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的夜空被一團濃稠如血的暗紅色陰云吞噬，空氣粘滯得如同凝固的膠體，帶著濃烈的鐵銹腥氣和一種更深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土腥腐敗味，混合著王胖子破魔血殘留的微弱焦糊氣息，令人窒息。即使隔著數(shù)條街區(qū)，那股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壓迫感也像冰冷的濕布死死捂在口鼻上。陸明遠的黑色奔馳G63在死寂的街道上咆哮疾馳，引擎的嘶吼如同被困巨獸絕望的喘息，卻無法驅(qū)散車內(nèi)凝重的、幾乎凍結(jié)的寒意。
許墨坐在副駕駛，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發(fā)白，緊緊扣著懷中那枚古樸的赑屃印。冰涼的印體內(nèi)部，一股微弱卻持續(xù)不斷、如同深海潛流般的灼熱悸動正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急促，每一次脈動都像冰冷的針尖刺在他的神經(jīng)上，無聲的指向目的地——那里，有什么東西正在蘇醒、膨脹，帶著滔天的怨毒。后座上，王胖子死死抱著那個鼓囊囊的急救箱，胖臉上冷汗涔涔，右臂裹著的紗布隱隱透出新鮮的血跡，他下意識的用另一只手護著，仿佛那傷口是通往地獄的門戶。賈玄明神經(jīng)質(zhì)的捻著那兩撇標(biāo)志性的假胡子，另一只手在破舊的“百寶囊”里反復(fù)摸索著銅錢劍、黃符紙和那個用紅布包裹的鎮(zhèn)魂鈴盒子，嘴唇無聲的翕動，背誦著連他自己都未必完全理解的驅(qū)邪咒文，額角滲出的汗珠在慘白的臉上格外醒目。
“還…還有兩個街區(qū)?！标懨鬟h的聲音干澀緊繃，像是砂紙摩擦著喉嚨。他緊握方向盤的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而失去血色，車載導(dǎo)航上那個猩紅的終點標(biāo)記，在夜色中如同一個不斷滲血的創(chuàng)口，灼燒著他的視線。
轉(zhuǎn)過最后一個荒涼的彎道，玲瓏臺工地如同一座被遺忘的墳場，突兀的撞入視野。高聳的圍擋上，“陸氏地產(chǎn)”的巨幅廣告牌在無風(fēng)的夜色中詭異的輕微搖晃，發(fā)出單調(diào)而令人心慌的“吱呀”聲。工地大門如同怪獸敞開的巨口，保安亭空洞洞的，像一只失明的眼睛。一盞孤零零的探照燈將慘白的光束投向內(nèi)部，照亮了漫天飛舞的塵埃和地面上凌亂、拖沓的腳印，仿佛無數(shù)人在瘋狂奔逃后留下的痕跡。殘破的雕梁畫棟、褪色的戲臺彩繪、斷裂的“出將入相”門簾、散落的焦黑木料在慘白光束下勾勒出蒼涼恐怖的剪影。雨水在廢墟上匯流，形成一汪汪渾濁的、泛著暗紅色的水洼。
“操…”陸明遠猛的一腳踩死剎車，輪胎在粗糙的地面上發(fā)出刺耳的尖叫，G63龐大的車身劇烈的晃了一下才停穩(wěn)。透過擋風(fēng)玻璃，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呼吸——
工地中央，那座本應(yīng)被精心修復(fù)、成為未來地標(biāo)的民國戲臺遺址周圍，十幾個穿著灰藍色工裝的人影，正以一種完全同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僵硬姿態(tài)，緩慢的繞圈行走。他們的頭顱無一例外的歪向右側(cè)，角度完全一致，如同被無形的線強行拉扯。步伐、擺臂幅度精準(zhǔn)得如同量過。更駭人的是他們的臉——嘴角被一種非人的力量拉扯到極限，咧開的弧度僵硬如石刻面具，露出森白的牙齒和鮮紅的牙齦，形成一種凝固的、毫無生氣的獰笑。探照燈慘白的光線下，清晰可見所有人耳廓下方都掛著暗褐色的污漬——那是干涸的血跡，無聲的訴說著耳膜被無形力量撕裂的慘劇。他們的指甲縫里滿是泥土和暗紅色碎屑，嘴角流著涎水，眼神深處偶爾閃過一絲轉(zhuǎn)瞬即逝、卻極致痛苦的恐懼。
