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那晚,紫禁城燈火通明,他遣散了所有內侍和宮女。新皇蕭徹,
一步步走下九龍陛階,走到我——他的心腹總管太監(jiān),沈惟——面前。他身上明黃的龍袍,
刺得我眼睛生疼。十年了,我終于把他從冷宮的爛泥里,親手扶上了這至尊之位。
我以為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下一秒,他卻猛地伸手,狠狠撕開了我層層包裹的太監(jiān)服。
束胸的白綾應聲而斷,裂帛聲在死寂的太和殿里無比清晰。他猩紅著眼,
聲音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淬了冰的瘋狂:“沈惟啊沈惟,你騙了朕整整十年。
”“你說,這筆賬,朕該怎么跟你算?”1時間倒回十年前,大雪封宮。我叫沈惟,
剛凈身入宮三個月,是個在浣衣局里挨打受罵的小火者。當然,我的“凈身”是假的。
我是戴罪之臣沈相的獨女,沈青瓷。滿門抄斬那日,是府中老仆拼死將我換了出來,
讓我頂替了他孫子的身份,混進宮里。我只有一個目的:活下去,然后,攪亂這蕭家的天下,
為我沈家一百二十口人報仇。那天,我揣著一個好不容易偷來的、還帶著體溫的饅頭,
想找個角落填飽肚子。剛繞過一處頹敗的宮墻,
就看見幾個年長的太監(jiān)正圍著一個瘦小的身影拳打腳踢?!安婚L眼的東西!六皇子怎么了?
一個連封號都沒有的冷宮賤種,也敢擋咱們的路!”“呸!他娘就是個下賤的舞姬,
爬了龍床又怎樣,還不是早早死了!”污言穢語伴隨著悶響,
那個蜷縮在雪地里的孩子一聲不吭,像只瀕死的小獸。我認得他,六皇子蕭徹。整個皇宮里,
比我這個假太監(jiān)還要卑賤的存在。我心里冷笑一聲,這皇宮真是個好地方,皇子活得不如狗。
等那幾個太監(jiān)罵罵咧咧地走了,我才走過去。雪地里的男孩緩緩抬起頭,半邊臉腫得老高,
嘴角破了,滲著血絲。可那雙眼睛,黑得驚人,里面沒有孩童的純真,
只有狼崽子一樣的警惕和恨意。我沒說話,把懷里那個溫熱的饅頭掰了一半,遞到他面前。
他死死盯著我,不動?!安怀??”我沒什么耐心,作勢要收回來,“不吃我吃了。
”就在我手要縮回的瞬間,他閃電般出手,一把奪過那半個饅頭,狼吞虎咽地塞進嘴里,
仿佛餓了十天十夜。他吃得太急,被噎得直翻白眼。我看不下去,抓了把干凈的雪,
塞進他嘴里。冰冷的雪水混著饅頭渣咽下去,他終于緩過一口氣,
卻依舊用那雙狼一樣的眼睛瞪著我?!澳憬惺裁矗俊彼穆曇羯硢「蓾??!吧蛭?。
”我淡淡回答?!盀槭裁匆獛臀??”我看著他,這個被所有人遺忘和欺凌的皇子,
心中一個瘋狂的念頭開始生根發(fā)芽。仇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炙手可熱的太子。
我一個假太監(jiān),拿什么去報仇?可如果,我扶持一個傀儡,
一個比我更卑賤、更懂得仇恨的皇子,讓他坐上那個位子呢?我蹲下身,直視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道:“因為我們是一樣的人。在這宮里,想活下去,就得變成咬人的狗。殿下,
你想不想,有朝一日,把今天踩過你的人,都踩在腳下?
