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靠山屯到城里的路，比林墨想的要遠得多。他揣著老村長給的錢，先跟著村里去公社趕集的驢車走了大半日，到了公社車站，又花了大半路費買了張去四九城的長途汽車票。
汽車搖搖晃晃走了兩天，一路顛簸得他骨頭都快散了架。等終于看到那灰墻高聳、城門巍峨的四九城時，林墨忍不住扒著車窗往外看——這就是那個年代的首都，比他在歷史資料里看到的還要真切，街道上自行車流匯成河，路邊的建筑帶著濃厚的時代印記，空氣里似乎都飄著一股嚴(yán)肅又鮮活的氣息。
按村里人打聽來的路線，他出了車站，一路打聽著往軋鋼廠的方向走。四九城太大了，胡同套著胡同，他走得暈頭轉(zhuǎn)向，問了好幾個路人，才總算摸到了位于東郊的軋鋼廠附近。
遠遠就聽見機器轟鳴的聲音，順著聲音往前走，一道長長的院墻出現(xiàn)在眼前，墻頭上插著紅旗，門口立著掛著牌子的崗?fù)?。林墨走近了，抬頭一看，牌子上那幾個鮮紅的大字讓他猛地一愣——
紅星軋鋼廠。
這名字像道閃電劈進他腦子里，林墨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紅星軋鋼廠？這不是……這不是他上輩子看過的那部《情滿四合院》里的地方嗎？
他記得劇里那個傻柱，就是這軋鋼廠的廚師，還有那院里一群各懷心思的鄰居，秦淮茹、賈張氏、許大茂……一個個角色在他腦海里閃過。當(dāng)時看劇的時候，他還對著屏幕罵傻柱傻，被秦淮茹一家拿捏得死死的，工資全給人家填了窟窿，自己過得清湯寡水。
“紅星軋鋼廠……”林墨喃喃自語，心里忽然活絡(luò)起來。既然是這個地方，那劇里的人會不會也真的存在？那個肥頭大耳、愛占小便宜的李副廠長李懷德，是不是也在這兒？
他上輩子雖然是個普通人，但好歹也是經(jīng)歷過信息爆炸時代的，論心眼和見識，可比這個年代的人多了不少。如果真能遇到劇里的人，知道他們的底細和往后的路，那他在這軋鋼廠，甚至在這四九城，是不是就能混得更明白些？
想到這兒，林墨眼里閃過一絲精光。不管怎么樣，先進去再說。他理了理身上還算干凈的衣裳，深吸一口氣，朝著軋鋼廠的大門走去。
門口的警衛(wèi)攔住了他：“干什么的？”
“同志您好，我是靠山屯來的，村里給了個名額，讓我來廠里報到。”林墨拿出老村長給的介紹信，遞了過去，語氣盡量顯得沉穩(wěn)。
警衛(wèi)接過介紹信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才朝里面指了指：“進去吧，找勞資科?！?/p>
“哎，謝謝同志?！?/p>
林墨揣好介紹信，腳步輕快地走進了廠門。機器的轟鳴聲更響了，空氣中彌漫著鋼鐵和煤煙的味道。他一邊走，一邊在心里盤算著——李懷德，傻柱，秦淮茹……不管你們在不在，這次，我可不會像傻柱那樣，稀里糊涂地過日子了。
進了軋鋼廠大門，林墨沒急著找勞資科。他瞅見不遠處有個師傅正靠著機器歇腳，手里端著個搪瓷缸子喝水，便走了過去，臉上堆起客氣的笑：“師傅，跟您打聽個事兒?！?/p>
那師傅抬眼打量他一下，見他穿著打補丁的衣裳，背著個舊背包，不像廠里的人：“啥事？”
“咱廠是不是有位李懷德李副廠長？”林墨特意把名字說得清楚。
“哦，你找李副廠長?。俊睅煾颠攘丝诓?，往西邊指了指，“辦公區(qū)最里頭那排磚房，第二個門就是他辦公室。你找他干啥？”
“嗨，家里托了點小事，讓我來見見他?！绷帜珱]細說，笑著道了謝，轉(zhuǎn)身朝辦公區(qū)走去。
路上，他手往背包里摸了摸，指尖觸到一個用軟布層層裹著的東西，心里定了定。那是他上山時偶然挖到的一株百年老參，品相極好，本來想留著自己補身體，現(xiàn)在看來，派上用場了。
他想起老村長說的，之前村里送去的人都被退了回來，說是缺技術(shù)?？蛇@年代，進廠當(dāng)工人哪需要那么多技術(shù)？多半是名額早被內(nèi)部消化了，鄉(xiāng)下送來的人，不過是走個過場。沒點“表示”，想把空名額變成真崗位，難。
李懷德……劇里那副貪婪的樣子還在眼前晃。這種人，不打點打點，怕是連門都進不去，更別說把名額落實了。
走到辦公區(qū)，果然看見一排整齊的磚房，門口掛著牌子。林墨找到標(biāo)著“副廠長辦公室”的門，深吸一口氣，抬手敲了敲。
“進。”屋里傳來一個略顯慵懶的聲音。
林墨推門進去，只見辦公桌后坐著個微胖的中年男人，穿著中山裝，頭發(fā)梳得油亮，正是他記憶中李懷德的模樣。
“李副廠長您好，我叫林墨，是靠山屯來的，來廠里報到?！绷帜驹陂T口，腰桿挺得筆直。
李懷德抬眼掃了他一下，拿起桌上的搪瓷煙盒敲了敲，抽出支煙叼在嘴里，沒點火：“靠山屯的？哦，有印象，勞資科那邊登記了。怎么，不去勞資科，跑我這兒來了？”語氣里帶著點審視。
林墨沒慌，臉上依舊帶笑，順手帶上了門，往前湊了兩步，壓低聲音：“李廠長，實不相瞞，我這次來，除了報到，還帶了點我們山里的土特產(chǎn)，不值錢，就是份心意，想請您嘗嘗?！?/p>
說著，他解開背包，小心翼翼地把那株用軟布裹著的老參捧了出來，放在桌上。軟布一揭開，那參須完整、形狀飽滿的老參露了出來，一股淡淡的藥香瞬間散開。
李懷德的眼睛倏地亮了，原本漫不經(jīng)心的態(tài)度頓時變了，坐直了身子，拿起老參翻來覆去地看，手指都有些發(fā)顫：“這……這是……”
“山里挖的，運氣好，碰上這么個老玩意兒?！绷帜m時地說，“知道您日理萬機，辛苦，補補身子?！?/p>
李懷德干咳一聲，把老參小心地收進抽屜里，臉上露出笑容，語氣也熱絡(luò)起來：“小同志挺懂事兒啊。來，坐，喝杯水。”他親自起身給林墨倒了杯水，“你的事我知道了，不就是進廠嘛，多大點事兒。放心，有我在，保準(zhǔn)給你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
林墨心里冷笑，面上卻感激涕零：“那可太謝謝您了李廠長！您放心，我到了崗位上，一定好好干，不給您丟臉！”
“嗯，這就對了。”李懷德滿意地點點頭，“走吧，我?guī)闳谫Y科，跟他們打個招呼，今天就讓你把手續(xù)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