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比春日的柳絮還要無孔不入。
步瑤漸漸知道了更多關(guān)于顧彥的 “桃花債”。
相府千金林薄藍(lán),與顧彥自幼相識,是長安城里人人稱羨的一對璧人。當(dāng)年顧彥去江南養(yǎng)病,林薄藍(lán)癡心等待,拒絕了所有上門提親的人家,只盼著他回來履行兒時的約定。
太子妃的親妹妹傅安然,素有長安第一美人之稱,對顧彥一見傾心,多次在公開場合表達(dá)愛慕之意,連太子妃都有意撮合。
楚王府的南安郡主,鎮(zhèn)北侯府的千金徐永琦,三年前都曾托媒人向?qū)幫醺徇^親,只因顧彥遠(yuǎn)在江南而擱置,如今三年過去,兩人仍待字閨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在等顧彥。
這些名字,每一個都代表著長安城里舉足輕重的勢力,每一個女子,都有著比步瑤顯赫百倍的家世背景。
于是,關(guān)于她步瑤的流言,開始在長安城里悄然蔓延。
“聽說了嗎?寧王世子從江南帶回來個媳婦,還是個沒什么家世的?!?/p>
“呵,不過是個偶然救下的女子,一時興起罷了。世子爺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真的跟她過一輩子?”
“就是,林小姐、傅小姐哪一個不比她強(qiáng)?我看吶,不出三個月,這江南來的野丫頭就得被休?!?/p>
“我賭一個月!世子爺肯定受不了她那小家子氣,遲早會回心轉(zhuǎn)意,娶林小姐的。”
這些話,像淬了毒的針,扎進(jìn)步瑤的耳朵里,也扎進(jìn)她的心里。
她曾試圖不在意,告訴自己只要顧彥對她好就夠了??僧?dāng)她走在街上,感受到那些或好奇、或輕蔑、或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時;當(dāng)她在宴會上,看到那些貴女們明里暗里的嘲諷和排擠時;當(dāng)她聽到連府里最低等的下人都在偷偷議論她 “遲早被休” 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從容和淡定,是多么的不堪一擊。
最讓她覺得荒謬又心寒的是,長安的坊間,竟然真的開了一個關(guān)于她的賭局。
賭局的內(nèi)容很簡單:賭步瑤何時會被顧彥休棄。
賠率也很有意思:三個月內(nèi)被休,一賠十;半年內(nèi)被休,一賠五;一年內(nèi)被休,一賠三;若一年后仍未被休,則押注者全輸。
這個賭局,像一個巨大的笑話,將她的處境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整個長安城的人,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等著看她被掃地出門。
那天,步瑤趁著顧彥去軍營的空檔,換上一身普通的布裙,帶著貼身丫鬟青禾,悄悄溜出了寧王府。她想去看看,那個關(guān)于她的賭局,到底是怎樣一副光景。
賭局設(shè)在一個熱鬧的茶館后院,里面烏煙瘴氣,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
“我押五十兩,三個月內(nèi)!”
“我押一百兩,同上!林小姐昨天還去寧王府拜訪了呢,肯定有戲!”
“我也押三個月,聽說那位江南來的夫人連宮廷禮儀都學(xué)不會,長公主殿下很不滿意呢!”
聽著這些議論,步瑤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她深吸一口氣,走到莊家面前,從袖中取出一疊厚厚的銀票。
那是她這些年攢下的私房錢,整整一百兩。
她將銀票 “啪” 地一聲拍在桌上,聲音不大,卻讓周圍的議論聲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驚訝,有錯愕,還有一絲看好戲的玩味。
步瑤迎上那些目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淡淡開口,聲音清晰而平靜:
“我押三個月內(nèi),步瑤被休。”
莊家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臉上露出夸張的笑容:“這位姑娘好氣魄!好,一百兩,三個月內(nèi)!記下了!”
周圍爆發(fā)出一陣哄笑和議論。
“這姑娘是誰???這么敢賭?”
“怕不是跟那世子妃有仇吧?”
“管她是誰,有人送錢來,咱們等著看戲就是!”
步瑤沒有理會那些議論,轉(zhuǎn)身,挺直了背脊,一步步走出了茶館。陽光刺眼,她卻覺得心里一片清明。
既然你們都覺得我會輸,那我就自己押自己輸。
輸了,便認(rèn)了。
贏了…… 那便拿著這筆錢,帶著念安,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回江南去。
誰也別想再看她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