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小林碧海按部就班生活30多年并且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33歲時發(fā)了一筆財起了大厝,
又動了心思想讓我當(dāng)他的細(xì)姨。我??這是我錢莫西堅持不結(jié)婚的懲罰??
1 闊佬的誘惑日頭毒,地上的柏油曬軟了,粘鞋底。我趿拉著人字拖,
去巷口肥姨那兒買半只鹽焗雞。巷子窄,讓一輛黑亮的大車堵死了。那車新得扎眼,
像個闖錯了地方的闊佬。喇叭響了兩聲,車窗搖下來,是林碧海。他戴著墨鏡,遮住半張臉,
脖子上的金鏈子晃人眼?!澳?!”他嗓門很大,路邊一條打盹的瘦狗嚇得竄了出去。
我沒吭聲,走過去,瞅了瞅那車:“這玩意兒停這兒,別人還走不走了?”林碧海下車,
皮鞋锃亮,踩在爛泥地上?!吧俾裉?。正好路過,看看你。吃飯沒?走,上車,
帶你去個好地方?!薄安蝗ァ!蔽遗ゎ^就走,“我買我的雞,你發(fā)你的財?!薄皣K,你看你,
還是這驢脾氣?!绷直毯惤c(diǎn),一股頭油和香水味混著酒氣,“有正事,天大的好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林碧海嘴里的“好事”,準(zhǔn)沒好事。上回他說好事,
騙走了我攢了半年的旅游錢,血本無歸?!澳隳苡衅ê檬?。”“真是正事!”他拽我胳膊,
又嫌燙似的松開,“我起大厝了,莫西,三層,帶院子,東區(qū)。”我站住,回頭看他。
他腦門冒油汗,眼睛發(fā)亮,像是燒著了?!芭叮?,嫂子和小寶高興吧?!蔽艺f。
“她們是她們?!彼粨]手,像趕蒼蠅,“我說的是你?!薄拔遥考t包可沒大的。
”林碧海舔舔嘴唇,四下看看。他壓低聲,熱氣噴我臉上:“莫西,咱倆光屁股玩到大的。
這世上,我最懂你?!蔽椅咐镆魂嚪v?!澳憧茨?,一個人,這么些年。我知道你能耐,
不缺錢,可女人家,總得有個依靠,有人疼,是不是?”他的話像沾了蜜的鉤子,
“我現(xiàn)在行了,真行了,能讓你過好日子,最好的,你不用再住這破地方,
不用自己累死累活,就享福。”我心里那根弦繃緊了,吱呀作響?!澳?,
”他眼里的光燙得嚇人,“你跟了我吧,別急眼!不是瞎搞,像舊時候,明媒正娶當(dāng)個細(xì)姨!
就住我新厝,誰也不敢小瞧你!我老婆那兒你放心,她屁不敢放!以后我的錢,有你一份!
”時間像是停了,知了叫,狗吠,都遠(yuǎn)了,我看著這張熟悉的臉上翻動的嘴皮,
聽著“細(xì)姨”、“名分”、“跟了我”這些詞蹦出來,一股惡心頂?shù)胶韲?,差點(diǎn)笑出聲。
林碧海見我沒罵,以為是嚇住了或是樂懵了,趕緊加碼:“我知道,突然了點(diǎn),
但你想想以前……我心里一直有你!現(xiàn)在有條件了,這就是緣分!強(qiáng)子他們都知道我起厝了,
要來賀喜,到時候你也……”我上上下下打量他,從硬撅撅的領(lǐng)子到鼓起來的肚子,
再到亮得反光的皮鞋,我開口,聲音平平:“林碧海?!薄鞍?!”他趕緊應(yīng)。
“你中午……”我停了下,一字一頓,“是就著幾顆頭孢,喝了多少假酒,
才能把這么不要臉的話,說得這么順溜?”林碧海臉上的笑僵住了,肉還堆著,
眼里的火滅了,只剩愣怔。我像是沒看見,又湊近點(diǎn),嗅了嗅:“也不像啊。”我點(diǎn)點(diǎn)頭,
“哦,懂了,是錢燒的。人一闊,腦子就容易壞,覺得誰都該趴下舔他腳趾頭,