“活…活死人？僵尸？！”王胖子的聲音抖得像秋風(fēng)中的落葉，肥碩的身體拼命想縮進座椅深處，急救箱被他抱得咯咯作響。
許墨的瞳孔驟然收縮，銳利的目光穿透詭異的表象，捕捉著細微的生理跡象：“不，他們還活著?！彼赶蚱渲幸蝗宋⑽⑵鸱男靥藕鸵騽×易系孛娑テ?、滲血的指尖，“看，呼吸還在。但精神…被徹底控制了。他們的意識被困在某種極致的恐懼或…指令中?！彼氖种笩o意識的撫過脖頸側(cè)面那道淡紫色的勒痕，那里傳來一陣細微的刺痛，如同共鳴。
“那…那笑聲…”陸明遠喉結(jié)艱難的滾動，聲音嘶啞，“電話里那些笑聲…就是這種笑…” 他仿佛又聽到了那令人作嘔的和聲。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內(nèi)心最深的恐懼，一陣微弱卻清晰得令人頭皮炸裂的“呵呵…呵呵呵…”聲，如同冰冷的毒蛇，從工地深處、尤其是那座黑洞洞的戲臺遺址方向幽幽飄來。那不是單一的聲音，而是數(shù)十個、甚至更多聲源疊加、扭曲形成的詭異和聲。音調(diào)高低不一，尖銳與低沉混雜，卻保持著一種完全同步、毫無情感的節(jié)奏，像一群被操縱的木偶在齊聲發(fā)出冰冷的嘲弄。這聲音無視距離，直接鉆進人的腦髓，激起一陣生理性的惡心和寒意。
“無量那個天尊！”賈玄明猛的一哆嗦，假胡子差點被他自己揪下來，臉?biāo)查g慘白如紙，“這…這他娘的是‘陰魂笑’！古籍有載，非積怨百年、戾氣沖天的厲鬼不能發(fā)出！此聲一出，百邪避易…不對，是百邪叢生啊！”他的聲音帶著哭腔，顯然被這傳說中的兇兆嚇得不輕。
冰冷的夜風(fēng)裹挾著塵土和那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腐朽甜膩氣息，在許墨推開車門的瞬間撲面而來。他深吸一口這污濁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必須進去。源頭不解決，這些人就算救出來也廢了，而且…”他目光如炬，死死鎖住戲臺遺址下那個仿佛通往地獄的洞口，“那里的東西，正在蘇醒。它在積蓄力量，等它完全出來，就晚了?！?/p>
“等等！許…許哥！”賈玄明突然死死拽住許墨的胳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指顫巍巍的指向工地邊緣一處堆滿廢棄建材的陰影，“你…你看那邊！那個作死的瘋婆娘！她…她真來了？！”
陰影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貓著腰，借助雜物的掩護，鬼鬼祟祟的向戲臺方向移動——正是林薇薇！她換上了一身便于行動的黑色運動服，頭發(fā)利落的扎成高馬尾，臉上還帶著精致的直播妝容。她手里緊緊握著那臺標(biāo)志性的云臺攝像機，鏡頭蓋子早已打開，紅色的錄制指示燈在黑暗中像一只不懷好意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的詭異景象。她身后跟著兩個同樣穿著黑衣、扛著專業(yè)攝像機和便攜補光燈的男人，臉上寫滿了恐懼，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跟上。
“操！林薇薇！你他媽瘋了？！”陸明遠咬牙切齒，拳頭捏得咯咯響，“她真敢來直播？！嫌命長嗎？！”
仿佛為了回答他的怒吼，林薇薇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向鏡頭，刻意壓低卻因興奮而微微拔高的聲音清晰的隨風(fēng)飄來：“…家人們！親人們！看到?jīng)]有？這就是傳說中的玲瓏臺鬼戲院！薇薇現(xiàn)在就在最前線！剛才那些毛骨悚然的笑聲，你們都聽到了嗎？絕對真實無添加！現(xiàn)在，我們就要冒險靠近一點，看看這些‘微笑工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哪，他們的耳朵…”她調(diào)整鏡頭，試圖拉近拍攝一個離她較近的工人耳廓下的血跡。
