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領(lǐng)回一個寡婦,全大院最扎眼的那種。扭著水蛇腰,媚眼能拉絲。我不關(guān)心,
直到她的女兒,那個把我推進冰窟里,害我失聲三年的女人,捏著我的下巴,貼在我耳邊笑。
她說:“姜梔,從今天起,我是你姐,也是你一輩子的噩夢。
”空氣里滿是她身上廉價的雪花膏味,熏得我只想吐??晌抑皇莻€啞巴,一個爹不疼,
沒娘愛的啞巴。直到那個穿著軍裝的男人出現(xiàn),他像一束光,劈開了我灰暗的人生,
也成了我和她之間,不死不休的戰(zhàn)場。01我爹再婚那天,院里鑼鼓喧天。
他娶了陳家的寡婦,劉玉蘭。一個剛死了男人不到半年,就急著找下家的女人。而我,
成了那個女人的女兒——陳今夏的繼妹。那個曾經(jīng)帶著一群人,把我堵在巷子里,
一腳踹進冰窟窿,害我高燒三天,從此口不能言的罪魁禍首。鞭炮聲里,
劉玉蘭穿著不合身的紅棉襖,臉上的粉厚得往下掉。她身邊的陳今夏,燙著時髦的卷花頭,
正用一種看垃圾的眼神,輕蔑地掃過我身上洗得發(fā)白的舊衣服。“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梔子,
快叫人。”我爹姜建國推了我一把,滿臉堆笑。我垂著頭,死死攥著衣角,
喉嚨里像是被滾燙的沙子堵住,發(fā)不出半點聲音?!鞍?,建國,你別為難孩子。
”劉玉蘭假惺惺地拉開我爹,“我聽說梔子這情況……真是可憐。今夏,快,
以后梔子就是你親妹妹,你可得好好照顧她?!标惤裣泥托σ宦?,
那聲音尖銳得像指甲刮過黑板。她一步步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
喜宴上人聲嘈雜,沒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我們。她忽然伸手,一把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頭。
“姜梔,裝啞巴是不是特有意思?”她湊到我耳邊,溫熱的氣息混著她嘴里的瓜子味,
讓我一陣惡心,“你最好給我裝一輩子,不然……我有一百種方法,
讓你真的再也說不出話來?!敝讣咨钌钕葸M我的肉里,疼得我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看著她,
這個我三年的噩夢。她手腕上那道蝴蝶狀的疤痕,是她當年為了搶我的鋼筆,
自己劃破桌角留下的。如今,這道疤像一只振翅欲飛的毒蛾,囂張又刺眼。我沒掙扎,
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像在看一個跳梁小丑。我的順從似乎取悅了她。她松開手,
用帕子嫌惡地擦了擦指尖,轉(zhuǎn)身對我爹和劉玉蘭露出一個甜美的笑:“爸,媽,你們放心,
我一定會把妹妹當親生的疼?!蹦翘焱砩?,我被迫搬出了自己的小屋,住進了漏風的儲藏室。
我的床,被陳今夏占了。半夜,我被一陣寒意凍醒,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陳今夏裹著我的舊棉被,像個幽靈一樣飄了進來?!袄鋯幔俊彼自谖业拇舶迩?,
聲音里滿是幸災(zāi)樂禍,“聽說當年你就是在冰窟窿里凍了半宿,才變成小啞巴的。你說,
再凍一晚上,會不會凍死?”我裹緊身上單薄的被子,一言不發(fā)?!皼]勁。”她撇撇嘴,
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在我面前晃了晃,“看見沒?這我男人,祁崢,軍官!
