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替身覺醒我當了周聿白三年的白月光替身,直到正主蘇晚回國。他遞來離婚協(xié)議時,
我正修復(fù)著蘇家祖?zhèn)鞯乃榇善浚骸爸芸偅`約金付一下?”拍賣會上,
蘇晚指著天價古畫嬌嗔:“阿白,這畫師模仿我的風格呢!
”我舉牌的手一頓——那是我早年流落的親筆。
當晚周聿白踹開我工作室的門:“你才是晚晚要找的人?
”我晃著新簽的合同輕笑:“抱歉周總,現(xiàn)在我是蘇小姐專屬的文物修復(fù)師。
”2 離婚修羅場而他不知道,蘇晚連瓷片正反面都分不清。民政局那扇巨大的玻璃門,
冷冰冰地映出我的影子,像個模糊的、即將被擦去的印記。陽光倒是慷慨,
潑灑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晃得人眼暈。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消毒水和廉價香水混合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味,
還有壓低的、關(guān)于柴米油鹽的絮語。這里是人間煙火氣最濃的修羅場。周聿白站在幾步開外,
昂貴的定制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線條,一絲不茍,連袖扣都在反光。他身處的那個角落,
仿佛自動隔絕了這大廳里所有的嘈雜與塵埃。他微微側(cè)著頭,
視線落在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河上,下頜線繃得有些緊,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漠然。
一個穿著不合身廉價西裝、腋下夾著鼓鼓囊囊公文包的年輕男人,大概是剛辦完離婚,
腳步虛浮地從他面前踉蹌走過,帶起一陣微小的氣流。周聿白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身體向后避了半分,仿佛沾染了塵埃。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睥睨眾生的潔癖和優(yōu)越感,
在此刻此地,顯得格外刺眼。我從隨身那個洗得發(fā)白、邊緣已經(jīng)磨損的帆布袋里,
掏出那本同樣嶄新的結(jié)婚證。紅色的小本子,此刻卻沉甸甸的,帶著一種荒謬的諷刺感。
指尖觸到袋子里堅硬冰冷的金屬棱角——那是我的修復(fù)刀和鑷子,是吃飯的家伙,
是真正屬于我的、能握在手里的東西。它們的存在,像一根錨,
讓我在這片名為“周太太”的虛幻海域里,沒有徹底迷失。
我把結(jié)婚證隨意地塞回帆布袋深處,像丟棄一件不再需要的道具。然后,我走向他?!白甙?,
周總?!蔽业穆曇羝届o無波,連自己都覺得陌生。他這才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
那眼神很復(fù)雜,審視,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唯獨沒有愧疚。他大概在奇怪,
我這個頂著“蘇晚”影子活了三年的人,怎么能在被掃地出門時,表現(xiàn)得如此……平靜?
或者說,麻木?他什么都沒說,只是極輕微地點了下頭,率先轉(zhuǎn)身,
朝著辦理離婚手續(xù)的窗口走去。皮鞋踩在光潔的地磚上,發(fā)出篤定而規(guī)律的輕響,
每一步都敲在某種倒計時的盡頭。流程快得驚人。簽字,蓋章,鋼印落下。
兩本墨綠色的離婚證被推到我們面前?!昂昧恕!惫ぷ魅藛T的聲音公式化,
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只是完成了一筆流水線上的操作。周聿白拿起屬于他的那本,
指尖在光滑的封面上停頓了半秒。然后,
他從西裝內(nèi)袋里抽出一個薄薄的、邊緣裁切得異常整齊的白色信封,
輕輕放在我面前光滑的金屬柜臺上。信封很薄,卻仿佛帶著千鈞的重量?!吧虺帟?,
”他開口,聲音低沉平穩(wěn),聽不出情緒,“這是離婚協(xié)議。簽了吧。里面的補償,