特別是以前認(rèn)識的老街坊,提醒他過去多寒磣。怎么,給我個‘細(xì)姨’名分,
是你最能拿出手的玩意兒了?能讓你那點(diǎn)可憐勁兒消停會兒?”我笑了一下,
沒進(jìn)眼里:“林碧海,你聽好,姐不結(jié)婚,是姐不想,不是沒人要,
更不是留著給你這號人來‘收破爛’的,我錢莫西活到今兒,圖個自在,
不是去給你那新厝當(dāng)個見不得光的擺設(shè),還得多謝你賞飯?!蔽抑钢改擒嚕骸艾F(xiàn)在,
把你和這破鐵皮,從我眼前弄走,再多停一秒,這兒的空氣都跟你人一樣,餿了?!闭f完,
我再不看林碧海那張青紅白交錯的臉,繞開車,朝肥姨攤子走。日頭還是毒,
我覺得心里那團(tuán)火,比日頭還旺。我買了雞,油紙包著,燙手。走回來,車沒了,
地上幾道新車印子。我站那兒,低頭看了幾秒,然后抬腳,狠狠碾在那印子上,蹍了又蹍,
像要碾死只臭蟲?!芭??!蔽覍χ障?,啐了一口。獨(dú)美?當(dāng)然。但也不白受惡心。林碧海,
你等著。這賬,算不清了。2 閑話如蛛網(wǎng)那天的車和話,沒一下子散干凈,黏在空氣里,
成了看不見的蛛網(wǎng)。頭一個來的是居委會劉嬸,她端碗酸菜,眼珠子滴溜轉(zhuǎn),
掃我的墻皮和舊窗?!澳靼?,聽說沒?碧海那孩子,真出息了!”劉嬸嗓門敞亮,
“起那么大厝,嘖嘖,祖墳冒煙。昨兒還來看我,拎那點(diǎn)心盒子,
金晃晃的……”我倚著門框,沒接碗,沒搭腔。劉嬸訕訕,
話頭一轉(zhuǎn):“他說……前兒個來找你?你們倆一塊兒長大的,情分不一樣。他發(fā)達(dá)了,
沒忘本,特別是你,有心了?!薄坝行??”我聲調(diào)沒變,“有心思想著拉我當(dāng)小老婆?
這心長得挺歪?!眲鹉樒ひ欢叮[手:“哎喲,瞧你這嘴!
什么小老婆……碧海不是那人!他就是……心疼你一個人不易,想照應(yīng)你。女人嘛,
終歸要靠個男人。他如今這排場,多少大姑娘往上撲!能想著你,是念舊,
是你的運(yùn)道……”“運(yùn)道?”我嗤笑一聲,“這運(yùn)道給你,你要不?
讓你家老劉也給你討個小的做伴?”劉嬸臉垮了,碗往窗臺一撂:“莫西,別不識抬舉!
我為你好!你都這歲數(shù)了,又不嫁,老了誰管?碧海有家咋了?能給你實(shí)惠才是真!
你以為你還嫩得能掐出水?挑揀啥,到頭一場空!”我直起身,眼光冷了下來:“劉嬸,
我老了癱了,錢扔水里聽響,也不鉆別人被窩求那點(diǎn)‘實(shí)惠’,這酸菜,
端回去自個兒就酒吧,看能不能把腦子里那點(diǎn)老迂腐泡開?!眲饸獾米齑蕉哙拢?/p>
指我“你…你…”半天,端起碗扭身走了,屁股甩得能搟面。我關(guān)上門,屋里靜了。
窗外知了沒完沒了地嚎。我走到桌邊,扯了塊冷雞肉,慢慢嚼。肉柴,咸得齁嗓子。
這剛開頭。接著幾天,說道的、探口風(fēng)的,像雨后爛木頭上的毒蘑菇,悄摸往外冒。
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來電拐彎問;幾個跟林碧海有來往的男人,路上“巧遇”,
話里帶著黏糊的“羨慕”和“勸”;連小賣部老板娘,找零錢時眼神都多了味。
話都差不多:林碧海闊了,好事;他能看上你,
你該燒高香;別端架子了;女人不就那回事;別最后啥也撈不著……我全拿冷臉硬話頂回去,
我就是石頭硌在臭水溝,誰踩誰難受,哼。我心里那火,
讓這些油唾沫星子澆得反而更冷更硬。我沒招誰沒惹誰,就想圖個清靜,怎么就不行?
