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病危那天,三位房客付的房租全變成了冥幣。>女作家夜夜焚燒的稿紙,
飄出人體實驗報告的焦糊味。>醫(yī)生的昆蟲標(biāo)本盒里,甲蟲編號與我女兒的病例號一模一樣。
>斷指的鋼琴師從不觸碰琴鍵,卻在雨夜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當(dāng)我撬開地下室塵封的鐵門,
泛黃名冊上竟寫著他們的名字。>主治醫(yī)生微笑著遞來手術(shù)費:“別怕,
我們只是需要小蕊幫個小忙。”>血陣亮起時,焚稿的灰燼撒入陣眼,斷骨之手砸碎邪器。
>“這些編號,該刻在你骨頭上!”>金條出現(xiàn)時,女兒抱住透明的虛影:“阿姨別走,
你唱的童謠真好聽?!?--女兒小蕊的呼吸機發(fā)出單調(diào)的、催命的嗡鳴。窗外,
慘白的路燈被瓢潑大雨切割得支離破碎,映在我手里這疊潮濕的“救命錢”上。就在剛才,
那個穿著考究、自稱姓宋的女人,帶著一身舊書頁和冷雨的氣息,
把一沓厚厚的鈔票塞進我手里,說是半年的租金。她身后,
是那個永遠一身白大褂、表情像手術(shù)刀一樣精確的醫(yī)生白硯,
和十指修長卻永遠戴著黑色手套、眼神空洞的鋼琴師陸離。他們像三尊沉默的雕像,
立在老洋房腐朽的門廳陰影里,預(yù)付了租金,成了我僅剩的、這棟破敗祖產(chǎn)的分租客。
手指捻過鈔票邊緣,一種異樣的滑膩感。指腹蹭過的地方,
那層廉價的印刷油墨竟像劣質(zhì)的粉底般簌簌脫落,
露出底下刺目的、帶著陰冷腥氣的朱砂色——“天地銀行通用”。冥幣!
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狠狠下墜。我猛地抬頭,門廳早已空無一人,
只有雨水瘋狂敲打彩繪玻璃窗的聲響,
和走廊深處隱約傳來的、紙張被火焰舔舐的細(xì)微噼啪聲。又是那個女作家宋清,又在燒。
一股難以言喻的焦糊味,混合著舊檔案庫的塵埃和……某種消毒水混著腐敗物的氣息,
絲絲縷縷鉆入鼻腔。我打了個寒噤,手一抖,那疊沉重的“冥幣”散落一地,
朱紅的字跡在昏暗光線下像凝固的血。顧不上收拾,我?guī)缀跏菗浠匦∪锏姆块g。
慘白的燈光下,她小小的身體陷在過大的病床里,連著數(shù)不清的管子,
薄得像一張隨時會被風(fēng)吹走的紙。三天。醫(yī)生冰冷的宣判還在耳邊回響:手術(shù)費,
三天內(nèi)必須到位,否則……我跪在床邊,額頭抵著冰冷的金屬床沿,
絕望像窗外的雨水一樣浸透骨髓。
這棟戰(zhàn)時曾祖父留下的、傳到我手里只??諝ず统林貍鶆?wù)的老洋房,是我最后能抓住的稻草。
可那三位舉止優(yōu)雅卻處處透著詭異的“房客”,他們預(yù)付的“租金”,
竟是一堆給死人用的紙錢!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他們根本不是人?
是沖著這棟傳聞中曾是間諜刑訊室的兇宅來的?還是……沖著小蕊?
“爸……”一聲微弱如蚊蚋的呢喃。我猛地抬頭,小蕊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渙散的目光沒有焦點地望著天花板,干裂的嘴唇輕輕嚅動,
吐出兩個模糊不清的音節(jié):“云……笙……”云笙?是誰?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恐懼催生了孤注一擲的瘋狂。那點預(yù)付的“冥幣”像毒刺扎在心里,
女兒的呼吸聲是最后的倒計時。我必須弄明白,這三個房客到底是什么東西,他們想要什么!
宋清的房間在二樓西側(cè),門縫里總是溢著那股焚燒紙張的獨特焦糊味。這天夜里,
那氣味濃得幾乎讓人窒息。我像個賊一樣,屏息貼在冰冷的橡木門外。
里面只有紙張投入火焰時低啞的“噗噗”聲。終于,一陣穿堂風(fēng)卷過,
一片尚未燃盡的紙片打著旋兒從門底縫溜了出來,飄落在我腳邊。鬼使神差地,我撿起了它。
紙片邊緣焦黑蜷曲,殘留的紙面異常挺括,是那種老式檔案紙。
K-73……神經(jīng)耐受性測試……第柒階段……痛覺反應(yīng)消失……報告人:石森……”石森?
人體實驗報告?一股寒氣瞬間從脊椎竄上頭頂。1943年?這棟房子最黑暗的年代!