“她是在找死！”王胖子的小眼睛瞪得溜圓，“那些東西隨時可能發(fā)狂！她沒看見嗎？！”
許墨眼神一厲：“攔住她！不能讓她靠近戲臺核心！”他不再猶豫，拔腿就向林薇薇的方向沖去。陸明遠咒罵一聲跟上，王胖子抱著急救箱，賈玄明背著沉重的“百寶囊”，兩人跌跌撞撞緊隨其后。
林薇薇正全神貫注于鏡頭，對著屏幕講解，完全沒注意到——一個原本在繞圈行走的工人，動作突然停滯。那顆歪斜的頭顱，如同生銹的機械，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緩緩、緩緩的轉(zhuǎn)向了她所在的方向。咧開的、凝固著詭異笑容的嘴，嘴角竟微微抽動了一下，一絲粘稠的涎水順著下巴滴落。然后，他開始以一種極其不協(xié)調(diào)、關(guān)節(jié)仿佛被強行反向扭動的姿勢，一步一頓，卻目標(biāo)明確的向她走去！步伐帶起微弱但刺耳的空氣尖嘯！
“林薇薇！后退！快跑！”許墨的厲喝如同驚雷炸響。
林薇薇聞聲猛的回頭，看到許墨等人先是一愣，隨即臉上瞬間爆發(fā)出混合著驚訝和巨大興奮的紅光：“許老師？陸少？！你們也來探…啊——?。?！”
凄厲的尖叫劃破死寂的夜空！那個被控制的工人如同被按下了加速鍵，猛的撲了上來！雙臂僵硬的前伸，如同兩根生銹的鐵棍，帶著一股腥風(fēng)，直直的掐向林薇薇纖細的脖子！林薇薇魂飛魄散，完全是求生本能，將手中沉重的攝像機狠狠掄起格擋！
“砰！”一聲悶響！金屬機身與工人堅硬的手臂猛烈撞擊！林薇薇感覺虎口劇震，攝像機差點脫手。那工人只是身體晃了晃，毫無痛覺，另一只手已經(jīng)帶著惡風(fēng)抓向她的臉！
千鈞一發(fā)！許墨已如獵豹般沖到近前！他沒有選擇硬撼，矮身一個迅猛的掃堂腿，狠狠踢在工人的小腿迎面骨上！同時依靠對空氣震動的細微感知，側(cè)身躲開對方手臂帶起的刺耳尖嘯！工人下盤不穩(wěn)，踉蹌著向側(cè)面栽倒。然而，他倒下的姿勢極其詭異，身體如同提線木偶般在半空中強行扭動，以一種違背物理規(guī)律的方式瞬間調(diào)整了重心，單手撐地，幾乎毫不停頓的再次彈起撲來！力量大得驚人，帶起的風(fēng)聲更厲！
“胖子！血！快！”許墨一邊用格斗技巧勉強招架著工人狂風(fēng)暴雨般的攻擊（每一次格擋都震得手臂發(fā)麻，那無形的次聲波讓他頭暈?zāi)垦＃?，一邊嘶聲大吼?/p>
“來了來了！”王胖子手忙腳亂的扯開右臂的紗布，露出下面皮肉翻卷、尚未愈合的猙獰傷口。他狠心一咬牙，用指甲在傷口邊緣用力一掐！“嘶——”鉆心的疼痛讓他倒抽一口冷氣，幾滴帶著微弱、卻肉眼可見金色光點的血珠瞬間滲出！賈玄明早已手忙腳亂的抽出一張畫得歪歪扭扭的黃符，口中急速念著：“天地玄宗，萬炁本根…急急如律令！”一把將符紙按在王胖子的傷口上，沾滿血珠，然后看準(zhǔn)時機，猛的拍向那個瘋狂工人的額頭！
“啪！”
符紙精準(zhǔn)的貼在工人眉心！沾著破魔血的黃符如同燒紅的烙鐵！
“嗤啦——！”一股濃烈的、帶著焦臭味的黑煙瞬間從那工人的七竅——眼、耳、口、鼻中狂噴而出！黑煙中仿佛有扭曲的人臉在無聲哀嚎！工人發(fā)出一聲非人的、撕心裂肺的尖嘯，身體如同觸電般劇烈抽搐，雙手死死抓撓著自己的臉和脖子，留下道道血痕。他臉上那凝固的詭異笑容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痛苦和茫然。幾秒鐘后，他像一截被砍斷的木樁，“噗通”一聲重重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有…有用！”賈玄明驚喜的叫道，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但隨即看到周圍，臉色瞬間垮得像苦瓜，“可…可胖子！你這點血…杯水車薪??！你看看！全來了！”
