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一個活生生的,上一秒還在抱怨的隊(duì)友,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變成了一件懸掛的“裝飾品”。
沒有血。
沒有掙扎。
只有令人牙酸的骨骼錯位聲,和那張被強(qiáng)行扭曲后,定格了永恒驚恐的臉。
瘋狗強(qiáng)尼的眼球瞬間布滿血絲,暴怒、悲慟與無力感在他的眼底翻滾。
他死死盯著半空中瘦猴的尸體,魁梧的身軀因憤怒而劇烈顫抖。
“狗…雜…種……”
三個字從他牙縫里擠出,握著巨斧的手背青筋虬結(jié)。
但他沒有動。
蘇琉璃的手死死扣著他的胳膊,對他搖了搖頭。她的眼中同樣閃過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種冰冷的理性。
她很清楚,在“規(guī)則殺”的劇本里,憤怒是最廉價、最致命的情緒。
瘦猴的死,像一桶冰水,澆滅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絲僥幸。
他們終于懂了,這個副本百分之百的死亡率,到底意味著什么。
在這里,武力沒有意義。
你的情緒,是唯一的死刑判決書。
舞臺上,悲傷的小丑對臺下的騷動恍若未聞,開始了他的第二幕表演。
他用詠嘆調(diào)般的悲腔,講述著與愛人初遇的甜蜜。
可他的臉上,流淌的依舊是粘稠的黑色淚水。
極致的甜美與極致的悲愴,在這種反差中,讓劇院的詭異氛圍攀至頂點(diǎn)。
“怎么辦?”鐵牛的聲音在發(fā)顫。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這一身蠻力是如此蒼白。
“不能動,不能笑,不能有任何與‘悲傷’相悖的情緒?!碧K琉璃語速極快,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這是一個強(qiáng)制情緒劇本。我們是觀眾,必須扮演好‘悲傷的觀眾’,否則,就會像瘦猴一樣,被做成‘悲傷的裝飾’?!?/p>
“怎么裝?誰他媽能對著一個怪物哭出來!”瘋狗強(qiáng)尼低吼。
這正是死局所在。
他們能控制表情,能控制動作,卻無法控制真實(shí)的情緒。
而那個小丑,或者說這個劇院的規(guī)則,能精準(zhǔn)地揪出任何一個“偽裝者”。
時間流逝。
壓抑的沉默,像一塊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王小愛快崩潰了。
瘦猴慘死的畫面在她腦中反復(fù)播放,她死死捂著嘴,身體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因?yàn)闃O致的恐懼而不敢落下。
她怕,任何一絲多余的情緒,都會引來那些木偶的注視。
她的精神,已在懸崖邊緣。
就在這時,沈舟動了。
他走到王小愛身邊,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手輕輕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別怕?!彼p聲說,“哭出來。”
“我……我不敢……”王小愛的哭腔里滿是顫抖。
“相信我?!?/p>
沈舟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汪深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然后,他閉上了眼睛。
【窒息共鳴】!
目標(biāo)——王小愛!
轟!
一股純粹的、被剝離了所有雜質(zhì)的恐懼,瞬間沖垮了沈舟的理智防線!
瘦猴被扭曲的肢體。
木偶空洞的微笑。
小丑流淌的黑淚。
所有恐怖的意象,通過王小愛的感知,被放大了十倍、百倍,狠狠砸進(jìn)沈舟的腦海!
他的身體猛地一顫,額角青筋暴起。
這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戰(zhàn)栗,比水牢里的窒息更折磨。
但沈舟沒有抵抗。
他反而主動地、徹底地,將自己沉入這片恐懼的深海。
他要的,就是這個。
在沈舟主動分享的極致恐懼下,王小愛最后一道心理防線徹底崩塌。
她“哇”的一聲,終于放聲大哭。
哭聲里,是再也無法掩飾的絕望與恐懼。
而通過【窒息共鳴】的連接,沈舟將這份最真實(shí)、最純粹的負(fù)面情緒,變成了一個信號放大器。
他以自己為中心,朝著整個劇院,無聲地“廣播”了出去!
一瞬間,一股濃郁得化不開的悲傷與恐懼,籠罩了整個團(tuán)隊(duì)。
正在巡弋的木偶們,動作齊齊一頓。
它們空洞的玻璃眼珠,在沈舟的團(tuán)隊(duì)身上緩緩掃過,像是在確認(rèn)著什么。
片刻后,木偶們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類”,轉(zhuǎn)過頭,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舞臺。
成功了!
蘇琉璃的瞳孔驟然收縮,一抹亮光在眼底炸開。
她瞬間就懂了沈舟在做什么。
他沒有“偽裝”悲傷。
他用一個人的真實(shí)情緒,為整個團(tuán)隊(duì),偽造了一張“通行證”!
一張……雖然充滿了恐懼和絕望,但絕對“貨真價實(shí)”的通行證!
這是何等大膽,何等瘋狂的操作!
危機(jī),暫時解除。
團(tuán)隊(duì)其他人也感受到了木偶威脅的減弱,齊齊松了口氣。
他們看向沈舟的眼神,已經(jīng)從敬畏,徹底變?yōu)榱诵刨嚒?/p>
一種……可以將后背完全交付的信賴。
沈舟強(qiáng)忍著腦中翻江倒海的恐懼,強(qiáng)迫自己維持清醒。
在【窒息共鳴】的極限狀態(tài)下,他的另一項(xiàng)能力【劇本提示】,被催化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舞臺上,小丑的表演還在繼續(xù)。
他的臺詞、動作、每一個細(xì)節(jié),在沈舟眼中,都分解成了一行行滾動的藍(lán)色數(shù)據(jù)流。
【……我的愛人,她贈我以玫瑰,那玫瑰在烈火中永存,在寒冰里綻放……】
【……她對我說,這朵永不凋零的枯萎玫瑰,就是我們愛情的見證……】
【……啊,我可憐的玫瑰,它為何枯萎?為何永不凋零……】
沈舟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抓到了。
那個貫穿了整個悲劇獨(dú)白,最核心,也最矛盾的關(guān)鍵詞。
“永不凋零的……枯萎玫瑰?!?/p>
一個物體,如何能同時處于“永不凋零”和“枯萎”兩種狀態(tài)?
這是一個邏輯悖論。
而這個悖論,就是這個該死的劇本里,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
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