”他眼里的警惕瞬間變成了驚濤駭浪。他沒回答我,只是把剩下那點饅頭渣都舔舐干凈,
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走了。背影單薄,卻挺得筆直。我知道,我的鉤子,
他咬住了。2從那天起,我成了冷宮的??汀N野衙刻焓∠聛淼目诩Z分給他,教他讀書寫字,
告訴他宮里各個主子的喜好和禁忌。我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忍”?!暗钕拢?/p>
太子賞您的糕點,就算是餿的,您也得笑著吃下去,還得謝恩?!薄暗钕?,
三皇子故意打翻您的墨,弄臟了太傅布置的功課,您不能發(fā)火,得自己認錯,
說是自己不小心?!薄八麄兪抢?,我們現(xiàn)在只是兔子。兔子在狼面前齜牙,只會被吃掉。
我們得裝得更像兔子,溫順,無害,讓他們忘了我們的存在?!笔拸睾苈斆鳎瑤缀跻稽c就透。
他開始變得沉默寡言,臉上總是帶著討好的、怯懦的笑容。任憑那些兄弟如何欺辱,
他都逆來順受。漸漸地,那些以欺負他為樂的皇子們也覺得無趣,不再來找他麻煩。而我,
則利用浣衣局接觸三教九流的機會,像一張蜘蛛網(wǎng),悄無聲息地鋪開我的情報網(wǎng)絡。
哪個公公和哪個宮女有私情,哪個妃嬪暗中給家里遞了消息,
哪個大臣收了誰的賄賂……這些看似無用的信息,在我這里,都成了日后可以利用的棋子。
兩年后,機會來了。負責管理皇家陵園的敬事房總管李監(jiān),因為貪墨被查,即將問斬。
我通過一個在敬事房當差的小太監(jiān),拿到了李監(jiān)私藏的賬本。但我沒有立刻上交。
我拿著賬本,在深夜找到了蕭徹?!暗钕?,這是個機會?!蔽野盐业挠媱澓捅P托出。
蕭徹看著我,眼里的怯懦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與他年齡不符的深沉?!鞍⑽?,
”他已經習慣這么叫我,帶著一種全然的依賴,“這么做,會不會太險?”“富貴險中求。
”我看著他,“殿下,您想一輩子待在這冷宮里嗎?”他沉默了。第二天,
蕭徹“無意中”在御花園撿到了這本賬本,并“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交給了父皇。
皇帝正在為李監(jiān)貪墨案的后續(xù)頭疼,因為牽連甚廣,許多賬目都對不上。
這本從天而降的詳細賬本,解了他的燃眉之急。龍顏大悅之下,
他第一次正眼看了這個自己都快忘了的兒子?!皬貎?,你做得很好?!被实叟牧伺乃募绨?,
“想要什么賞賜?”蕭徹按照我教他的,撲通一聲跪下,磕頭道:“兒臣不要賞賜,
只求父皇能讓兒臣去給母妃守陵。母妃早逝,兒臣心中不安?!边@是一個無比聰明的回答。
既表現(xiàn)了他的孝心,又主動遠離了權力中心,
向所有人——尤其是太子和三皇子——表明他毫無威脅?;实酃淮鬄楦袆?,
不僅準了他的請求,還破例給了他一個“安”字的封號,成了安王。雖然只是個虛名,
但蕭徹,終于不再是那個可以任人欺凌的無名皇子了。他離開冷宮那天,
對我說的唯一一句話是:“阿惟,等我?!?蕭徹去了皇陵,一守就是五年。這五年,
京城風起云涌。太子和三皇子斗得你死我活,朝堂之上烏煙瘴氣。而我,
則利用當初獻上賬本的功勞,從浣衣局調到了敬事房,又一步步往上爬,
成了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身邊最得寵的干兒子。我手握著宮內外無數(shù)人的把柄,
成了黑暗里最讓人忌憚的存在。所有人都知道司禮監(jiān)有個叫沈惟的年輕太監(jiān),手腕狠辣,
心思縝密,卻沒人知道我為誰效力。我和蕭徹之間,靠著一個專門負責運送祭品的車夫,
保持著單線聯(lián)系。我送出去的,是京城的局勢分析,是各個黨派的弱點。他送回來的,
是他的成長和野心。信里,他不再叫我阿惟,而是稱呼我“先生”。我知道,
那只蟄伏的狼崽子,已經長出了鋒利的爪牙。他十八歲那年,北方韃靼來犯,邊關告急。
太子和三皇子都主張議和,因為打仗費錢,還可能打輸,影響他們的地位。朝堂上吵成一團,
老皇帝心力交瘁。就在這時,一份來自皇陵的奏折,遞到了御前。是蕭徹寫的。奏折里,
他詳細分析了韃靼的兵力部署、糧草路線,并提出了“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斷其后路”的奇襲之策。
