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城中頂級的慈善晚宴。
水晶燈的光芒流瀉而下,空氣里彌漫著香水、雪茄與金錢混合的微妙氣息。這是劫后余生的顧亦辰,精心挑選的舞臺。
他穿著最新一季的Brioni西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臉上甚至重新堆起了慣有的、略帶矜持的笑意。只是眼底深處那抹揮之不去的紅血絲和偶爾抽搐的嘴角,泄露了他緊繃的神經(jīng)。
他手里緊緊攥著一個牛皮紙文件袋,里面裝著老狗交給他的那些“鐵證”——蘇晚和那個外國老家伙的“親密”照片,以及那些精心偽造的資產(chǎn)關(guān)聯(lián)文件。這就是他今晚的武器,他翻盤的唯一希望。
他已經(jīng)“無意”間向幾位關(guān)鍵人物透露了今晚會有“重磅消息”公布,足夠洗刷他拍賣會上的“冤屈”。他能感覺到,那些前幾天還對他避之不及的人,此刻看他的眼神又帶上了幾分探究和猶豫。
夠了。只要今晚把蘇晚的真面目撕開,這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鉤子,死死釘在入口處。
終于,那抹熟悉的墨綠色身影出現(xiàn)了。
蘇晚挽著一位氣度不凡的老者手臂走了進(jìn)來。老者銀發(fā)梳理得整整齊齊,穿著經(jīng)典的晨禮服,笑容溫和,眼神卻銳利通透,周身散發(fā)著久居上位的從容氣度。
竟是國內(nèi)科技界的泰山北斗,德高望重的魏老!一個真正清流、連顧辰削尖腦袋都巴結(jié)不上的存在。
蘇晚今晚依舊是一身絲絨長裙,款式簡約卻極致優(yōu)雅,頸間換了一枚小巧卻光華內(nèi)蘊的珍珠胸針。她沒有刻意張揚,甚至比在拍賣會上更顯低調(diào),但那份由內(nèi)而外的沉靜與自信,卻讓她輕而易舉地成為了焦點。
她和魏老低聲交談著什么,魏老不時頷首,臉上露出贊賞的笑容。
這一幕,像是一根毒刺,狠狠扎進(jìn)了顧辰的眼睛!
婊子!真是手段通天!這么快又攀上了魏老?她到底給這些老家伙灌了什么迷魂湯?!
他心底那點因為“掌握把柄”而升起的虛妄信心,瞬間被嫉妒和暴怒吞噬。他不能再等了!必須立刻!馬上!當(dāng)眾撕破她這身假皮!
他幾乎是粗暴地?fù)荛_面前正在寒暄的人,端著一杯香檳,直直地朝著蘇晚和魏老走去。臉上擠出一個扭曲的、近乎猙獰的笑容。
“魏老,久仰大名!”他先是故作恭敬地對魏老舉杯,隨即目光猛地釘在蘇晚臉上,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和指控,瞬間壓過了現(xiàn)場的鋼琴聲和低語。
“蘇晚!真是巧?。≡趺?,換金主了?那位沃特森先生呢?玩膩了,把你甩了?所以你這么快就又找到了下家,來攀附魏老?”
他話音落下,猛地將手里的文件袋狠狠摔在旁邊鋪著白色桌布的長桌上!
“啪”的一聲脆響,驚得周圍所有人渾身一顫,錯愕地望過來。
紙張和照片從沒有封口的文件袋里滑出,散落一桌——那些模糊的、借位的、暗示蘇晚與白發(fā)老翁“關(guān)系匪淺”的照片,赫然在目!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這片區(qū)域。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圓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桌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證據(jù)”,又看看臉色瞬間冷下來的魏老,最后目光聚焦在風(fēng)暴中心卻依舊平靜得可怕的蘇晚身上。
顧亦辰享受著這“震驚”的效果,他喘著粗氣,指著那些照片,聲音因為激動而尖利破音:“魏老!您可千萬別被這個女人騙了!她根本就是個高級妓女!她所有的錢,她今天能站在這里,都是靠爬上一個快進(jìn)棺材的外國老頭的床換來的!她……”
“夠了!”
一聲低沉而充滿威嚴(yán)的呵斥,打斷了顧亦辰瘋狂的表演。
出聲的不是蘇晚,而是她身旁的魏老。
老人臉上的溫和笑容早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冰冷和失望。他看著顧亦辰,眼神如同在看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
“顧亦辰,”魏老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教養(yǎng)和智商,真是令人嘆為觀止?!?/p>
顧亦辰猛地愣住,臉上的瘋狂僵?。骸拔豪希摇矣凶C據(jù)!這些照片……”
“照片?”魏老嗤笑一聲,甚至懶得去看那些東西,“你以為沃特森先生是誰?”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那些屏息凝神的臉,最終落回顧亦辰那張慘白扭曲的臉上,一字一句,如同重錘砸下。
“查爾斯·沃特森,是我的故交至友,更是蘇晚小姐母親生前在劍橋讀書時的恩師!論輩分,蘇晚小姐要叫他一聲師公!”