宋清燒的到底是什么?那些夜夜不熄的火焰,是在祭奠,還是在掩蓋?她平靜優(yōu)雅的面容下,
藏著怎樣猙獰的過往?白硯的“診所”設(shè)在三樓朝北的小房間。他總是準(zhǔn)時出門,
穿著那件一塵不染的白大褂。趁他離開,我用備用鑰匙打開了門。房間冷得像停尸間,
濃烈的福爾馬林氣味幾乎讓我嘔吐。一排排玻璃罐浸泡著各種器官標(biāo)本,慘白扭曲,
觸目驚心。唯一格格不入的,是窗邊書桌上那個巨大的昆蟲標(biāo)本盒,
里面密密麻麻排列著上百只形態(tài)各異的甲蟲,每一只下方都用極細(xì)的針別著一個微小的標(biāo)簽。
標(biāo)簽上的數(shù)字編碼,工整得如同印刷體。我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
心臟驟然停跳——其中一個標(biāo)簽上的數(shù)字組合,我死也不會認(rèn)錯!那串?dāng)?shù)字,
和小蕊床頭那張催命符般的繳費單上的病例號,一模一樣!眩暈感襲來。巧合?
還是……某種邪惡的標(biāo)記?白硯那雙冰冷的、看標(biāo)本一樣的眼睛浮現(xiàn)在眼前。
他給小蕊看過診,輕描淡寫地開過一些昂貴的“營養(yǎng)劑”。那些藥,真的只是營養(yǎng)劑嗎?
我的胃里翻江倒海。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陸離。他占據(jù)了一樓那個廢棄的、積滿灰塵的舞廳,
里面放著一架同樣布滿灰塵的三角鋼琴。他從不彈奏。只是夜深人靜時,
特別是雷雨交加的夜晚,他會一個人坐在琴凳上,像個幽靈。雨點狂暴地砸在屋頂,
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夜空,瞬間照亮了整個舞廳。就在那一剎那,
我看到陸離猛地扯掉了左手的手套!閃電的光只持續(xù)了不到一秒,
但那景象已如烙鐵燙進我的視網(wǎng)膜——那只手,本該是修長藝術(shù)家的手,
卻只剩下光禿禿的手掌!三根手指齊根斷去,只剩下兩個扭曲的殘樁,
疤痕猙獰如同蜈蚣盤踞!更可怕的是,他對著那排無聲的黑白琴鍵,
喉嚨里發(fā)出一種絕非人類能發(fā)出的、混合著極度痛苦與狂怒的嘶吼,
像一頭被斬斷利爪、困在籠中的野獸!“我的手指……在哪兒?!在哪兒——!
”那嘶吼穿透雨幕,也穿透了我的骨頭。斷指……傳聞里,這棟房子地下室,
曾專門用來……行刑。所有的線索,所有的恐懼,
都指向那個地方——鎖死在廚房儲藏間地板下的、塵封了幾十年的地下室入口。
那銹跡斑斑的鐵環(huán)把手,摸上去冰得瘆人。撬棍塞進縫隙時發(fā)出的刺耳摩擦聲,
在死寂的深夜里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在刮擦我的神經(jīng)?!瓣愊壬@么晚了,在找什么?
”一個溫和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我嚇得幾乎魂飛魄散,猛地轉(zhuǎn)身。
白硯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廚房門口,走廊昏暗的燈光從他背后打來,
給他的輪廓鑲上一條詭異的毛邊。他臉上沒什么表情,但那雙眼睛在陰影里,
銳利得像手術(shù)刀?!皼]……沒什么,”我喉嚨發(fā)干,撬棍差點脫手,“水管好像有點問題,
我看看……”白硯的目光緩緩掃過我手中的撬棍,又落在那塊松動的地板上,
嘴角似乎極其細(xì)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絕不是笑容?!暗叵率遥俊彼曇粢琅f平穩(wěn),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澳窍旅娉死鲜蠛透癄€的木頭,什么也沒有。
而且……很危險。陳先生,好奇有時會害死貓,尤其是當(dāng)家里還有病人需要照顧的時候。
”他最后那句“病人”咬得格外清晰,像一根冰冷的針扎進我的耳朵。他轉(zhuǎn)身離開,
腳步無聲無息。警告?威脅?他越是阻止,
我越確信下面藏著能解釋這一切、甚至可能救小蕊的東西!
恐懼被一種更強烈的、豁出去的瘋狂取代。我咬緊牙關(guān),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撬動!“哐當(dāng)!
”一聲沉重的悶響,帶著幾十年塵埃的鐵蓋終于被掀開。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濃重霉味、鐵銹味和某種難以言喻的甜腥腐朽氣息的陰風(fēng),
猛地從黑洞洞的入口噴涌而出,嗆得我連連咳嗽。
那氣味……竟和宋清焚燒稿紙時散發(fā)的焦糊味底層,隱隱相通!幽深,死寂。
手電筒的光柱像一把顫抖的匕首,刺破下方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諝怵こ肀?,
每一步踏在腐朽的木梯上,都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隨時會坍塌。
濃重的塵埃嗆得我?guī)缀踔舷?,手電光柱里,無數(shù)微塵瘋狂飛舞。光斑掃過墻壁,觸目驚心。
深褐色的、噴射狀的污跡大片大片地覆蓋著斑駁的墻皮,干涸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暗紅。
墻角散落著幾段銹蝕得幾乎斷裂的鐵鏈,末端連著沉重的、帶著尖刺的鐐銬。地面污穢不堪,
積著厚厚的、成分不明的黑色泥垢。這里根本不是儲藏室,分明是一個精心設(shè)計過的刑房!