就因?yàn)槲覜]按他們那套活?就因?yàn)槲夷前l(fā)了橫財?shù)闹耨R抽風(fēng),我就得成靶子?
我想起林碧海那天的話——“強(qiáng)子他們都知道我起大厝了,還說要去賀喜,
到時候你也……”哼,想拿閑話壓死我?還是覺得在哥們面前顯擺能拿下我這“硬骨頭”,
特有面?我嚼完最后一絲肉,瞅著窗外灰樓。我缺錢嗎?餓不死,有點(diǎn)積蓄,
能對不樂意的工作說不。我需要那號依附人、看人臉色的“好日子”?想想都憋屈。
我抄起手機(jī),撥了個號碼。一個做獨(dú)立家居設(shè)計的朋友,前陣子說想找合伙人搞線上,
問我有沒有興趣,我那時忙別的,推了?,F(xiàn)在,我發(fā)信息:“上回你說那事,還作數(shù)不?
細(xì)聊聊?”那頭很快回:“作數(shù)!莫西你想通了?太好了!”扔下手機(jī),
我覺得胸口那團(tuán)堵著的玩意兒,松快了點(diǎn)。林碧海以為錢能掃平一切,包括我,
我偏要讓他瞅瞅,錢這玩意兒,我自己也能掙,掙得比他想的更硬氣。
3 金屋藏嬌夢林碧海的大厝終于熱熱鬧鬧地辦了入伙酒。他沒再親自來請我,
倒是托一個和我還算能說上幾句話的舊日同學(xué),捎來了一張燙金的請?zhí)?,言辭懇切,
仿佛之前那場齷齪從未發(fā)生。請?zhí)垙埡駥?shí),壓著精美的花紋,散發(fā)著金錢的味道,
我笑了笑,當(dāng)著那同學(xué)的面,慢條斯理地把它撕成了兩半,再對折,再撕,
直到變成一把碎片,扔進(jìn)了門口的垃圾桶?!案嬖V他,”我對一臉尷尬的同學(xué)說,
“心意收到了,碎紙片正好配他那碎成渣的人品?!蓖瑢W(xué)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勸,
搖搖頭走了,他大概覺得我錢莫西真是瘋得沒藥醫(yī)了。入伙酒那天,據(jù)說極其排場。
流水席從院子里擺到巷口,請了城里最好的酒樓廚師班子過來,煙酒都是高檔貨,舞龍舞獅,
喧天的鑼鼓聲隔著小半個城區(qū)都能隱約聽到。林碧海穿著定做的西裝,頭發(fā)梳得油亮,
端著酒杯,穿梭在賓客之間,接受著眾人的恭維和艷羨。他老婆穿著不合身的紅色旗袍,
跟在他身后,臉上堆著怯生生的、練習(xí)了很多遍的笑,像個精致的提線木偶,
他們的兒子穿著小西裝,在人群里瘋跑,被糖果和紅包塞滿了口袋。
強(qiáng)子那幾個哥們兒喝得滿面紅光,拍著林碧海的肩膀,大聲說著“海哥牛逼!
”“嫂子有福氣!”之類的渾話。有人擠眉弄眼地問:“海哥,金屋藏嬌了沒?
什么時候帶出來給兄弟們見識見識?”林碧海哈哈一笑,含糊地應(yīng)付過去,
眼神卻下意識地往門口瞟了瞟。那個空著的位置,那個本該來、卻撕了請?zhí)呐耍?/p>
像一根刺,扎在他志得意滿的盛大宴席上,他灌下一杯酒,試圖把那點(diǎn)不舒服壓下去。
他不明白,錢莫西到底在倔什么?跟著他吃香喝辣,難道不比她現(xiàn)在清湯寡水的強(qiáng)?