條理清晰,見解獨到,完全不像一個常年守陵的閑散皇子。老皇帝震驚了。
他立刻召蕭徹回京。五年未見,再次站在我面前的蕭徹,已經褪去了所有的青澀。
他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眉宇間帶著一股久居人上的威嚴。他看我的眼神,
依舊是熟悉的依賴,卻又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深邃。“阿……先生。
”他差點脫口而出那個親昵的稱呼,又硬生生改了口?!暗钕??!蔽夜硇卸Y,
恪守著主仆之別。他扶起我,手指觸碰到我手臂的瞬間,我能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
“先生不必多禮?!彼芸焖砷_手,目光落在我身上,似乎想把我從里到外看個通透,
“這些年,辛苦你了?!薄盀榈钕路謶n,是奴才的本分?!蹦且煌?,
我們在密室里談了整整一夜。我將我這些年安插的所有棋子,所有收集到的情報,
都毫無保留地交給了他。他安靜地聽著,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等我說完,他才開口,
聲音低沉:“先生是想讓我,去領兵?”“對。”我點頭,
“這是唯一能讓您名正言順掌握兵權的機會。太子和三皇子都畏懼戰(zhàn)爭,這正是您的機會。
您贏了,是蓋世奇功,輸了,也只是個無足輕重的皇子,父皇不會重罰?!薄翱蓱?zhàn)場之上,
生死難料?!彼哪抗庾谱频乜粗?,“先生就不怕,我回不來嗎?”我迎上他的視線,
平靜地說:“殿下,欲成大事,必先置之死地而后生。您若回不來,沈惟……便隨您而去。
”我說的是實話。他是我唯一的籌碼,他若死了,我這么多年的隱忍和謀劃,都將化為泡影。
他卻似乎誤解了我的意思。他眼里的光芒瞬間熾熱起來,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好。”他盯著我,一字一頓,“阿……先生,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定讓你成為萬人之上!”4蕭徹出征了。他果然不負我望,
如同一只被放出牢籠的猛虎,在戰(zhàn)場上大殺四方。他用了我教他的兵法,
也用上了他自己骨子里的狠厲。三月之后,捷報傳來,韃靼大敗,簽下降書。蕭徹班師回朝,
京城萬人空巷。他騎在馬上,身披鎧甲,褪去了皇子的青澀,滿是沙場的鐵血之氣。
老皇帝親自出城迎接,當眾冊封他為“靖王”,賜王府,掌管京城三大營之一的兵馬。他,
終于從一個冷宮賤種,變成了手握實權的親王。太子和三皇子徹底坐不住了。
他們開始瘋狂地給蕭徹使絆子,彈劾他,陷害他。但他們面對的,不只是一個蕭徹,
還有一個在暗中掌控一切的我。三皇子想用貪污軍餉的罪名扳倒蕭徹,我便先他一步,
將他自己安插在戶部的親信貪污的證據(jù),匿名送到了御史臺。太子想設計一場“意外”,
讓蕭徹墜馬摔死。我便讓東宮的一位“意外”懷孕的才人,“不小心”被太子妃發(fā)現(xiàn),
東宮大亂,太子自顧不暇。一來二去,他們沒傷到蕭徹分毫,自己反而焦頭爛額,元氣大傷。
蕭徹的勢力,卻在我的暗中扶持下,如滾雪球般越來越大。朝中許多看清形勢的中間派官員,
開始向他靠攏。那段時間,我和蕭徹見面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他有自己的王府,有自己的幕僚,
不再是那個事事都需要我提點的少年。有時候,他會借口入宮請安,來我住的偏僻小院坐坐。
我們之間的話也越來越少。他常常只是沉默地看著我,眼神幽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有一次,他突然開口:“阿惟,你有沒有想過,以后要做什么?”我愣了一下,
隨即答道:“等殿下大業(yè)得成,奴才會向您討個恩典,出宮去,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了此殘生。”這是我為自己想好的結局。他登基,我退隱,我們兩不相欠。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手里的茶杯被他捏得咯吱作響?!傲舜藲埳??
