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丁年于公司的底層默默積蓄力量時,馬風也正沿著家人精心規(guī)劃的“明星路”前進,這條路看起來寬闊平坦,鋪滿了鮮花與期待。
2014年,十二歲的馬風已經(jīng)參加過不少兒童模特比賽和才藝表演,在本地小有名氣,是親戚朋友口中“別人家的孩子”。郭媽媽把他打扮得像個精致的小王子,帶著他,奔波于各個試鏡場地和攝影棚。他比同齡人更早熟,懂得看導演和制片人的眼色,也知道如何在鏡頭前展現(xiàn)自己最完美、最討喜的一面。
一次某個熱門兒童劇劇組的海選現(xiàn)場,等待區(qū)里擠滿了和他一樣懷揣夢想的孩子和神情焦慮的家長。馬風穿著精心挑選的潮牌衣服,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他安靜地坐在角落,手里拿著劇本片段,嘴里默默念著臺詞,眼神里是與年齡不符的專注和野心,偶爾抬眼打量競爭對手時,目光中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較量意味。
“媽,你放心,這次我肯定能行。”他小聲對一旁不斷整理他衣領、絮絮叨叨的郭媽媽說,語氣帶著超越年齡的自信,“當了童星,有了知名度,以后就能考更好的藝術學校,簽約大公司,當真正的大明星。”
郭媽媽連連點頭,眼里滿是期望:“對,我們風風最棒!以后賺大錢,買大房子,娶漂亮老婆,讓大家都羨慕!”
面試出來,馬風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自信的笑容。他覺得自己發(fā)揮得很好,臺詞流暢,表演自然,導演也對他點頭微笑了。他幾乎已經(jīng)確信,自己離“大明星”的夢想,只有一步之遙,仿佛伸手就能摘下那顆最亮的星。陽光灑在他身上,未來似乎一片光明,鋪著紅毯。
而此時的丁年,正在重慶公司那間充滿汗水味道的練習室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同一個舞蹈動作。汗水浸透了他的舊T恤,緊緊貼在瘦削的脊背上,勾勒出微微凸起的肩胛骨。鏡子里的少年,眼神專注,嘴唇緊抿,帶著一股不服輸?shù)木髲?,每一個動作都力求達到老師示范的標準,甚至更好。
身邊的練習生換了一茬又一茬,有人因為吃不了苦而黯然離開,有人因為看不到希望而主動放棄,也有人像他一樣,還在苦苦堅持,像石縫里掙扎求生的野草。隔壁練習室的師兄們依舊很少出現(xiàn),他們的世界是丁年無法觸及的繁華與喧囂,隔著厚厚的墻壁,像是兩個平行世界。
有時,練到精疲力竭,肌肉酸痛得無法抬起,癱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望著天花板上單調的、發(fā)出嗡嗡聲的燈管,丁年會會產(chǎn)生一種奇怪的幻覺。仿佛透過那刺眼的白光,能看到未來的自己,真的站在了巨大的、光芒四射的舞臺中央,聚光燈打在他身上,炙熱而明亮,臺下是萬眾歡呼,掌聲雷動。那一刻,身體的疲憊和心靈的孤獨似乎都被那虛幻的光芒暫時驅散了。
那時,馬風面試的那部兒童劇在電視上成功播出,他拿到了一個有幾句臺詞、能露正臉的小角色??粗娨暀C里自己的臉,雖然稚嫩卻清晰可見,他興奮得一夜沒睡,反復觀看那短短的幾分鐘。郭媽媽高興地做了好多菜,逢人便夸。他也以為,自己已經(jīng)推開了一扇通往星光大道的大門,門后是無限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