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萱生日那天，深圳下了一場暴雨。
我站在她家門口，手里提著蛋糕和禮物，頭發(fā)還在滴水。
敲門前，我對著手機屏幕理了理發(fā)型——見鬼，我什么時候開始在意這個了？
門開了。萱萱站在門口，眼睛瞪得圓圓的。
"你淋雨了？"她一把將我拉進屋，"怎么不帶傘？"
"天氣預報說小雨。"我抖了抖濕透的T恤，"結果走到一半變成傾盆大雨。"
她小跑著拿來毛巾，踮起腳幫我擦頭發(fā)。
這個距離太近了，我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桃子香氣。
"我自己來。"我接過毛巾，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觸電般縮回。
萱萱抿嘴笑了："高富害羞了？"
"放屁。"我粗聲粗氣地說，"是怕把你也弄濕。"
她今天穿了條白色連衣裙，領口有精致的蕾絲邊，看起來像個精致的洋娃娃。我注意到她還化了妝，眼尾微微上挑，涂了淡粉色的唇彩。
"給你的。"我把禮物遞過去，"不知道你喜歡什么，隨便買的。"
她接過盒子，輕輕搖晃："我能現在拆嗎？"
"當然。"
她拆包裝的動作很輕，像在對待什么易碎品。當看到盒子里那條蒂芙尼項鏈時，她的手指頓住了。
"這太貴重了..."她小聲說。
"不貴，打折買的。"我撒謊道。其實花了我小半個月的房租，但看到她驚喜的表情，值了。
萱萱咬著下唇，突然轉身跑進臥室："幫我戴上！"
我站在原地，手里拿著項鏈，不知所措。臥室門開了一條縫，能看見她背對著我坐在床邊，長發(fā)撥到一側，露出白皙的后頸。
"進來呀。"她扭頭催促。
我咽了口唾沫，走進臥室。這是我第一次進她睡覺的地方，床單是淡紫色的，床頭擺著幾個毛絨玩偶。空氣中飄著若有若無的香氣，像是某種花香。
"轉過去點。"我站在她身后，手有些抖。
她順從地低下頭。我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脖子，她輕輕顫了一下。項鏈的搭扣很小，我試了幾次都沒扣上。
"笨手笨腳的。"她輕笑，"平時給女朋友戴項鏈也這樣？"
"我很少送項鏈。"我老實回答，"一般都是送錢。"
她笑出聲："不愧是高富，簡單粗暴。"
終于扣上了。她跑到穿衣鏡前左看右看，像個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好看嗎？"她轉過來問我。
銀色的鏈子襯著她的鎖骨，確實好看。但我沒好意思說出口，只是點點頭："還行。"
"口是心非。"她皺了皺鼻子，"我做了晚餐，來嘗嘗？"
餐桌上擺著幾道菜，賣相居然不錯。中間還點著蠟燭，雖然在這種天氣里顯得有點多余——窗外電閃雷鳴，雨點拍打著玻璃。
"燭光晚餐？"我挑眉，"這么正式？"
"生日嘛。"她給我倒了杯紅酒，"一年就一次。"
我們碰杯。酒很醇，菜也很美味。萱萱的廚藝比我想象中好太多，紅燒肉入口即化，青菜清脆爽口。
"你經常做飯？"我問。
"嗯。"她小口啜飲著紅酒，"一個人住久了，總要學會照顧自己。"
不知為何，這句話讓我心里一緊。我想起她那些泡面和速凍餃子，想起她空蕩蕩的行李箱。
"你家人呢？"我脫口而出。
她放下筷子，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在湖南。我們...不太聯(lián)系。"
"抱歉，我不該問這個。"
"沒關系。"她重新笑起來，"比起家人，我更想知道高富的事。"
"我有什么好知道的？"
"很多啊。"她掰著手指數，"你喜歡什么顏色，愛吃什么菜，初戀是什么時候，交過幾個女朋友..."
我喝了口酒："黑色，辣的，高中，三個。"
"好敷衍！"她不滿地嘟嘴，"詳細說說嘛，尤其是前女友們。"
"沒什么好說的。"我轉移話題，"你許愿了嗎？"
她眨眨眼："現在許。"
她真的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嘴唇微動。燭光映在她的臉上，睫毛在臉頰投下細密的陰影。那一刻，她美得像幅畫。
"許了什么愿？"她睜開眼時我問。
"說出來就不靈了。"她神秘地笑笑，"不過可以給你個提示——和你有關系。"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晚餐后，雨小了些。萱萱堅持要切蛋糕，雖然我們都已經吃得很飽。她插上蠟燭，讓我給她唱生日歌。
"我五音不全。"我警告她。
"沒關系，"她眼睛亮晶晶的，"我想聽。"
我硬著頭皮唱完，她笑得前仰后合。
"太難聽了！"她擦著眼角的淚，"不過我很喜歡。"
她切蛋糕的動作很優(yōu)雅，先給我一塊，然后才給自己。奶油沾到她嘴角，她渾然不覺。
"你這里有..."我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
她故意歪頭："哪里？"
"這里。"我湊近了些。
下一秒，她的手指抹了塊奶油，點在我鼻尖上。
"萱萱！"我佯怒。
她笑得像只偷腥的貓："生日特權！"
我 retaliate，抹了奶油反擊。很快，這場戰(zhàn)爭升級，我們像兩個孩子一樣互相涂抹，直到兩人臉上都沾滿奶油。
"停戰(zhàn)！"她舉手投降，"我去洗臉。"
她跑進洗手間，我坐在沙發(fā)上喘氣。手機響了，是條微信。我隨手點開——
"高富，我回深圳了。有空見一面嗎？"
發(fā)信人：林悅。
我盯著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不知如何回復。林悅是我的大學女友，分手三年了。當初是她提的分手，說要去北京追求事業(yè)?，F在怎么突然回來了？