真是給臉不要臉!酒過三巡,氣氛越發(fā)喧鬧。有人起哄讓林碧海抱著兒子騎到自己脖子上,
給大家表演個“步步高升”。林碧海酒精上頭,欣然應(yīng)允,在一片叫好聲中,
把咯咯笑的兒子舉了起來。就在這時,誰也沒注意到,那個一直安靜笑著的妻子,
臉色忽然白了白,手指下意識地絞緊了旗袍的開衩。她看著丈夫和兒子成為全場焦點(diǎn),
看著這棟嶄新、寬敞、卻讓她感到無比陌生和空曠的大厝,一種巨大的虛無和恐慌攫住了她。
狂歡持續(xù)到深夜才散場。杯盤狼藉,空氣中彌漫著酒肉和鞭炮硝煙的混合氣味。
傭人在默默收拾。林碧海喝得醉醺醺的,倒在客廳昂貴的真皮沙發(fā)上,打著響亮的鼾。
他妻子哄睡了同樣興奮過度的兒子,獨(dú)自站在二樓的陽臺上。夜風(fēng)吹散了白天的燥熱,
也吹得她渾身發(fā)冷。她看著樓下花園里被踩得亂七八糟的草坪,
看著遠(yuǎn)處城市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燈火。這棟她夢想了很久的大房子,
此刻像一個巨大的、華麗的籠子。丈夫的鼾聲從樓下傳來,
她忽然想起白天那個哥們兒的戲言——“金屋藏嬌”。她打了個寒顫,
一股冰冷的預(yù)感順著脊椎爬上來。她想起前幾天無意中聽到丈夫打電話,
語氣是她從未聽過的殷勤甚至……討好,雖然對方似乎很不耐煩,很快掛斷了。當(dāng)時沒多想,
現(xiàn)在卻像噩夢一樣清晰起來。他不會……真的還在打那個錢莫西的主意吧?或者,
就算不是錢莫西,也會是別的、更年輕更漂亮的女人?他現(xiàn)在有錢了,有的是女人往上撲。
這個念頭一旦產(chǎn)生,就像藤蔓一樣瘋狂滋長,纏繞得她幾乎窒息。她抱住雙臂,
指甲掐進(jìn)肉里。她有什么辦法?吵?鬧?她不敢。她習(xí)慣了順從,習(xí)慣了依附。離開他?
她又能去哪里?怎么生活?兒子怎么辦?巨大的無助和恐懼淹沒了她。
她望著遠(yuǎn)處漆黑的夜空,第一次對這座象征著“好日子”的新厝,產(chǎn)生了深深的厭惡和絕望。
這里沒有溫暖,只有冰冷的墻壁和更冰冷的未來。她無聲地流下眼淚,
淚水掉在光滑的大理石欄桿上,迅速蒸發(fā),不留痕跡。這座燈火通明的新厝,在夜里,
像一個張著大口的怪物,吞噬著所有的歡愉和希望,只留下空洞的回響。
4 舊柜新氣象林碧海的熱鬧絲毫不影響我掙錢的想法,
一大早我把工作室的卷簾門一下推上去,屋里一股子木頭渣子和油漆味兒,我撂下包,
沒歇?dú)?,抄起砂紙就打磨一塊糙木板,嗤啦嗤啦,聲音刺耳,蓋過了外頭的車?yán)嚷暋?/p>
合伙人阿珍抱著幾卷布進(jìn)來,皺了下鼻子:“味兒真沖,也不開窗透透?!薄皼]空。
”我頭也沒抬,手下沒停,“早干完早散味,客戶等著樣品?!卑⒄浒巡既庸ぷ髋_上,
瞥見我手上新磨出的水泡:“嘖,林碧海要是看見你這樣,不得心疼死?!蔽覄幼黝D了一下,
嗤笑:“他心疼他的金表別磕了碰了才是真?!薄奥犝f他那天酒席擺得可闊,”阿珍湊近點(diǎn),
壓低聲音,“真請你當(dāng)細(xì)姨?”我把砂紙拍木板上,揚(yáng)起一陣灰:“你閑得蛋疼?
活兒干完了?”阿珍撇撇嘴,沒趣地走開了。我繼續(xù)磨,木板漸漸光滑,我手指摸上去,
有點(diǎn)燙。我想起以前廠子里干活,機(jī)器轟鳴,汗流進(jìn)眼睛蜇得疼,一天下來腰都直不起,
那苦都吃過,現(xiàn)在這點(diǎn)算個屁。至少這木頭聽我的,磨成啥樣是啥樣,不像有些人,
兜里有幾個子兒就忘了自己姓啥。下午,我去舊貨市場淘家具,市場里亂糟糟的,
啥破爛都有,我相中個老榆木柜子,樣式笨重,但料子實(shí)在,就是臟得看不出本色,
一條腿還短了點(diǎn)。老板叼著煙,瞇眼打量我:“這玩意死沉,你要它干啥?”“劈了燒火。
”我敲敲柜板,“多少錢?”“三百,不還價?!薄拔迨??!蔽肄D(zhuǎn)身要走。“哎哎,一百!