足夠你后半生衣食無憂?!蔽掖瓜卵劢?,看著那個信封。沒有伸手去碰。他頓了頓,
似乎覺得需要補充點什么,來為這三年畫上一個體面的句點。他微微偏過頭,
視線落在我臉上,又仿佛穿透了我,看向某個更虛無的遠方,
語氣里帶著一種宣判式的、不容置疑的篤定?!巴硗砘貋砹??!彼f,“你知道的,
她身體一直不太好。當年……我欠她太多?!?后面的話他沒說下去,
但意思昭然若揭:替身該謝幕了,正主歸位。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尖銳的刺痛瞬間彌漫開,但隨即又被一種冰冷的麻木覆蓋。原來痛到極致,真的會失去感覺。
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嘴角扯動了一下,勾出一個近乎完美的、空洞的弧度?!芭?。
”我應(yīng)了一聲,聲音輕得像嘆息。終于來了。懸在頭頂三年的那把刀,終于落下了。
沒有想象中的天崩地裂,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疲憊和解脫。我伸出手,
不是去拿那個承載著“補償”的信封,而是握住了柜臺上的筆。
冰涼的塑料觸感讓我指尖一縮。我翻開那份印著冰冷條款的離婚協(xié)議,直接翻到最后一頁。
“周總,”我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向他審視的視線,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穿透了周遭細微的嘈雜,“協(xié)議我可以簽。不過,違約金,麻煩付一下。
”周聿白那雙總是沉靜如深潭的眸子,罕見地掠過一絲驚愕,隨即迅速被濃重的疑惑覆蓋。
他眉心擰起一道細微的刻痕:“違約金?” 那語氣,仿佛聽到了一個荒謬絕倫的笑話。
“嗯?!蔽尹c了點頭,從那個舊帆布袋里摸索著,
指尖觸到一張折疊整齊、邊緣甚至有些磨損的紙片。我把它抽出來,在光潔的柜臺上展開,
輕輕推到他面前。紙張發(fā)出輕微的窸窣聲?!叭昵昂灥幕榍皡f(xié)議,附加條款第七條,
白紙黑字?!蔽业闹讣鉁蚀_地點在那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上,
“‘甲方(周聿白)承諾婚姻關(guān)系存續(xù)期間,
乙方(沈硯書)可自由支配時間從事其專業(yè)領(lǐng)域工作,不受任何干涉。
若因甲方單方面提出解除婚姻關(guān)系,導致乙方重大工作項目中斷或產(chǎn)生直接經(jīng)濟損失,
甲方需承擔相應(yīng)賠償責任?!笨諝馑坪跄郎艘凰病V茼舶椎哪抗怃J利地掃過那張薄紙,
眼神由最初的漫不經(jīng)心迅速轉(zhuǎn)為審視,最后定格在那條他可能從未真正放在心上的條款上。
他薄唇緊抿,下頜線繃得更緊,周身的氣壓驟然低了幾分?!吧虺帟?,”他緩緩抬眸,
聲音里淬著冰,帶著一種被冒犯的冷意,“你現(xiàn)在跟我談這個?”“合同就是合同,周總。
”我迎著他迫人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語氣是工作談判時的專業(yè)和平靜,
仿佛在討論一樁與己無關(guān)的生意,“我現(xiàn)在手里接了個急活,蘇家委托的,
一件宋代龍泉窯梅瓶的修復(fù)。前期工作剛鋪開,耗材定了,工時也排滿了。
您這邊突然終止‘合作’,
我工作室的檔期、預(yù)付的材料款、還有后續(xù)可能涉及的違約賠償……損失不小。
”我故意頓了頓,清晰地吐出那個名字:“這活,是蘇晚小姐親自委托的。
”周聿白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蘇晚的名字像一枚細針,
精準地刺破了他那層冷硬的偽裝。他盯著我,眼神復(fù)雜得難以解讀,
震驚、懷疑、還有一絲被算計的慍怒在其中翻滾。他大概從未想過,
我這個他眼中沉默寡言、安分守己的“影子”,會在被拋棄的時刻,如此冷靜地亮出合同,
還牽扯到了蘇晚。“蘇家?”他重復(fù)了一遍,語氣里的冰碴子更重了?!皩Α!蔽姨谷怀姓J,
“蘇小姐說,是她家的祖?zhèn)髦?,意義重大,要求極高,時間也催得緊?!?我拿起筆,
