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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水縣。
城內(nèi),滂沱大雨之下。
街道上行人正常往來。
而街道兩邊的屋檐下,則是十分清晰且扎眼的橫陳著一個個或坐或躺,瘦骨嶙峋的破衣男女。
這些人。
都是紫水縣府衙,聽取郡令,放進城的災(zāi)民。
數(shù)量不多,僅起到一個已經(jīng)接收的表象作用。
災(zāi)民的點綴下,街道多了分臟亂。
本質(zhì)上卻沒有什么影響。
因為真正能夠給縣里造成影響的災(zāi)民大軍,都被攔在縣外的山林,忍饑挨餓。
……
街道的某一處區(qū)域。
牌匾高懸,其間人聲鼎沸。
只見這牌匾之上,唯有幾個燙金大字。
【黑家賭坊】
縣里最大的賭坊。
據(jù)傳。
曾經(jīng)有一個人。
靠著一個銅板,在這里一夜暴富,贏到了百兩黃金!
置田置宅,娶妻納妾。
只靠一夜,就走上了人生巔峰!
這樣的故事,讓不知多少賭鬼對這賭坊趨之若鶩。
整個縣的賭鬼,都以進出此地為榮。
將這里當作創(chuàng)業(yè)之地!
一個牌桌前。
苗崢弟弟苗牌,緊張的看著莊家揭牌。
這一會的他,從他哥家拿錢出來到現(xiàn)在,都沒有再吃過一點東西。
整個人在這里已經(jīng)玩了一個晚上,中途沒有休息。
那通紅的眼睛,表明已經(jīng)輸?shù)搅吮罎⒌倪吘墸?/p>
剛剛,他已經(jīng)將全部都錢,都推了出去,就賭這最后一下!
“123,小?!?/p>
在牌桌上的結(jié)果出來后,苗牌整個人當即噔噔噔的后退幾步:“不!怎么會這樣!”
“苗牌兄弟,又輸了?”皮包骨的苗牌旁邊,走來一個滿嘴胡茬的漢子:“你晚上的時候,不是還贏了一波大的嗎?直接到手五兩紋銀的,要是你當時就收手,那該多好?”
“唉!”苗牌恨恨的揮拳,也是后悔不已:“是啊,早知道我就不接著玩了!”
“現(xiàn)在什么都沒了!”
說著,苗牌看向眼前的男人:“虎哥,你身上有錢嗎?借我一點,我翻盤了立馬還你!”
對此,刻意來到苗牌身邊的大漢,臉上露出一片看似大氣且友好的笑容:“兄弟,我其實看出來,你確實是有實力的,錢我這有,可以借你?!?/p>
“不過,借錢立字據(jù),這規(guī)矩該懂吧?”
“沒問題!只要給我錢,我立馬賺回來!”苗牌聽到對方愿意借錢給自己,當即眼睛一亮道。
轉(zhuǎn)眼間,賭坊旁,一個相對安靜一些的桌案前。
一張字據(jù),放在了苗牌面前。
“你看看,沒問題你就按個手印?!?/p>
“虎哥,我不識字?!泵缗茖擂蔚男α诵?。
“沒事,我念給你聽?!北环Q作黑哥的大漢,很是友好:“今,大乾歷,三百年,六月十日,我苗牌找黑虎借五兩紋銀……”
通篇聽下來,并無問題。
“好好好,我相信虎哥!這就按手??!”
不一會,鮮紅的手印落在其上。
拿著五兩銀子,苗牌即便身體疲憊不堪,精神上卻還是格外的亢奮!
快步來到牌桌前,再次進入賭局之中。
“虎哥,這小子的情況,錢借出去,他可還不上了。”
黑虎旁邊,一個跑腿子小聲道。
“往年確實沒必要把錢借給這樣的家伙,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這年頭,縣里那幫道士一直在收尸體,人尸現(xiàn)在可是硬通貨?!?/p>
“雖然把這家伙賣出去也不值五兩,但借出去的五兩銀子只能在我們賭坊玩,最后還是落回到我們口袋的,相當于零成本買命了?!?/p>
“不然你以為,最近這些天,我為什么借那么多錢給這些沒能力償還的賭鬼?”