這邊的激烈打斗和符箓生效時的異象（黑煙、尖嘯），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下了巨石！周圍那十幾個原本在繞圈行走的被控工人，動作齊刷刷的停下！所有歪斜的頭顱，如同被無形的線操控，瞬間轉(zhuǎn)向許墨一行人的方向！十幾張咧開的、凝固著詭異笑容的臉，在探照燈慘白的光線下，構(gòu)成了一幅足以讓人精神崩潰的地獄繪卷！那同步的“呵呵…呵呵呵…”笑聲陡然拔高，變得更加尖銳、密集，如同無數(shù)鋼針扎刺著每個人的耳膜和神經(jīng)！他們開始邁步，以一種緩慢、僵硬卻無比堅定的步伐，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無形的壓力如同不斷收緊的絞索！
“跑！去戲臺！解決源頭！”許墨當(dāng)機立斷，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賈玄明，護住胖子的傷口！陸明遠，帶上她！”他指向驚魂未定、癱坐在地的林薇薇。
一行人再無暇他顧，跌跌撞撞的向戲臺遺址核心亡命奔逃！身后是越來越近、越來越響的詭異笑聲和沉重拖沓的腳步聲。林薇薇那兩個攝影師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丟下昂貴的設(shè)備，連滾爬爬的消失在黑暗的圍擋之外。只有林薇薇，不知是嚇傻了還是職業(yè)本能驅(qū)使，竟然在被陸明遠粗暴拽起時，下意識的彎腰撿起了地上屏幕碎裂但似乎還在工作的攝像機！
“家…家人們！薇薇還活著！但情況萬分危急！我們正被…被那些‘微笑人’追趕！目標(biāo)…目標(biāo)是那個戲臺下的洞！”她一邊被陸明遠拖著跑，一邊居然還對著鏡頭氣喘吁吁的嘶喊，聲音里帶著哭腔和一種病態(tài)的亢奮。
戲臺遺址近在咫尺——那是一座典型的民國磚木混合結(jié)構(gòu)戲臺，飛檐斗拱依稀可見昔日的精美，但此刻木料腐朽，彩漆剝落，欄桿斷裂，處處透著破敗與死寂。戲臺正中央的地面，被粗暴的挖掘開一個直徑約一米多的不規(guī)則洞口，黑黢黢的，深不見底，如同大地張開的猙獰巨口。洞口周圍散落著破碎的磚石、斷裂的洛陽鏟和幾件沾滿暗紅色泥土的工具。濃烈的鐵銹腥氣和一種更深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土腥腐敗味，混合著王胖子破魔血的微弱焦糊味，從這里彌漫開來，令人作嘔。洞口邊緣的泥土呈現(xiàn)出一種不祥的暗紅褐色，手電光下，能看到土壤中夾雜著一些細小的、如同骨殖般的白色碎屑。
許墨沒有理會陸明遠悔恨的目光，一個箭步?jīng)_到洞口邊緣，單膝跪地。他強忍著刺鼻的氣味，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探入洞口邊緣的泥土——那土壤冰涼粘膩，觸手瞬間，一股強烈的怨念寒意順著指尖直沖而上！更詭異的是，指尖下的土壤中，竟然隱隱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如同琴弦被輕撥的…嗡鳴感？
就在他指尖觸碰泥土的瞬間！
“嗡——！”
懷中的赑屃印如同被投入熔爐，驟然爆發(fā)出滾燙的高熱！一股冰冷刺骨、飽含滔天怨毒的意念洪流，順著指尖猛的沖入許墨的腦海！無數(shù)破碎、凄厲的尖嘯、絕望的哭喊、火焰燃燒的噼啪聲、琴弦崩斷的銳響…瞬間將他淹沒！他悶哼一聲，身體劇震，眼前發(fā)黑，鼻端一熱，溫?zé)岬囊后w流了下來。
“下面！它要出來了！”許墨猛的抬頭，顧不上擦拭鼻血，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驚駭，聲音因靈魂的沖擊而嘶啞破裂，“所有人！退后！找掩體！”
話音未落！
“吱嘎——?。。 ?/p>
