房沖出來，手里還拿著鍋鏟，"天哪，你怎么..."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蘇顏可站在玄關，水從她的頭發(fā)和衣角滴落，在地上匯成一小灘。她的妝花了，眼睛紅腫，嘴唇因為寒冷而發(fā)紫。
張煜的眉頭擰成一個結。他扔下鍋鏟，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一把抓住蘇顏可冰涼的手。
"發(fā)生什么事了？"他的聲音低沉緊繃。
蘇顏可的牙齒直打顫，"我...我辭職了。"
張煜的眼睛瞪大了，但他什么也沒問，只是迅速脫下自己的毛衣裹住她，"先去洗澡，熱水。我去拿干凈衣服和毛巾。"
浴室里，熱水沖刷著蘇顏可冰冷的身體，皮膚漸漸恢復了知覺。她機械地洗著頭發(fā)，回想今天發(fā)生的一切，胃里像壓了塊石頭。
門外，張煜輕輕敲門，"衣服放在門口了。"
蘇顏可擦干身體，穿上張煜準備的衣物——一件過大的T恤和運動褲。她卷起過長的褲腳，走出浴室。
客廳里，張煜已經準備好了熱茶和毯子。他示意蘇顏可坐下，然后用毛巾輕輕擦拭她還在滴水的頭發(fā)。
"想說什么就說，不想說就休息。"他的聲音異常溫和。
這個簡單的關懷擊垮了蘇顏可最后的防線。她開始斷斷續(xù)續(xù)地講述今天的事，從王莉的要求到落下的平板電腦。說到最后，她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
"我把你的代碼弄丟了...對不起..."
張煜停下擦頭發(fā)的動作，繞到沙發(fā)前蹲下，直視她的眼睛，"蘇顏可，聽好了。代碼不值一提，我有備份。重要的是你沒事。"他頓了頓，"你做了正確的選擇。"
蘇顏可搖搖頭，"我丟了工作，丟了提案，還連累了你..."
"不，"張煜堅定地說，"你保護了自己的尊嚴和原則。這比什么都重要。"
他的眼神如此堅定，讓蘇顏可不由自主地想相信他。但現(xiàn)實的困境還是壓得她喘不過氣。
"可我接下來怎么辦？房租、生活費..."
張煜站起身，坐到她旁邊，"先別想這些。休息幾天，再找工作。房租...我可以先墊著。"
蘇顏可猛地抬頭，"不行！我不能用你的錢！"
"為什么不能？"張煜皺眉，"我們是..."
"是什么？"蘇顏可追問。
張煜的耳尖紅了，"室友...朋友。"
蘇顏可不知為何有些失望。她裹緊毯子，"總之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會想辦法的。"
張煜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你餓嗎？我煮了面。"
話題的突然轉變讓蘇顏可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自己確實饑腸轆轆。"餓死了。"
張煜起身去廚房，不一會兒端出兩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蘇顏可接過一碗，喝了一口湯，濃郁的香味立刻溫暖了她的胃。
"好吃！"她由衷地贊嘆，"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
張煜嘴角微揚，"生存技能之二。"
他們安靜地吃了一會兒面，窗外的雨依然下個不停，敲打著玻璃，卻讓室內的溫暖更加珍貴。
"張煜，"蘇顏可放下碗，"如果...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怎么做？"
張煜思考了一下，"我會在會議室就拒絕她，然后直接找HR舉報。"
蘇顏可苦笑，"這就是我們的不同。你總是那么...黑白分明。而我總想著能不能找到折中的辦法。"
"沒有折中。"張煜的聲音變得嚴肅，"性騷擾就是性騷擾，職場霸凌就是職場霸凌。妥協(xié)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蘇顏可嘆了口氣，"但現(xiàn)實世界沒那么簡單..."
"正因為它不簡單，才更需要堅持底線。"張煜罕見地提高了聲音，"蘇顏可，你今天的決定很勇敢，為什么現(xiàn)在又開始懷疑自己？"
蘇顏可被問住了。是啊，為什么？因為她害怕？因為她習慣了討好別人？因為她不相信自己值得更好的對待？
眼淚再次涌出來，她慌忙低頭，不想讓張煜看見。
"嘿。"張煜輕輕托起她的下巴，"別哭。"
他的拇指擦過她的臉頰，抹去一滴淚水。這個簡單的觸碰像打開了某個開關，蘇顏可再也控制不住，撲進張煜懷里，把臉埋在他肩膀上。
張煜的身體僵了一秒，然后慢慢放松，雙臂小心翼翼地環(huán)住她。
"沒事的，"他笨拙地拍著她的背，"會好起來的。"
蘇顏可在他懷里點頭，呼吸著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合著一絲咖啡的苦澀。他的心跳透過胸膛傳來，穩(wěn)健而有力。
不知過了多久，蘇顏可才意識到自己正緊緊抱著張煜。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退開，卻發(fā)現(xiàn)張煜的手還環(huán)在她腰上。
兩人的臉近在咫尺，呼吸交錯。蘇顏可看到張煜的瞳孔在昏暗的燈光下放大，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喉結滾動了一下。
"蘇顏可，"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尖銳地劃破這一刻的魔力。張煜如夢初醒般松開手，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臉色微變。
"我得接這個。"他站起身走向陽臺，"很快。"
蘇顏可整理了一下衣服，心跳仍然不穩(wěn)。她隱約聽到陽臺上張煜壓低的說話聲。
"...不是現(xiàn)在...我說過別打這個號碼...不，我不會重蹈覆轍..."
他的聲音里有一種她從未聽過的冷硬。幾分鐘后，張煜回來了，表情恢復了平靜，但眉頭還皺著。
"一切還好嗎？"蘇顏可問。
張煜點點頭，"沒事。"他看了看窗外的大雨，又看了看蘇顏可，"很晚了，你應該休息。"
蘇顏可感到一絲失落，剛才那一刻的親密似乎已經被雨水沖刷殆盡。"嗯，晚安。"
她站起身，突然腳下一軟——可能是淋雨的后遺癥。張煜迅速扶住她，兩人的身體再次貼近。
"小心。"他的呼吸拂過她的額頭。
蘇顏可抬頭，再次對上他的眼睛。這一次，沒有電話打擾。張煜慢慢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晚安。"他低聲說，然后迅速松開手，轉身收拾碗筷。
蘇顏可站在原地，額頭上的觸感像火一樣灼熱。她想說些什么，但最終只是輕聲道了晚安，回到自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