“虎哥英明!原來早就深謀遠慮了!”跑腿子像是開了眼界一樣的稱贊道。
黑虎指了指苗牌:“看見那家伙輸光了,就讓他還錢?!?/p>
“還不上就綁走賣了!”
“有字據(jù)在手,衙門也管不了?!?/p>
“況且,我們每年交那么多稅,衙門本身就站我們這邊,大膽去干,知道嗎?”
“是,虎哥!”賭坊的小打手,像是吃下了定心丸一樣堅定。
……
“爹,那家伙肯定在這里面。”
外面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林家老大林洪和林父,二人結(jié)伴來到此地。
林父仰頭看了眼這賭坊的牌匾:“要不是為了找人,我這輩子都不會來這?!?/p>
兩人進入賭坊,并未引起誰的注意。
賭坊當中的人太多了,又是叫喊聲不斷。
除非是在牌桌前大賺或大虧,不然還不夠資格引起注意。
不一會。
兩父子就在人群中,注意到了一個人影。
苗牌。
平日里,林家和苗崢有不少接觸。
而對于苗牌。
雖然不熟悉,但卻是認識的。
發(fā)現(xiàn)對方后,兩人并沒有驚動對方。
對視一眼,就在人群之中,看著此人的表演。
……
“不!”
一個時辰后,苗牌帶著已經(jīng)在他臉上上演了不知多少次的不可置信的表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的銀子,我的銀子!”
又輸光了。
普通人需要大半年才能掙到的錢,被他一個時辰輸光!
也在輸光的這一刻,一片陰影直接將苗牌整個人給遮住。
苗牌有所察覺的抬頭。
眼前,是兩個一身粗布衣裳,手握短木棍的打手。
“苗牌兄弟,該還錢了?!?/p>
“還,還錢?”苗牌表情緊張:“不是說,一年內(nèi)還就行嗎?”
回想不久前,才黑虎口中聽到的字據(jù)內(nèi)容,苗牌不由心頭一跳的道。
“字據(jù)上哪里說一年之內(nèi)還了?上面說的是一天之內(nèi)!”
“如果不還錢,借錢者甘愿任由賭坊處置!”
當打手說出這話的那一刻,苗牌只覺一股極端的寒意,從尾椎直沖天靈蓋!
“胡說,胡說!”苗牌再不能鎮(zhèn)定分毫。
恐懼的直打顫的時刻,終于從賭徒的瘋癲狀脫離出來,臉上多出一片清明:“你們說的這些,我都沒有從字據(jù)上聽見!這些內(nèi)容根本作不得數(shù)!”
打手拿起一張寫滿黑字,印著手印的白紙:“字據(jù)上是不是你的手印?你是不是借了賭坊的錢?”
“我們哪里說謊了?”
“靠嘴上否定就能說你借錢的事不存在了?”
“看來你是鐵了心的要賴賬,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字據(jù)上的來吧!”
打手說完,眼底一發(fā)狠,一腳將苗牌踹到在地!
“不,不要!我有錢,我有錢還!”
“我還有我哥!我哥攢了錢!現(xiàn)在這種大饑荒的日子,我哥家還有肉吃!”
苗牌的破衣上,多出一個臟腳印。
而他這顫抖的聲音,言表極致的求生欲望。
聽到這,為首的打手皺眉停手。
這家伙如果能把銀子都還上,那自然是比賣其尸體賺的更多的。
“這家伙確實有個親兄弟,他兄弟還有個房?!?/p>
身后一個打手壓著聲音道。
為首的打手皺了皺眉:“農(nóng)戶家的房值幾個錢?不過他說他哥吃得起肉……可能還真有點錢。”
彎腰,從地上將苗牌拉起,為首的打手拍了拍男人身上的灰,換了一副友好的表情:“苗牌兄弟,你也是我們的老顧客了?!?/p>
“如果你還的上錢的話,我們不會為難你?!?/p>
“字據(jù)上,限一天時間?!?/p>
“這一天,你去湊錢吧,找你哥要。”
“別想著跑啊,我們可以拿著字據(jù)報官的?!?/p>
苗牌縮著脖子,狂咽口水,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大哥你放心,我肯定把錢還上!”