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筆跡穩(wěn)定清晰。沈硯書。這三個字,
終于要擺脫“周太太”的枷鎖了。“所以,”我放下筆,將簽好的協(xié)議推回給他,
目光再次落在那張婚前協(xié)議上,“麻煩周總核算一下違約金,盡快支付。我的工作室賬戶,
您知道的。耽誤了蘇小姐的事,對大家都不好,不是嗎?”他沉默了。
那是一種極具壓迫感的沉默,像暴風雨來臨前令人窒息的低氣壓。他下頜的肌肉繃緊,
銳利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試圖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或賭氣的痕跡。但我的眼神里,
只有公事公辦的平靜,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水。最終,他什么也沒說。只是伸手,
拿起那張簽好的離婚協(xié)議,連同那份婚前協(xié)議,一起抓在手里。
昂貴的紙張在他指間發(fā)出輕微的、不堪重負的折痕聲。他沒有再看我一眼,轉(zhuǎn)身,邁開長腿,
大步流星地朝著出口走去。背影依舊挺拔,卻帶上了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僵硬和倉促。
那扇沉重的玻璃門在他身后合攏,隔絕了外面喧囂的陽光和車流。3 碎瓷重生我站在原地,
低頭看著柜臺上那個孤零零的白色信封。里面大概是一張數(shù)額足以讓普通人瞠目的支票,
或者一份房產(chǎn)轉(zhuǎn)讓協(xié)議。周聿白一向出手大方,尤其是在“打發(fā)”人這件事上。我伸出手,
指尖在光滑的信封上停留了一瞬,感受著那冰涼的觸感。然后,我輕輕將它拿起來,
沒有打開,只是隨意地塞進了那個裝著工具、沾著石膏粉和礦物顏料痕跡的舊帆布袋里。
它和我的鑷子、修復(fù)刀躺在一起,像個格格不入的闖入者。走出民政局的大門,
熾烈的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刺得眼睛生疼。我抬手擋了一下,無名指上,
那道被戒指圈禁了三年留下的淺白色戒痕,在陽光下清晰可見。指尖下意識地拂過那道痕跡,
皮膚微微凹陷的觸感有些陌生。心口某個地方,像是被這陽光猛地灼了一下,尖銳地疼起來,
帶著一種遲來的、幾乎要將人撕裂的空洞感。三年。整整一千多個日夜。
我像個盡職盡責的演員,揣摩著另一個女人的一顰一笑,穿著她喜歡的風格,
噴著她常用的香水,甚至在她生病時,連她蹙眉的角度都要模仿得分毫不差。周聿白迷戀的,
從來都是透過我這具皮囊看到的蘇晚的影子。我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里是城市特有的、混合著尾氣和灰塵的味道,嗆得人喉嚨發(fā)干。再睜開眼時,
我挺直了脊背,帆布袋沉甸甸地壓在肩膀上,里面是能讓我在這個世界上立足的手藝和工具。
我抬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皫煾?,去南城古玩街,‘拾遺’工作室?!避嚧巴?,
熟悉的街景飛速倒退。我靠在有些油膩的車窗上,疲憊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
幾乎要將我淹沒。但我不能睡,也不能倒下。工作室里,那堆蘇晚送來的碎瓷片還在等著我。
那是我的戰(zhàn)場,也是我唯一的退路。
“拾遺”工作室藏在南城古玩街深處一條不起眼的窄巷里。
推開那扇沉重的、漆皮斑駁的橡木門,
一股混合著陳年紙張、干燥木料、礦物顏料以及特種粘合劑的氣味便撲面而來。這味道,
熟悉得令人心安,像跋涉已久的旅人終于嗅到了故鄉(xiāng)泥土的氣息。
門外是喧囂浮華的古董江湖,門內(nèi)卻像被按下了靜音鍵。高高的書架頂天立地,
塞滿了各種大部頭的專業(yè)書籍和圖錄,紙張泛著歲月的微黃。幾張大工作臺錯落擺放,
上面鋪著深色的毛氈,工具架上的鑷子、刻刀、放大鏡、調(diào)色盤琳瑯滿目,井然有序,
每一件都泛著被長期使用后溫潤內(nèi)斂的光澤。角落里堆著幾件等待處理的殘破器物,