等他從部隊回來,我們就結(jié)婚。到時候,你這種啞巴,就得滾出這個家?!闭掌?,
是一個穿著軍裝的年輕男人。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軍帽下的眼神,
銳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利劍。這個人,我認得。他是住在大院另一頭的祁家小兒子,
兩年前入伍,是整個大院所有女孩的夢。也是我曾經(jīng)……偷偷藏在心里的光。
陳今夏見我不作聲,以為我被鎮(zhèn)住了,得意地把照片收回去,像是在炫耀一件稀世珍寶。
“祁崢哥最討厭你這種悶葫蘆,他喜歡我這樣活潑開朗的。”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所以,你最好安分點,別讓我看見你那副喪氣的死人臉?!彼吆?,
我蜷縮在冰冷的被窩里,一夜無眠。我沒告訴她,就在昨天,我收到了祁崢從部隊寄來的信。
信里只有短短幾行字,他說,他這次任務(wù)結(jié)束,就會回來。信的最后,他說:“姜梔,等我。
”02第二天,我的生活正式跌入地獄。劉玉蘭接管了家里的一切,她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把奶奶留給我媽的那個銀鐲子,戴在了陳今夏的手上。“你看你,手腕這么細,
戴這個多好看。”劉玉蘭滿眼寵溺,“不像那個啞巴,干巴巴的,戴什么都浪費。
”我站在門口,看著那個本該屬于我的鐲子,在陳今夏皓白的手腕上晃來晃去。
陳今夏注意到我的目光,故意揚了揚手,鐲子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像是在嘲笑我的無能。
“看什么看?啞巴。”她翻了個白眼,“媽給我就是我的,有本事你開口要啊。
”我捏緊了拳頭,轉(zhuǎn)身回了我的儲藏室。沒過幾天,陳今夏開始變本加厲。
她把我偷偷攢錢買的《數(shù)理化通解》撕得粉碎,扔進爐子里。火苗“呼”地一下竄起來,
吞噬了我考大學(xué)的希望?!白x那么多書有什么用?還不是個嫁不出去的啞巴。
”她拍著手上的灰,笑得張揚,“女人啊,還是得靠嫁個好男人。像我,
馬上就是軍官太太了。”我默默地看著那堆灰燼,心里一片冰冷。我爹姜建國對此視而不見。
他沉浸在新婚的喜悅里,劉玉蘭母女說什么就是什么。在他眼里,我這個不會說話的女兒,
大概就是個多余的累贅。這天,我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冰冷的井水凍得我手指通紅。
陳今夏扭著腰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件嶄新的軍綠色襯衫。“喂,啞巴,把這個給我洗了,
不許用搓衣板,得用手,知道嗎?”她把衣服扔進盆里,濺了我一臉水,
“這可是祁崢哥送我的,要是洗壞了,我扒了你的皮?!蹦羌r衫的料子很好,
一看就價格不菲。我默不作聲地撈起衣服,準備清洗?!皩α耍标惤?夏忽然想起什么,
從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在我面前展開,“看看,祁崢哥給我寫的信,他說他想我了,
讓我等他回來?!毙偶埳希舟E剛勁有力,確實是祁崢的筆跡。我的心,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他不是讓我等他嗎?
為什么……還會給陳今-夏寫信?陳今夏很滿意我慘白的臉色,她收起信,哼著小曲,
扭著腰走了。我盯著盆里的那件襯衫,鬼使神差地,把手伸進了口袋??诖锟湛杖缫?。
我失魂落魄地洗著衣服,直到手指被凍得失去知覺。晚上,我躺在冰冷的床板上,
翻來覆覆去。祁崢的信,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我忍不住,偷偷爬起來,
溜進陳今夏的房間。她睡得很沉,嘴邊還掛著得意的笑。那封信就放在她的枕頭邊上。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抽出信紙。展開的瞬間,我愣住了。信的開頭,
稱呼是“陳今夏同志”。內(nèi)容也全是客套的官方辭令,感謝她對軍屬工作的支持,
鼓勵她好好學(xué)習,建設(shè)家鄉(xiāng)。最后,只有一句“祝好”,和龍飛鳳舞的簽名“祁崢”。
這根本不是情書!陳今夏在騙我!一股涼意從腳底竄上天靈蓋。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只是為了炫耀?還是……她知道了什么?我不敢再想下去,把信塞回信封,正準備放回原處,
一個硬物硌到了我的手。我從枕頭下,摸出了一個小小的日記本。日記本帶鎖,但鎖很簡陋,
我用一根發(fā)夾輕易就捅開了。翻開第一頁,一行字赫然映入眼簾?!拔矣憛捊獥d,
我一定要毀了她,搶走她的一切,包括祁崢。”03我的血,在那一瞬間,涼了。
原來從一開始,她就是沖著我來的。她知道我喜歡祁崢,所以她要搶。我繼續(xù)往下翻。
日記里,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她是怎么觀察我,怎么模仿我,怎么處心積慮地給祁崢寫信,
營造出她是個溫柔善良、積極向上的好女孩的假象?!捌顛樝矚g安靜的女孩,
我就在他面前裝文靜?!薄捌顛樝矚g讀書,我就抄姜梔的讀書筆記,寄給他看?!薄敖裉?,
