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 容辭的喉結(jié)滾動著，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可在對上我清澈平靜的眼眸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想解釋，想懺悔，想像副人格那樣乞求我的原諒...... 卻被我疏離的態(tài)度凍結(jié)了所有話語。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不悅的女聲打斷：“阮助理，現(xiàn)在學會偷懶了？”
季知韻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走廊口，她長臂一伸，極其自然地把我攬到自己身邊，姿態(tài)帶著明顯的保護意味。
她眼神犀利地看向容辭，帶著審視和毫不掩飾的不歡迎。
我的臉色微微泛紅，迅速站到季知韻身邊，對容辭淡淡介紹道：“季老板，這位是容辭小姐，容家的大小姐，曾經(jīng)資助過我上大學?！?我的介紹，精準地將我們的關(guān)系，定位在了 “恩人與受助者” 的層面。
聽到我這樣介紹，容辭的心中，苦澀蔓延開來，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苦笑，與眼神銳利如鷹的季知韻打了招呼：“季小姐，久仰大名?！?/p>
當年，我逃離火海后，并沒有使用容父為我訂的飛往 B 國的機票。
而是用身上僅存的最后一點積蓄，買了一張飛往 A 國的單程票。
初到異國他鄉(xiāng)，我舉目無親，語言雖然有基礎(chǔ)，卻不夠流利，錢也所剩無幾。
巨大的茫然和失去阿婉的悲痛，幾乎要把我壓垮。
就在我站在連接城市兩岸的鋼鐵大橋上，望著腳下奔流的河水，萬念俱灰之際，一個溫和的聲音叫住了我。
“先生，打擾一下。你的側(cè)影在暮色中很美，像一幅沉靜的油畫。我能為你畫一幅速寫嗎？或許...... 可以展出？” 說話的是一個背著畫板、金發(fā)碧眼的女人，正是季知韻。
我愣了一下，本能地搖了搖頭。
季知韻卻欣喜地說：“我會付報酬的！而且，我看你似乎...... 需要一份工作？” 她敏銳地捕捉到了我眼中的絕望和疲憊。
得知我正在為工作和住所發(fā)愁，季知韻直接拍板，邀請我加入她的工作室，從助理做起。
相處之后我才知道，季知韻是 A 國與 C 國的混血，幼時在 A 國長大，藝術(shù)造詣極高，在畫壇地位超然。
甚至，她曾是我大學交換生時期那所學校的名譽校友！只是我交換的時間太短，沒能遇上她返校講學。
硬要說的話，我們唯一的交集，或許是我曾在學生時代，匿名資助過一家孤兒院，而季知韻，正是那家孤兒院出來的孩子之一 —— 當然，這是季知韻后來才查到的秘密。
季知韻總笑著說，這是 “命運埋下的伏筆”。
在她的工作室里，我重新拾起了自己熱愛的設(shè)計，并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藝術(shù)天賦和策展能力。
季知韻盡心培養(yǎng)我，在我不自信的時候，是她一次次耐心鼓勵我，推著我邁出第一步，站到聚光燈下。
再后來，人人都說季知韻待我不一般。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里還放不下阿婉的影子，所以一直沒有回應(yīng)她日益明顯的愛意。
“好了，招呼也打過了，阮助理該回歸崗位了！展覽還沒結(jié)束呢！” 季知韻攬著我的肩膀，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欲轉(zhuǎn)身離去，自始至終，都沒有再看一眼神色受傷的容辭。
離開后，季知韻俊朗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孩子氣的不悅：“你前女友？” 她刻意加重了 “前” 字。
我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眼神帶著一絲復雜：“不是。但...... 也可以說是。” 那段感情太過特殊，無法用世俗對 “情侶” 的定義去框定。我愛的是她身體里那個名為阿婉的靈魂，而非眼前這個名為容辭的主人格 —— 她們共享一副軀殼，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季知韻湛藍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恍然大悟，隨即又染上困惑：“所以，你真正放在心上的，是那個已經(jīng)消失的‘阿婉’？”
我點頭，聲音輕得像嘆息：“是。阿婉是我在最黑暗的時候，唯一抓住的光。可容辭...... 她親手熄滅了那束光?！?/p>
走廊的燈光落在季知韻的側(cè)臉，她沉默片刻，伸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柔軟：“我懂了。但清硯，光會熄滅，也會重新亮起 —— 你值得被新的光照亮?！?/p>
我心口微暖，卻沒再接話。我知道季知韻的心意，只是那段與阿婉相關(guān)的過往，像一道無形的屏障，讓我遲遲不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