”他重復著這四個字,聲音冷得像冰,“你的意思是,跟著我,讓你覺得生不如死?
”“奴才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他猛地站起來,一把掃掉桌上的茶具,
瓷器碎裂的聲音無比刺耳,“沈惟,你是我的人!是我蕭徹的人!沒有我的允許,
你哪兒也不許去!”我被他突如其來的暴怒嚇住了。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蕭徹,
他眼里的占有欲,幾乎要化為實質,將我吞噬。這是我第一次意識到,我親手養(yǎng)大的這只狼,
可能已經超出了我的控制。5老皇帝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奪嫡之戰(zhàn),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太子和三皇子狗急跳墻,決定聯(lián)手先除掉蕭徹。他們策劃了一場天衣無縫的刺殺。那天,
蕭徹奉召入宮議事,回府的路上,遭遇了埋伏。我提前收到了風聲,
立刻帶著我安插在宮中的大內侍衛(wèi)前去接應。趕到時,長街之上,血流成河。
蕭徹的侍衛(wèi)死傷殆盡,他自己也受了傷,被十幾個黑衣死士圍在中央。他一身白衣被血染紅,
手持長劍,宛如地獄修羅?!暗钕?!”我心頭一緊,想也不想就沖了過去。
我自小也學過些防身的功夫,雖然比不上這些專業(yè)殺手,但替他擋下幾招還是可以的。
“阿惟!你來干什么!快走!”蕭徹看到我,第一次對我吼了出來。我沒理他,
揮刀擋開一個刺向他后心的殺手,手臂卻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瞬間涌了出來。
“阿惟!”蕭徹的眼睛紅了,他徹底陷入了瘋狂,劍招變得不要命起來,
招招都是同歸于盡的打法。殺手們被他的氣勢所懾,一時竟被逼退。就在這時,
我安排的侍衛(wèi)終于趕到,將刺客盡數(shù)拿下。我眼前一黑,脫力地倒了下去,最后看到的,
是蕭徹那張寫滿驚恐和絕望的臉。6我醒來時,已經躺在了靖王府的臥房里。
手臂上的傷口被仔細包扎過,空氣中彌漫著上好金瘡藥的味道。蕭徹就守在床邊,
眼下一片青黑,胡子拉碴,滿是憔悴。見我醒來,他眼里的光瞬間亮了?!鞍⑽?,你醒了。
”他抓住我的手,聲音沙啞得厲害,“你嚇死我了,你知道嗎?”他的手很燙,燙得我心慌。
我掙扎著想坐起來,他連忙扶住我?!皠e動,太醫(yī)說你失血過多,要好好休養(yǎng)?!薄暗钕拢?/p>
這是王府,奴才一個太監(jiān),住在這里于理不合……”“閉嘴!”他打斷我,語氣不容置喙,
“從今天起,你就住在這里。我說合,就合!”我看著他,第一次感到無力。
他已經不是那個需要我保護的少年了,他成了可以保護我、甚至……囚禁我的人。
“刺客的身份查清了嗎?”我換了個話題。提到這個,蕭徹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安榍辶恕?/p>
是太子和老三的人?!彼湫σ宦?,“他們真是我的好哥哥啊?!薄暗钕麓蛩阍趺醋觯?/p>
”“父皇已經知道了。”蕭徹看著我,慢慢說道,“他把我叫進宮,問我想怎么處置他們。
”我心中一動:“您怎么回答的?”“我說,全憑父皇做主?!蔽宜闪丝跉狻?/p>
這是最正確的回答。把皮球踢給老皇帝,既能表現(xiàn)自己的寬厚,
又能讓老皇帝對太子和三皇子徹底失望?!鞍⑽?,”蕭徹突然握緊我的手,
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等我坐上那個位子,我第一件事,就是封你為‘九千歲’,
司禮監(jiān)和東廠,都歸你管。以后,再也沒人敢傷你一根汗毛。”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這是在許我潑天的富貴,也是在告訴我,我將永遠被綁在他身邊。我看著他年輕英俊的臉,
那上面寫滿了志在必得。我突然有些分不清,我到底是成功了,
還是……為自己打造了一座最華麗的籠子。7太子和三皇子被圈禁了。老皇帝經此一事,
徹底病倒。朝中不可一日無主,立儲之事迫在眉睫。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天下,
