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沙啞、低沉。
如同從深不見底的河床下傳來，帶著千年的回響。
空氣死一般寂靜。
秦曼和陸澤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
是無邊的恐懼。
“少……少主？”陸澤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完整。
秦曼更是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沒有理會他們，只是低頭看著單膝跪地的夜叉。
“甲一，我不是說過，無我召喚，不得出水府么？”我的聲音很淡。
被稱作甲一的夜叉，頭垂得更低了。
“回少主，屬下感應(yīng)到引魂燈上有您的名諱，以為有宵小之輩對您不敬，這才擅自出水，請少主責(zé)罰。”
“引魂燈？”我瞥了一眼旁邊已經(jīng)嚇傻的兩個人，“確實有宵小之輩?！?/p>
甲一抬起頭，那雙綠油油的眼睛，落在了陸澤和秦曼身上。
一股冰冷的殺氣，瞬間彌漫開來。
“就是這兩個凡人，膽敢褻瀆少主？”
“啊——！”
秦曼被他一看，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隨即兩眼一翻，直接嚇暈了過去。
陸澤比她好不了多少，褲襠處迅速濕了一片。
一股騷臭味散開。
“不……不關(guān)我的事！是她！是秦曼說這么做的！是她騙我來的！”
他連滾帶爬地想跑，卻被甲一的長戟攔住了去路。
“在少主面前，還想走？”
甲一站起身，他身形高大，投下的陰影幾乎將陸澤完全籠罩。
“少主，如何處置？”他問我。
我看著嚇得屁滾尿流的陸澤，再看看地上不省人事的秦曼。
忽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
五年的感情，換來一場啼笑皆非的背叛。
我本以為我會憤怒，會痛苦。
可當(dāng)真相赤裸裸地擺在面前時，我只覺得荒謬。
我是瀾月江的主人，這片水域的至高神明。
為了體驗人間七情六欲，我封印了大部分神力，化作凡人沈歸，在人間生活了二十年。
我以為秦曼是我的救贖，是我甘于平凡的理由。
原來，從頭到尾，都只是我的一場夢。
“他不是被水鬼糾纏么？”我指了指一旁的陸澤，緩緩開口，“那就讓他下去，跟那些水鬼好好聊聊吧?！?/p>
“遵命?！?/p>
甲一提起長戟，戟尖對準了陸澤。
陸澤嚇得魂飛魄散，連聲求饒。
“不要！不要殺我！沈歸！哦不！少主！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把所有的錢都給你！我把陸家都給你！求你饒我一命！”
我搖了搖頭，“我要你的錢做什么？”
整條瀾月江底的沉船寶藏，都屬于我。
“至于你的命……”我頓了頓，“我不要?！?/p>
“甲一，別傷他性命。只讓他感受一下，被江水擁抱的感覺?！?/p>
“屬下明白?！?/p>
甲一長戟一揮，一股水流憑空出現(xiàn)。
化作兩條水繩，將陸澤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陸澤連反抗都做不到，就被拖向了江邊。
“不——！救命??！”
他的慘叫聲，很快被江水吞沒。
江面恢復(fù)了平靜，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只剩下濃霧，和地上昏迷的秦曼。
我走到她身邊，蹲下身。
這張臉，曾經(jīng)讓我癡迷了五年。
如今再看，只覺得陌生。
我伸出手，輕輕撫過秦曼的臉頰。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她皮膚的瞬間，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藏在袖中的一把銀質(zhì)小刀，狠狠刺向我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