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跟著引路的太監(jiān)，穿過長長的宮道，最終在永寧宮前停了下來。
永寧宮，淑妃的寢宮。一磚一瓦都透著奢華，處處彰顯著皇帝對這位寵妃的偏愛。
上輩子，她為了討好裴書彥，沒少來這里請安，也沒少在這里受氣。淑妃總是端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刻薄的話。
“林將軍家的女兒，就是爽利，不像我們京中的姑娘家，少了些溫婉?！?/p>
“悅兒啊，你這性子，將來彥兒可要多擔(dān)待了?！?/p>
句句是“為你好”，字字是瞧不上。
林悅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舊恨。上輩子的賬，今天正好可以先算一筆利息。
“安平郡主到——”
隨著太監(jiān)一聲拉長的通傳，林悅邁步走進了正殿。
殿內(nèi)熏香濃郁，一個身穿華貴宮裝的美婦人正斜倚在主位的軟榻上，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正是淑妃。
她的下手邊，還坐著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不是蘇婉兒又是誰。
好家伙，這是早就準(zhǔn)備好，要來一場三堂會審了。
林悅心里冷笑，面上卻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走上前，福身行禮：“臣女林悅，見過淑妃娘娘?！?/p>
“五皇子妃多禮了?！笔珏芸煺{(diào)整好表情，聲音依舊溫和，卻透著疏離，“快起來吧，賜座?！?/p>
宮女搬來一個繡墩，放在離淑妃最遠的位置。
林悅也不在意，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
“不知娘娘今日召臣女前來，所為何事？”林悅開門見山地問道。她可沒興趣跟這婆媳倆演戲。
淑妃端起茶杯，用杯蓋輕輕撇著浮沫，不緊不慢地說道：“也沒什么大事。只是本宮聽說，前幾日朝堂上出了些事，張侍郎被下了獄，此事……似乎與你和五皇子有關(guān)？”
來了，正題來了。
林悅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娘娘說笑了。張侍郎的案子，是二皇子殿下在查，父皇親自督辦的，與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們不過是受害者罷了。”
她把“受害者”三個字咬得極重。
“受害者？”淑妃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一進門，就讓我兒損失了一位得力干將，攪得朝堂不寧。安平郡主，你這‘受害者’當(dāng)?shù)?，可真是讓本宮大開眼界啊?！?/p>
這話里的指責(zé)意味，已經(jīng)毫不掩飾了。只是一看腦子就不聰明，這不是承認了張侍郎是裴書彥的人了嗎？
也對，這位娘娘本來就不聰明，她上輩子一直靠著的不過是皇帝的寵愛和自己礙著裴書彥不能和她撕破臉罷了。
一旁的蘇婉兒也抽抽噎噎地開了口：“郡主，您……您就承認了吧。殿下他……他都因為這事病倒了。您為何要如此對他？你們之前的情分，難道都是假的嗎？”
兩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就是想把“心狠手辣、忘恩負義”的帽子扣在林悅頭上。
若是上輩子的林悅，此刻怕是已經(jīng)慌了神，急著辯解了。
但現(xiàn)在的林悅，只是端起宮女剛奉上的茶，輕輕喝了一口。
她放下茶杯，發(fā)出一聲輕響，在這安靜的大殿里顯得格外清晰。
然后，她笑了。
“娘娘，蘇小姐，你們這話說得我可就聽不懂了?！绷謵偮朴频亻_口，目光掃過兩人，“第一，張德全的案子是人證物證俱全，由大理寺和刑部會審，父皇親自定的罪。娘娘您現(xiàn)在說這事與我有關(guān)，是在質(zhì)疑父皇的決斷，還是在說二皇子殿下徇私枉法？”
淑妃的臉色猛地一變。好大一頂帽子！她怎么敢接！
林悅沒給她反駁的機會，繼續(xù)說道：“第二，我與三皇子殿下之間，清清白白，何來情分一說？蘇小姐你這話要是傳出去，壞了三皇子殿下的名聲是小，若是讓人誤會我這個五皇子妃與三皇子有什么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那丟的，可是整個皇家的臉面?！?/p>
“你！”蘇婉兒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林悅看都懶得看她一眼，目光重新落回淑妃身上，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一股迫人的氣勢。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我與夫君大婚之夜，有刺客闖入新房，意圖行刺。我們夫妻二人僥幸逃過一劫。我確實是受害者，夫君也是受害者。怎么到了娘娘這里，反倒成了我們的不是？”
“還是說……”林悅微微傾身，聲音壓低了幾分，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娘娘您覺得，我們被人行刺，是活該？”
“放肆！”淑妃終于被激怒了，她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著林悅厲聲喝道，“林悅！你別以為你成了安平郡主，就能在本宮面前無法無天！本宮是長輩，是皇上親封的淑妃！你就是這么跟長輩說話的嗎？”
“娘娘息怒。”林悅緩緩站起身，臉上不見半分懼色，“我只是在就事論事。您是長輩，是淑妃娘娘，說的話更該有理有據(jù)，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無端指責(zé)，顛倒黑白?！?/p>
“你……你……”淑妃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林悅的手都在哆嗦。她縱橫后宮多年，還從未見過如此伶牙俐齒、還敢當(dāng)面頂撞她的女人！
她本以為，林悅一個武將出身的野丫頭，就算有些脾氣，只要自己拿出后妃的款兒，再讓蘇婉兒在一旁哭一哭，就能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誰知道，這丫頭根本就是個滾刀肉，油鹽不進！
“來人！”淑妃氣急敗壞地喊道，“把這個目無尊卑的東西，給本宮……給本宮掌嘴！”
幾個膀大腰圓的嬤嬤立刻從殿外走了進來，面色不善地圍向林悅。
蘇婉兒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快意。
林悅看著逼近的嬤嬤，眼神一冷。
她今天倒要看看，誰敢動她一根手指頭！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個威嚴而蒼老的聲音。
“住手！哀家倒要看看，是誰這么大的火氣，在宮里就敢對皇子妃動起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