已經是靖王蕭徹的了。我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就被蕭徹強行留在了王府。美其名曰養(yǎng)傷,
實際上,我連院門都出不去。王府的下人都叫我“沈公公”,對我畢恭畢敬,
但他們的眼神里,帶著一種看“主子”的敬畏。我知道,這是蕭徹授意的。
他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沈惟,是他的人。這種幾乎是宣告所有權的態(tài)度,讓我感到窒息。
我的大仇,已經報了。當年陷害我沈家的那些政敵,在太子和三皇子倒臺的過程中,
被我用各種手段,一個個拉下了馬。有的流放,有的處斬,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我留在這世上的唯一執(zhí)念,已經了結。我只想離開。離開這座壓抑的京城,
離開這個讓我越來越陌生的蕭徹。我開始計劃逃跑。我利用一個給我送藥的小廝,
偷偷聯(lián)系上了宮外我曾經安插的人手,讓他們準備好馬車和盤纏。我算好了時間,
就在蕭徹被冊封為太子的前一天晚上。那天,他要去皇宮守夜,王府的防備會最松懈。
我寫了一封留信,言辭懇切,說自己大仇得報,心愿已了,從此歸隱山林,望他保重。
我以為,這十年的情分,足夠讓他放我一條生路。我還是太天真了。8那晚,月色很好。
我換上一身普通的布衣,避開所有巡邏的護衛(wèi),悄無聲息地來到了王府的后門。我的人,
應該就在外面等我。我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門外站著的,卻不是我的心腹。
而是身穿太子蟒袍的蕭徹。他身后,站著一排手持火把的侍衛(wèi),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晝。
我安排在外的車夫和手下,全都被五花八綁地跪在地上,嘴里塞著布。我的心,
一瞬間沉到了谷底?!鞍⑽?,”蕭徹一步步向我走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眼睛,
卻像燃著兩簇鬼火,“你要去哪兒?”我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躬身行禮:“恭喜殿下。
”“我問你,你要去哪兒?”他沒理會我的道賀,聲音里壓抑著風暴。“奴才……想出宮。
”“出宮?”他笑了,笑聲里滿是悲涼和憤怒,“你說得真輕巧。你把我推上這個位置,
現(xiàn)在,你想走了?”“殿下,奴才的使命已經完成了?!薄笆姑??”他猛地上前,
一把攥住我的衣領,將我抵在門板上,眼睛赤紅,“你的使命就是利用我?用完了,
就像扔一件垃圾一樣把我扔掉?”“我沒有……”“你沒有什么!”他怒吼道,
唾沫星子都噴到了我的臉上,“沈惟,你看著我的眼睛!你告訴我,這十年,你對我,
到底有沒有過一絲真心?”我被他問住了。真心?一開始,我確實只是在利用他。
可這十年朝夕相處,看他從一個受人欺凌的孩子,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我若說沒有一絲感情,那是在騙人。可那是什么感情?是師徒?是戰(zhàn)友?
還是……我不敢再想下去。我別過臉,冷聲道:“殿下,奴才是個閹人,不配談真心。
”“閹人?”他死死地盯著我,仿佛要將我凌遲。然后,他做了一件讓我永生難忘的事。
他當著所有侍衛(wèi)的面,一把扯開了我的衣襟。我的身體,
瞬間暴露在冰冷的空氣和無數(shù)道目光中。他伸手,探入我的中衣,
當他觸碰到那層厚厚的束胸白綾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的表情,從憤怒,到震驚,
再到極致的難以置信。“你……”他手指顫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閉上眼,心如死灰。
完了。我最大的秘密,就這么被他以最不堪的方式,揭穿了。9我被他拖回了王府。不,
現(xiàn)在已經是東宮了。他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偌大的寢殿,只剩下我們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