每一寸空氣都擠壓著我的肺,帶著血腥和絕望的余味。角落里,
一個被厚厚灰塵覆蓋的舊木箱吸引了我的注意。箱蓋沒有鎖,只是虛掩著。我屏住呼吸,
用撬棍顫抖地挑開它。里面沒有金銀財寶,只有一摞泛黃發(fā)脆的硬皮冊子,
封面印著模糊的徽記和一行冰冷的字:“昭和十八年 特高課 特殊留置人員名冊”。
昭和十八年……1943年!我哆嗦著翻開最上面一本。紙張脆弱得像枯葉。
名冊按日期排列,記錄著被關(guān)押者的姓名、代號、入獄時間、以及……最終處置結(jié)果。
那些處置結(jié)果的字眼,每一個都像淬毒的冰錐扎進我的眼睛:“實驗體K-71,
耐寒極限測試,終止?!薄白g電員‘夜鶯’,截指,審訊中死亡(自戕)。
”“記者‘筆鋒’,焚毀所有文字記錄后,處決?!蔽业哪抗馑浪泪斣谀菐讉€名字上,
每一個都對應(yīng)著樓上那個詭異的房客!宋清——記者“筆鋒”?陸離——譯電員“夜鶯”?
白硯……白硯的名字沒有直接出現(xiàn)。但翻到后面幾頁,
一個代號為“手術(shù)刀”的日籍軍醫(yī)的名字頻繁出現(xiàn),
作為“處置執(zhí)行人”簽署在那些令人發(fā)指的記錄后面!“轟隆——!
”一聲驚雷仿佛就在頭頂炸開,整個地下室都在震顫。手電光瘋狂搖曳,
墻壁上那些暗褐色的污跡仿佛活了過來,扭曲蠕動。就在這時,頭頂廚房的方向,
傳來了小蕊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爸爸——!血……血!玻璃上有血!”我魂飛魄散,
連滾爬爬沖上樓梯。小蕊的病房窗戶上,厚厚的雨幕之中,
兩個巨大的、歪歪扭扭、仿佛用鮮血淋漓的手指硬生生刮擦出來的字,
正順著冰冷的水流蜿蜒而下——“償命!”那鮮紅的痕跡,在閃電的映照下,
如同地獄的烙印。小蕊蜷縮在床角,小小的身體抖得像秋風(fēng)中的落葉,臉色慘白如紙,
眼神里全是驚怖的空洞。她手指顫抖地指著窗戶,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
“云笙……云笙阿姨……她說好冷……好痛……”她斷斷續(xù)續(xù)地嗚咽著,淚水洶涌而出,
“她說……手指沒了……寫不了字了……火……到處都是火……”云笙!又是這個名字!
償命?向誰償命?我死死盯著那血字,又猛地回頭看向通往地下室的黑洞洞的入口。
名冊上“夜鶯”的結(jié)局——截指!記者“筆鋒”——焚毀處決!小蕊口中的“云笙阿姨”,
在喊冷喊痛,說手指沒了……難道……難道她就是陸離的前世?那個被截指的譯電員?!
而小蕊……她怎么會知道這些?!她口中的“云笙阿姨”是誰?
是那個被截指的譯電員“夜鶯”嗎?寒意瞬間凍結(jié)了我的血液。這棟房子,連同里面的一切,
包括我那可憐的女兒,都被卷入了一個跨越了數(shù)十年的、充滿血腥和怨毒的旋渦!就在這時,
一陣沉穩(wěn)而突兀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病房門口。門被輕輕推開,門外站著的人,
像一道不合時宜的陽光,瞬間刺破了房間內(nèi)令人窒息的陰霾。是周醫(yī)生。小蕊的主治醫(yī)師。
他穿著熨帖的淺色西裝,臉上帶著慣有的、令人心安的和煦微笑,
手里拿著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瓣愊壬?,”他聲音溫和,帶著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
目光掃過驚魂未定的我和瑟瑟發(fā)抖的小蕊,
又瞥了一眼窗戶上那正在被雨水沖刷、變得模糊但依舊刺目的“償命”二字,
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舒展開,仿佛那只是頑童的惡作劇。
“我聽說小蕊情況不太好,特意過來看看?!彼瘟嘶问种械男欧?,發(fā)出厚實的紙張摩擦聲。
“還有,好消息。院里特批了一筆緊急救助基金,加上我個人的一點心意,小蕊的手術(shù)費,
湊齊了?!彼⑿χ?,將那個鼓鼓囊囊的信封遞向我。那笑容溫暖而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