一聲尖銳到無法形容、仿佛用生銹的鋼鋸在頭蓋骨上來回拉扯的噪音，毫無征兆的從那深不見底的洞窟深處爆發(fā)出來！這聲音超越了人類聽覺的極限，卻直接作用于大腦和內(nèi)臟！所有人瞬間感覺頭顱像要炸開，心臟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緊、狠狠揉捏！王胖子直接“哇”的一聲吐了出來，賈玄明痛苦的蜷縮在地，陸明遠和林薇薇死死捂住耳朵，發(fā)出痛苦的呻吟。周圍的地面塵土被無形的音波激起，呈環(huán)狀擴散開來！
緊接著，一股濃稠如墨汁、翻滾不休的灰黑色霧氣，如同壓抑了千百年的火山熔巖，猛的從洞口噴涌而出！霧氣在空中瘋狂的扭曲、盤旋、凝聚，漸漸勾勒出一個模糊的女性人形輪廓。她身姿窈窕，穿著舊式旗袍的樣式，長發(fā)披散。最令人心悸的是她懷中，緊緊環(huán)抱著一個修長、微微彎曲的長條形物體輪廓…那物體散發(fā)著不祥的幽光。
“焦尾琴！是焦尾煞琴！”賈玄明忍著劇痛，失聲尖叫，眼中充滿了絕望的確認，“柳如煙！民國名伶柳如煙！抱著這把琴自焚而亡！怨氣沖天，化為琴魂！古籍記載，琴響之時，便是百鬼夜行索命之際！”
仿佛是為了回應(yīng)他的話語，那翻滾的霧氣人形驟然清晰了一瞬！一張被烈焰燒得皮開肉綻、焦黑碳化、眼窩空洞卻依稀能辨昔日絕代風(fēng)華的臉龐，在霧氣中一閃而過！那空洞的“視線”仿佛穿透了時空，冰冷的鎖定了喊出她名字的賈玄明！焦黑的嘴唇無聲的開合著。
“沙…沙沙沙…喀啦…喀啦…”
與此同時，一陣密集、詭異的摩擦挖掘聲從四面八方潮水般涌來！許墨強忍著頭顱欲裂的痛苦回頭，只見那些追趕他們的、以及更遠處原本跪伏在地的被控工人，此刻全部停下了腳步。他們齊刷刷的轉(zhuǎn)向戲臺的方向，然后…如同接到了統(tǒng)一的指令，開始用雙手、用身邊能找到的任何工具、甚至用頭，瘋狂的挖掘腳下的土地！指甲翻卷脫落，指骨磨破見血，額頭撞得血肉模糊也毫不停歇！仿佛那土壤之下，埋藏著對他們而言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或者…是禁錮著他們靈魂的牢籠！被挖掘翻開的暗紅色土壤如同有生命般蠕動、合攏！
“他們…在挖什么？！”林薇薇蜷縮在一塊斷裂的水泥板后，聲音抖得不成調(diào)，攝像機鏡頭卻本能的對準(zhǔn)了那些瘋狂挖掘的身影。
許墨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在那些工人瘋狂挖掘的地方，土壤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濕潤、暗紅，如同吸飽了鮮血！更恐怖的是，整片工地范圍內(nèi)的地面，都開始出現(xiàn)不規(guī)則的、如同呼吸般的起伏和蠕動！一塊塊區(qū)域詭異的向上凸起、塌陷…仿佛有無數(shù)東西正在下面掙扎、涌動！
“尸骨…”許墨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夢囈，帶著一種洞悉真相的冰冷寒意，“這片地下…埋著無數(shù)的尸骨…玲瓏班的…可能還有更多…它們…被喚醒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最恐怖的猜想——
“噗！”
一只只剩下森森白骨、五指大張的手爪，猛的沖破一處被挖松的土壤，猙獰的刺向被暗紅陰云籠罩的夜空！緊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十幾處、幾十處地方！殘破的肋骨、斷裂的腿骨、空洞洞的骷髏頭…數(shù)十具殘缺不全、沾滿泥土的骸骨，如同地獄的作物，正從這片被詛咒的土地下掙扎著爬出！它們空洞的眼窩無一例外的轉(zhuǎn)向戲臺的方向，下頜骨無聲的開合著，發(fā)出只有靈魂才能“聽”見的、充滿了痛苦與怨毒的尖嘯！其中幾具骸骨上，還殘留著燒融變形的戲服碎片和首飾殘骸！
“完了…全完了…”賈玄明面如死灰，癱坐在地，連去翻找“百寶囊”的力氣都沒了，嘴里只剩下無意識的喃喃，“祖師爺…弟子無能…今日怕是要交代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