時光在它們身上刻下的傷痕清晰可見。我的目光徑直投向窗邊那張最大的工作臺。燈光下,
無數(shù)青綠色的碎瓷片被小心翼翼地攤開在純黑的絲絨布上,宛如散落的星辰,
又像是被無情打碎的舊夢。它們來自那個宋代的龍泉窯梅瓶——蘇家所謂的“祖?zhèn)髦铩保?/p>
蘇晚親手委托給我的任務(wù)。我換上沾著石膏和顏料痕跡的深色工作圍裙,
戴上薄薄的乳膠手套,隔絕了指尖的溫度。拿起放大鏡,俯身湊近那片瓷海。
每一片碎片的弧度、厚度、斷口處的肌理、釉面開片的細微走向,
都需要在腦海中重新拼湊、定位。這是一場與歷史和損毀角力的精密手術(shù),容不得半分浮躁。
時間在極度專注中無聲流淌。工作間里只剩下鑷子尖端偶爾觸碰瓷片發(fā)出的細微脆響,
以及我自己均勻的呼吸聲。直到口袋里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嗡嗡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屏幕上跳動著“周聿白”三個字。指尖停頓了一瞬。鑷子下那片剛剛找準位置的瓷片,
差點滑脫。我吸了口氣,放下鑷子,摘下一只手套,按下了接聽鍵。沒有稱呼,
只是將手機放在工作臺邊緣,點開了免提?!拔??!蔽业穆曇魩еL時間專注工作后的微啞,
平靜無波。電話那頭是短暫的沉默,隨即響起周聿白那辨識度極高的低沉嗓音,
聽不出情緒:“錢打過去了。查收?!毙使缓芨?。
我瞥了一眼旁邊電腦屏幕上跳出的銀行賬戶入賬通知,那串數(shù)字足夠普通人奮斗半生。
“收到了。謝謝周總。”我的目光重新落回那片青瓷碎片上,
語氣平淡得像在確認一筆尋常的貨款?!啊庇质且魂嚦聊?/p>
電流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工作室里被放大。他似乎想說什么,卻難以啟齒,
最終只是生硬地吐出一句,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般的意味:“蘇家那個瓶子,
既然接了,就好好做完。晚晚很看重?!毙目谙袷潜患氠樤艘幌?,尖銳而短暫。
我捏著鑷子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jié)泛白。“周總放心?!蔽夷闷鹨黄吘変J利的碎片,
在燈光下仔細審視著它的斷口,“拿錢辦事,我的職業(yè)道德,您應(yīng)該清楚。修復(fù)的是器物,
不是人情?!彪娫捘穷^的氣息似乎凝滯了一瞬。我的話像一根軟刺,
精準地挑開了某些心照不宣的東西。他大概從未想過,我這個沉默的“替身”,
有一天會用這樣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語氣,把他和蘇晚都劃歸到“客戶”的范疇。
“……最好如此。”他的聲音冷了下去,帶著被冒犯的慍怒,卻又無從發(fā)作。短暫的停頓后,
他幾乎是有些突兀地、生硬地切斷了通話。忙音嘟嘟地響了起來。我放下手機,
重新戴上手套。工作臺上,那片青翠的碎瓷在燈光下流轉(zhuǎn)著溫潤如玉的光澤,
斷口處卻鋒利如刀。好好做完?當然。我拿起鑷子,小心翼翼地將一片瓷片歸位。
不僅要做完,還要做得完美無瑕。蘇晚的看重?周聿白的叮囑?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這堆碎瓷,是我沈硯書離開周家這個華麗牢籠后,憑自己雙手掙來的第一份生計。
4 畫中真相幾周后,華茂國際拍賣行。巨大的水晶吊燈將預(yù)展大廳映照得如同白晝,
光潔的大理石地面倒映著衣香鬢影。
空氣里浮動著高級香水、雪茄以及一種名為“財富”的獨特氣息。
西裝革履的男士與身著華服、珠光寶氣的女士低聲交談,
目光流連于一件件標著驚人數(shù)字的拍品之間。我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煙灰色亞麻西裝,
長發(fā)在腦后挽成一個簡潔的發(fā)髻,只戴了一對小巧的珍珠耳釘。站在角落里,
手里端著一杯幾乎沒動過的蘇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