“沃特森先生欣賞晚晚的才華與心性,視她如親孫女!‘深湖之眼’是他送給晚晚繼承母親遺志、重新振作的禮物!那些你所調(diào)查到的所謂‘資產(chǎn)’,不過是沃特森先生委托晚晚代為打理、用于支持亞洲年輕藝術(shù)家基金的信托財產(chǎn)!”
“你……”魏老的手指幾乎要點到顧亦辰的鼻子上,氣得聲音都微微發(fā)顫,“你竟然用你那雙骯臟的眼睛和齷齪的心思,去臆測、去污蔑這樣一段清白正大的關(guān)系?!還敢拿到我面前來撒野?!”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扇在顧亦辰臉上!
故交至友?恩師?師公?親孫女?信托基金?
每一個詞都和他臆想中的“金主”、“包養(yǎng)”天差地別!
顧亦辰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響,只能看到魏老的嘴唇在動,周圍那些人的目光從震驚變成了徹底的鄙夷和嘲諷。
“不……不可能……”他嘴唇哆嗦著,下意識地喃喃反駁,“你騙我……你們合起伙來騙我!那些流水……那些公司……”
“看來顧總對自己雇傭的三流偵探調(diào)查出來的‘絕密’信息深信不疑?”一個清冷的聲音終于響起。
蘇晚緩緩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那些散落的照片和文件上,眼神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徹底的憐憫和厭惡。
她伸出兩根手指,嫌惡地捻起一張拍到她與沃特森先生在莊園走廊交談的照片,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死寂的空氣中。
“角度抓得不錯,可惜……”她輕輕一松手,照片飄落回桌面,“P圖的痕跡太重了。沃特森先生去年十月一直在瑞士靜養(yǎng),從未去過這處莊園。需要我請他老人家親自出具一份行程證明嗎?”
她又用指尖點了點那份所謂的資產(chǎn)關(guān)聯(lián)文件,嗤笑一聲:“還有這個。注冊在維京群島的這家空殼公司,三年前就因為涉及洗錢被查封注銷了。顧總,你用一家早已不存在的公司來證明我被人‘包養(yǎng)’?”
她抬起眼,看向面如死灰、渾身開始發(fā)抖的顧亦辰,語氣輕柔得像羽毛,卻帶著千鈞之力。
“雇人調(diào)查我之前,都不舍得花點錢,請個靠譜點的偵探嗎?”
“噗——”
人群中,不知是誰先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清晰的嗤笑。
這笑聲像是點燃了導(dǎo)火索。
瞬間,壓抑的嘲諷、鄙夷的議論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爆發(fā)開來。
“我的天……這也太蠢了吧?”
“自己造假證據(jù)來污蔑別人?這是多恨?。俊?/p>
“難怪蘇家當(dāng)初被他坑得那么慘,這種智商……”
“真是丟人現(xiàn)眼到姥姥家了!”
“保安呢?還不把這種垃圾清出去?免得臟了魏老的眼!”
無數(shù)的目光,如同最鋒利的刀子,將顧亦辰最后一點遮羞布徹底割裂。他站在那里,臉色從慘白變成鐵青,又從鐵青漲成豬肝色,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
他完了。
他清楚地知道,他徹底完了。
不僅僅是公司,他這個人,他的名聲,他的一切,都在今晚,被他自己的愚蠢和惡毒,親手葬送得干干凈凈!
“啊——?。。 彼l(fā)出一聲歇斯底里的、毫無意義的嚎叫,猛地伸手想要去抓扯那些讓他淪為絕世笑柄的照片和文件,卻被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保安死死按住了胳膊。
“先生,請你立刻離開!”保安的聲音冰冷強硬。
“放開我!你們這些看門狗!蘇晚!你這個毒婦!你不得好死!你算計我??!”顧亦辰如同瘋狗一樣掙扎咆哮,雙眼赤紅,涕淚橫流,昂貴的西裝被扯得變形,狀若癲狂。
蘇晚卻只是冷漠地后退一步,仿佛怕被臟東西沾到。
她甚至微微側(cè)過頭,對臉色鐵青的魏老低聲道:“老師,抱歉,讓您見笑了?!?/p>
魏老重重哼了一聲,看著被保安粗暴拖走的、仍在不斷咒罵嘶吼的顧亦辰,冷冷道:“跳梁小丑!晚晚,以后這種場合,不該什么垃圾都放進(jìn)來!”
這場鬧劇,以顧亦辰被像拖死狗一樣拖出宴會廳而告終。
奢華的廳內(nèi),音樂重新響起,人們舉杯交談,仿佛剛才那駭人聽聞的一幕從未發(fā)生。只是所有人看向蘇晚的目光里,多了更深的敬畏和探究。
這個女人……美麗,富有,背景深不可測,而且……手段狠辣得令人膽寒。
輕易不動聲色,一出手,便是絕殺。
蘇晚端起侍者重新送來的酒杯,香檳的氣泡細(xì)碎地升騰。
手機在小巧的手包里震動了一下。
她不必看也知道。
顧亦辰這條船,已經(jīng)徹底沉了。連一塊像樣的木板,都不會剩下。
夜色,正濃。
她的復(fù)仇盛宴,才剛剛開始品嘗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