……
狼狽不堪的走出賭坊。
苗牌站在大雨中,呆愣半晌,良久后才朝著山石鎮(zhèn)的方向而去。
后方不過二三十米處,林家兩父子看了看走動的苗牌,尋了個更快的小道,快步走去。
……
“五兩銀子,整整五兩銀子。”
“我不應(yīng)該玩的那么大的,要是跟昨晚一樣,多熬一下,肯定可以賺錢……”
在雨中一晃一擺的苗牌,離開賭坊后,還在后悔牌桌上的失誤操作。
渾渾噩噩的趕路下,不為外物所動的苗牌,忽的被一陣言語給吸引了過去。
“一百兩!整整一百兩?。 ?/p>
雨中,模糊的聲音里面,苗牌清晰的聽到了‘一百兩’的語句。
呼吸一窒,腳步一頓,喉嚨蠕動了一下,苗牌看向傳出聲音的方向。
那是路邊的一個破廟。
貓著身子,小心翼翼的來到破廟邊上,苗牌側(cè)耳傾聽。
“只要給衙門提供通緝令上面,這個采花大盜,夜蝠的信息,就能拿到手一百兩銀子??!整整一百兩!”
破廟當中,一聲激動的話語,清晰的傳遞出一片信息。
而趴在墻邊的苗牌,眼睛不由得瞪大。
他沒有聽錯,是一百兩!
這破廟當中的人,似乎知道一個天價懸賞的通緝之人的信息!
那具體是什么信息呢?!
心里焦急的不得了,苗牌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
“說的輕巧,這一次還不一定能獲取夜蝠的信息呢?!逼茝R內(nèi)部,另外一道聲音浮現(xiàn)。
“這次的信息絕對可靠!可以完全確定的程度!”起先說話的人,爆出一個大料:“這信息的提供者,是山石鎮(zhèn),一個叫苗崢的人。”
“他跟我們說了,他知道夜蝠在哪里。”
“而且還給了我一塊夜蝠的衣布,那衣布,就是夜蝠的!”
“為了穩(wěn)住這個苗崢,我前些天還特意給他了不少狗肉魚肉?!?/p>
“這次再去一趟,直接從苗崢口中問出夜蝠的具體信息,到時候,一百兩銀子,就到手了!”
此人的聲音落下后,帶有一些忽視不去的邏輯問題。
而第二人恰到好處的詢問出來:“苗崢這家伙,既然知道夜蝠這通緝令上的人的信息,為什么不自己去舉報,獨享一百兩?”
“那家伙喜歡練武,其次才是銀子,他說要拿這一百兩,找我換武功秘籍?!?/p>
“哈哈哈,怎么可能,到時候隨便給他一個垃圾秘籍應(yīng)付得了?!?/p>
破廟內(nèi)的這些聲音,使得苗牌極力遏制的呼吸,都是粗重喘息而出。
屋檐上淅淅瀝瀝的雨,落在身上,在苗牌看來,好比久旱甘霖一樣美妙!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明媚不已!
夜蝠,通緝令上的人,他哥苗崢知道此人的信息!
一百兩,這可是一百兩!
不過他哥可真是天真,居然想拿這一百兩換武功秘籍。
這確實是自己哥,那個一輩子想學(xué)武的家伙會做的事!
武功秘籍哪里有一百兩銀子香?!
再者說,人家壓根沒有給武功秘籍的半點想法!
“還好我提前知曉到了這些,這一百兩銀子,說什么也要我們苗家吞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