"誰呀？"萱萱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我下意識鎖屏："沒誰，廣告。"
她歪著頭看我，臉上還掛著水珠。不知為何，那眼神讓我后背發(fā)涼。
"我去下洗手間。"我起身。
在洗手間里，我盯著鏡子里的自己，鼻尖上還沾著一點奶油。我洗了把臉，猶豫要不要回復林悅。
最終，我回了個："最近比較忙，改天吧。"
走出洗手間，發(fā)現萱萱坐在我的位置上，手里拿著我的手機。
"你翻我手機？"我聲音陡然提高。
她抬頭，表情異常平靜："林悅是誰？"
"把手機還我。"
"是你前女友吧？"她劃拉著屏幕，"長得挺漂亮的。"
我一把奪過手機："這不關你的事。"
"她為什么突然聯(lián)系你？"萱萱追問，"你們分手多久了？"
"三年。"我深吸一口氣，"萱萱，這是我的隱私。"
"我只是關心你。"她站起來，逼近我，"她傷害過你，對不對？我看得出來。"
我后退一步："我們和平分手的。"
"那你為什么不敢看我？"她伸手捧住我的臉，強迫我與她對視，"高富，你知道我喜歡你吧？"
我心跳如雷："你喝多了。"
"我沒有。"她的眼神異常清醒，"從咖啡展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了。我知道你所有習慣——喝咖啡加兩份糖，抽煙只抽中南海，健身喜歡先練胸..."
"你跟蹤我？"我毛骨悚然。
"我說過，我喜歡觀察人。"她微笑，"尤其是你。"
我該感到害怕的。但奇怪的是，我并沒有。也許是因為她太漂亮，也許是因為我骨子里也是個瘋子。
"萱萱，"我試圖講道理，"我們認識才一個月..."
"時間不重要。"她打斷我，"重要的是感覺。你敢說你對我沒感覺嗎？"
我啞口無言。確實，我對她有感覺，否則不會在她生日這天精心準備禮物，不會因為她的靠近而心跳加速。
正當我組織語言時，門鈴響了。
我和萱萱同時轉頭。
"你叫了外賣？"我問。
她搖頭："沒有。"
門鈴又響，比之前更急促。我走去開門，然后僵在原地。
門外站著林悅，拖著行李箱，渾身濕透。
"高富，"她疲憊地笑了笑，"我能進來嗎？"
我回頭，萱萱站在餐桌旁，手里握著切蛋糕的刀，臉上的表情讓我不寒而栗。
"這位是？"林悅問。
"我房客。"我側身讓她進來，"萱萱，這是我朋友林悅。"
"前女友。"萱萱糾正道，聲音冷得像冰，"淋雨了？真巧，高富也是淋雨來的。"
林悅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非常不是時候。"萱萱微笑道，"今天是我生日。"
"抱歉。"林悅尷尬地說，"我不知道。我只是...沒地方去了。"
我這才注意到她眼睛紅腫，像是哭過："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和北京那邊的公司解約了。"她苦笑，"還和未婚夫分手了。一時沖動買了回深圳的票，結果發(fā)現這里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
我不知該說什么。萱萱走過來，挽住我的手臂。
"真可憐。"她甜甜地說，"不過高富現在很忙，沒空收留你。對吧，高富？"
林悅看看我，又看看萱萱，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抱歉打擾了。"
她轉身要走，我拉住她："等等，這么大的雨..."
"高富。"萱萱收緊手指，指甲幾乎陷進我的肉里，"你想清楚。"
我看看滿臉敵意的萱萱，又看看狼狽不堪的林悅，陷入兩難。
最終，我嘆了口氣："林悅，我先送你去酒店吧。"
萱萱松開手，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你要跟她走？"
"我只是送她去酒店。"我試圖解釋，"她一個人不安全..."
"那我呢？"萱萱輕聲問，"今天是我生日。"
我感到一陣頭痛："萱萱，別這樣..."
"去吧。"她突然轉身，"反正我也習慣了被拋棄。"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扎進我心里。林悅拉了拉我的袖子："要不我自己去吧..."
"不行。"我堅持道，"我送你。"
臨走前，我回頭看了眼萱萱。她站在窗邊，背對著我們，肩膀微微顫抖。我想說點什么，但最終只是輕輕帶上了門。
電梯里，林悅小聲說："你女朋友生氣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下意識反駁。
"但她喜歡你。"林悅苦笑，"女人的直覺。"
我沒有接話。雨又下大了，砸在樓前的遮陽棚上，發(fā)出震耳的聲響。
把林悅安頓在附近的酒店后，我站在雨中猶豫要不要回去找萱萱。手機響了，是她的消息：
"我的生日愿望是，高富只看著我一個人?？上В竿徽f出來就不靈了。"
緊接著是第二條：
"我在你家里等你。如果你今晚不回來，明天就會在陽臺上看到我的尸體。"
我盯著屏幕，血液瞬間凝固。這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撥通她的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萱萱？"我聲音發(fā)抖，"你別做傻事..."
"那就回來。"她輕聲說，"我只等到十二點。"
電話掛斷了。
我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四十。
雨幕中，我狂奔回家。
暴雨中的深圳像被罩在一個水簾洞里。
我沖進小區(qū)時，保安老張在崗亭里沖我喊："高哥！這么大雨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