拿走拿走!占地方!”我叫了個三輪車,和師傅吭哧吭哧把柜子弄回工作室。
阿珍瞪大眼:“你弄這破爛回來干啥?”“擦出來,改改,能放料子。
”我找了幾塊木片墊短腿?!坝心枪Ψ虿蝗缳I新的!”“新的貴,而且,
”我拿抹布使勁擦著柜面上的陳年污垢,“舊的踏實(shí)?!蔽铱赃昕赃旮傻教旌冢?/p>
總算把柜子捯飭出個模樣,榆木紋理露出來,溫潤厚重,我拍拍柜子,嗯結(jié)實(shí)。
外面霓虹燈亮了,映得窗戶五顏六色,這破工作室,一點(diǎn)一點(diǎn),有了我想要的樣子。累,
但是踏實(shí),每一顆釘子都是自己敲的,比啥都牢靠。
5 家族的壓力風(fēng)沒把林碧海那點(diǎn)齷齪心思吹散,反倒像吹蒲公英似的,
把種子撒得滿村都是,閑話開始往耳朵里鉆。最先繃不住的是我大伯,晚上摸黑過來,
蹲在門口石墩上抽旱煙,火星子一明一滅,嗆人?!澳?,”他咳嗽兩聲,嗓子像破風(fēng)箱,
“外面?zhèn)鞯哪切娴募俚??碧海那小子,真起了那種心思?”我沒開大燈,
只亮了盞昏黃的小壁燈,靠著門框:“嗯,讓我去當(dāng)細(xì)姨,住他新大厝。
”煙桿重重磕在石墩上,啪一聲?!皝G人現(xiàn)眼!我們錢家再沒落,也沒出過給人做小的閨女!
他林家有幾個臭錢就忘了祖宗規(guī)矩?把他爹媽從墳里氣活過來!”“規(guī)矩?”我嗤笑,
“大伯,現(xiàn)在的規(guī)矩是錢?!薄胺牌?!”他猛地站起來,黑影幢幢,“錢家的臉面不能丟!
你給我硬氣點(diǎn),別搭理他!他林家要敢用強(qiáng),我們錢家老少爺們還沒死絕呢!”他說得激昂,
但影子在墻上微微發(fā)抖,我知道,他心里也虛,錢家這些年,出去的出去,沒落的沒落,
早不是當(dāng)年了。林碧海那邊開始不消停。他爹,
那個以前見人總瞇著眼笑、顯得很和氣的林老倌,居然也拄著拐棍,
在幾個本家侄子的簇?fù)硐?,摸到了我工作室門口,陣仗不小?!澳餮绢^,
”林老倌說話慢悠悠,卻帶著股不容置疑的勁兒,“碧?;熨~,說了不著調(diào)的話,
我替他給你賠個不是。”我沒說話,手里拿著銼刀打磨一個木榫頭,唰唰響。他停頓一下,
看看我這亂糟糟卻生機(jī)勃勃的小地方,話頭一轉(zhuǎn):“不過呢,碧海現(xiàn)在……確實(shí)出息了。
男人嘛,有錢了,心思活絡(luò)點(diǎn),也正常。他念舊情,心里有你,這是你的造化,
雖說名分上委屈點(diǎn),但實(shí)惠是實(shí)在的,你看你一個姑娘家,拼死累活掙這幾個辛苦錢,
圖啥呢?跟了碧海,吃穿不愁,你大伯他們家,往后也能沾點(diǎn)光不是?兩家都好看。
”這話說得,軟中帶硬,既壓又抬,好像我不點(diǎn)頭,
就是不顧家族、不識抬舉、斷了大家的財路。旁邊一個林家侄子幫腔:“就是!莫西姐,
海哥現(xiàn)在手指縫漏點(diǎn)都夠你吃一年了!別犟了,村里多少姑娘想攀還攀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