我把姜梔推進了冰窟窿??粗駰l死魚一樣在水里掙扎,我心里痛快極了。從今以后,
她再也不能開口說話,再也不能和我搶祁崢了。”字字句句,都充滿了惡毒的怨恨。
我合上日記本,手抖得厲害。原來我失聲的真相,是這樣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而我,
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里整整三年。我把日記本放回原處,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
躺在儲藏室的床板上,我睜著眼睛,直到天亮。我不能再坐以待斃。我要反擊。從那天起,
我不再是那個逆來順受的姜梔。陳今夏讓我洗衣服,我故意在她的白襯衫上滴上墨水。
劉玉蘭讓我做飯,我“不小心”把一整罐鹽都倒進了鍋里。她們氣得跳腳,對我又打又罵。
我只是低著頭,用一雙空洞的眼睛看著她們,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我爹姜建國只會不耐煩地吼:“跟一個啞巴計較什么!”漸漸地,她們也覺得自討沒趣。
暗地里,我開始為我的反擊做準備。我知道,要想徹底擺脫她們,唯一的出路就是高考。
我把被撕碎的課本一頁頁粘好,白天在她們的監(jiān)視下干活,晚上就躲在被窩里,
用手電筒微弱的光,拼命學(xué)習。我給祁崢寫了一封信。信里,我沒有提陳今夏一個字,
只是像過去一樣,和他分享我看的書,我遇到的趣事,字里行間,都透著對未來的憧憬。
我沒有奢求他能明白我的處境,我只是想讓他知道,我沒有被生活打倒。這天,
郵遞員送來了信。陳今夏像往常一樣,搶先一步拿走了所有的信件。她得意洋洋地拆開一封,
是祁崢的回信?!皢“?,你看,祁崢哥又給我來信了。”她在我面前晃了晃,“他說,
他這次要回來探親了?!蔽业男拿偷匾惶?。他要回來了?陳今夏念著信,
臉上的笑容卻漸漸凝固了?!啊犅劻钭鹪偃ⅲ抑卸嘤胁槐?。若有難處,可來信于我,
或告知我父母。勿要一人承擔……”信的后半段,幾乎全是對我的關(guān)心和詢問。陳今夏的臉,
瞬間變得鐵青?!斑@個賤人!”她一把將信撕得粉碎,沖過來揪住我的頭發(fā),
“你是不是背著我勾引祁崢哥了?你這個不要臉的啞巴!”她瘋了一樣對我拳打腳踢。
我抱著頭,蜷縮在地上,任由疼痛席卷全身。但我心里,卻燃起了一絲希望。祁崢,
他沒有相信陳今夏。他,還在關(guān)心我。劉玉蘭聞聲趕來,非但沒有拉架,
反而幫著陳今夏一起罵我?!澳氵@個掃把星!喪門神!一來我們家就沒好事!”就在這時,
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站在門口。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
肩上扛著行李,風塵仆仆,眼神卻銳利如鷹。是祁崢。他回來了。04整個院子,
瞬間安靜了。陳今夏和劉玉蘭的叫罵聲戛然而止,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驚慌失措。
“祁……祁崢哥?”陳今夏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連忙松開揪著我頭發(fā)的手,
臉上瞬間堆起討好的笑,“你……你怎么回來了?”祁崢的目光,像兩道利刃,掃過她們,
最后落在我狼狽不堪的身上。我的頭發(fā)被扯得亂七八糟,臉頰高高腫起,嘴角還掛著血跡。
他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你們在干什么?”他的聲音不大,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皼]……沒什么,”劉玉蘭搶著解釋,“小孩子家鬧著玩呢。今夏,
快,快給祁崢倒水。”陳今夏手忙腳亂地想去扶我,被我側(cè)身躲開了。我扶著墻,
慢慢站起來,低著頭,不讓任何人看見我眼里的情緒。祁崢放下行李,一步步朝我走來。
他身上的氣息,是北方冬日陽光的味道,干凈又凜冽。他在我面前站定,
沉默地看了我?guī)酌腌姡缓?,脫下自己的軍大衣,披在了我身上。大衣還帶著他的體溫,
瞬間驅(qū)散了我身上的寒意。我愣住了,抬頭看向他。他的眼神深邃,
里面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情緒,有心疼,有憤怒,還有……一些愧疚?!捌顛樃?,
你……”陳今夏嫉妒得眼睛都紅了,“她一個啞巴,穿你的衣服干什么,弄臟了怎么辦!
”祁崢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他轉(zhuǎn)過身,看著劉玉蘭母女,聲音冷得像冰:“我剛在門口,
都聽見了。”一句話,讓母女倆的臉色瞬間煞白。“祁崢,你聽我們解釋,
是這個啞巴……”“我只相信我看到的?!逼顛槾驍嗔藙⒂裉m的話,他看著陳今夏,
一字一句地問,“你說,你是她姐姐,要好好照顧她。就是這么照顧的?
”陳今夏被他問得啞口無言,眼眶一紅,擠出幾滴眼淚:“祁崢哥,你不知道,
她平時有多氣人!我讓她干點活,她就裝死,還偷東西!我這也是……恨鐵不成鋼??!
”她開始顛倒黑白,把我塑造成一個懶惰、惡毒的白眼狼。我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