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停了,但天空依舊陰沉得像鉛塊。我一夜未眠,校長辦公室的沙發(fā)上,小貓的呼嚕聲和窗外詭異的教學視頻卡頓聲交替折磨著我的神經。一個念頭在黎明前鉆進腦海:活人都消失了,那么死人呢?醫(yī)院太平間里那些本該冰冷的軀體...他們還在嗎?
清晨六點,我發(fā)動了校長那輛黑色寶馬。車鑰匙插進鎖孔時,儀表盤亮起的瞬間,中控屏跳出一行小字:【VIP權限已激活】。我打了個寒顫,猛踩油門沖出學校。
市第一醫(yī)院近在眼前。這座二十層的白色巨獸此刻死寂無聲,急診大廳的自動門半開半閉,像巨獸疲倦的嘴。剛下車,一股混合著消毒水、腐爛食物和某種甜膩腥氣的惡臭撲面而來,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差點跪倒在地。
小貓在我腳邊弓起背,發(fā)出威脅的低吼。我沖進旁邊的口罩販賣機,玻璃早被打破,我翻找出一個N95厚口罩戴上,劣質橡膠的氣味反而讓我稍微清醒。
"跟緊我。"我對小貓說,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回蕩。
導診臺的電腦屏幕還亮著,顯示著昨夜最后一例急診記錄:【患者:張偉,癥狀:高燒昏迷,原因待查】。時間定格在03:14——和我鬧鐘顯示異常雪花的時間一模一樣。
我乘電梯下到B2層。太平間的金屬門虛掩著,冷氣從門縫里滲出,帶著更濃重的死亡氣息。我推開門,一排排不銹鋼尸柜在慘白的燈光下泛著冷光。我顫抖著手拉開最近的一個抽屜——
空的。
再拉一個,還是空的。第三個,第四個...所有尸柜都像被清空過。只有最里面一個抽屜半開著,里面散落著幾件撕碎的病號服和...一截斷裂的、沾滿暗紅污漬的塑料手銬。
太平間最后一盞燈管閃爍了幾下,徹底熄滅。
死人也不見了...這意味著什么?不是簡單的消失,而是被系統(tǒng)徹底"清除"——從生到死,所有關于人類存在的痕跡。可為什么留下我?為什么偏偏是那個忙到凌晨一點多的快遞員陳北?
小貓用腦袋輕輕蹭我的手,仿佛在提醒我現實的危險。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行動。在藥房翻找時,我塞滿了背包:抗生素、止痛藥、葡萄糖注射液,甚至還有一瓶維生素——誰知道未來要靠什么續(xù)命。小貓一直緊跟著我,像我的影子。
當我推著裝滿物資的手推車走出醫(yī)院大門時,城市已經變成了屠宰場。
街道上回蕩著此起彼伏的慘叫。一頭棕熊正撕咬著一只流浪狗,血濺在便利店的玻璃上;三只獅子在追逐一群從活禽市場逃出的雞鴨,羽毛和內臟散落一地;更遠處,幾頭狼模樣的野獸從動物園方向奔來,它們的眼睛在白晝下泛著詭異的紅光,像是被什么力量驅使著。
我抱起小貓就跑。身后傳來野獸的咆哮和家禽絕望的撲翅聲,像地獄的交響樂。我沖進一棟寫字樓,直奔頂層天臺。鐵門被我用消防斧死死抵住,這才敢喘口氣。
天臺邊緣,我抱著小貓蜷縮在水箱后面。從這個高度,我能看到整座城市的瘋狂。那些野獸,都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源源不斷地朝著城郊方向移動——那里,是全市最大的生豬養(yǎng)殖場,上千頭豬在圍欄里躁動不安,它們的嚎叫聲穿透雨后的空氣。
我突然想起了城市東南方,那個被高墻圍起來的、像沉默堡壘一樣的老國企生活區(qū)。
對!那里!
趁著那股驅使野獸的洪流都涌向城郊,街道上暫時只剩下零星的混亂,我不能再等了。我迅速將背包里的藥品重新整理,塞進最后幾瓶水和一包壓縮餅干,把那把從消防箱里取出的沉甸甸的消防斧緊緊綁在背包外側。斧刃在晨光下閃著冷硬的光。
"走,小家伙。"我抱起小貓,它在我懷里安靜下來,腦袋蹭了蹭我的下巴。
下樓的過程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急診大廳的慘狀依舊,但此刻我無暇他顧。推開醫(yī)院大門,城市像一個巨大的傷疤。遠處化工廠的火光在白天顯得暗淡,但濃煙依舊遮天蔽日。近處,幾只流浪狗在撕咬著什么,看到我手中的消防斧和身上全副武裝的背包,立刻夾著尾巴,嗚咽著逃進廢墟的陰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