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很小,只有三十平米,被我畫筆下的線條和邏輯牢牢掌控。直到那天,
我在自己的速寫本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不屬于我的筆觸——一雙本不該存在的皮鞋。
它像一道裂痕,從我的紙上世界,蔓延到了我的門外。1我叫林瑤,
一個將“咸魚”奉為人生圭臬的漫畫家。我的世界被限定在這間三十平米的畫室里,
更準(zhǔn)確地說,是一個精心構(gòu)筑的繭。
這里的空氣中永遠(yuǎn)混合著三種味道:隔夜外賣的油膩、松節(jié)油的微醺,
以及數(shù)位板過熱時散發(fā)出的、帶著一絲焦糊味的塑料氣息。墻壁上貼滿了分鏡草稿,
像一層厚厚的甲殼,將我與外界隔開;地板上,
吃空的外賣盒與速食包裝堆積成一座座搖搖欲墜的塔,
那是我為維持這個繭所付出的、與現(xiàn)實世界最低限度的交易憑證。
為了徹底斷絕任何不請自來的打擾,我用補墻膏堵死了門上的門鈴,
那塊突兀的白色疤痕是我頒給自己“最佳隱士”的勛章。我與外界唯一的聯(lián)系,是一扇窗。
但這扇窗對我而言,并非通向世界的門,而是一塊單向玻璃。窗簾是我與外界的結(jié)界,
我只在需要繪制城市背景時,才會拉開它一角,像個百無聊賴的神明,
俯瞰那些窗格里上演的無聲默劇。對面那棟老樓,就是我永不枯竭的、沉默的素材庫。
我從不關(guān)心里面住的是誰,只描摹他們晾曬的衣物、窗臺的盆栽、偶爾一閃而過的人影。
他們都是我筆下沒有故事的背景板,是填充畫面空白的像素點。我尤其喜歡畫其中一扇窗,
那扇窗總是很干凈,窗臺上永遠(yuǎn)擺著幾盆盛開的向日葵。我不知道主人的名字,
但在心里稱她為“向日葵女孩”。直到那天,截稿日像一把刀懸在我的頭頂。
我正在趕一篇都市奇幻稿,編輯催得緊,而我恰好需要一些充滿生活氣息的陽臺作為參考。
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將畫板支在窗前,不情愿地拉開了那道結(jié)界的一角。
我的目光習(xí)慣性地投向“向日葵女孩”的家。我快速地用炭筆勾勒著,
但一種莫名的違和感讓我無法下筆。為了尋找更多細(xì)節(jié),我翻開了前幾天的速寫本,
一頁頁地比對。周一,向日葵朝氣蓬勃。周二,窗邊掛著一條漂亮的連衣裙。周三,
一切如常。然而,當(dāng)我翻到前天,也就是周四晚上的那一頁速寫時,我的筆尖停住了,
呼吸也隨之一滯。畫面邏輯出現(xiàn)了一個刺耳的、無法忽視的斷裂:那盆最大的向日葵倒了,
金黃色的花瓣散落在窗臺上。更重要的是,在窗簾的陰影下,
赫然出現(xiàn)了一雙本不該存在的東西——一雙男式的正裝皮鞋。我的“咸魚哲學(xué)”在腦中尖叫,
用最大音量警告我:合上畫本!拉上窗簾!假裝什么都沒看見!這不關(guān)你的事!
但漫畫家對細(xì)節(jié)與邏輯的偏執(zhí),卻像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嚨,
強迫我直視那個錯誤的細(xì)節(jié)。我試圖繼續(xù)畫稿,但當(dāng)我想畫一根筆直的天線時,
筆尖卻不受控制地彎曲,勾勒出皮鞋擦得锃亮的鞋尖輪廓。我煩躁地低吼一聲,
抓起橡皮猛力擦拭,直到畫紙被擦出一塊薄薄的、近乎破損的傷口。最終,
我憤怒地將整張畫紙揉成一團(tuán),狠狠砸向墻角的外賣盒高塔。我的情緒不是焦慮,
而是一種被侵犯和挑戰(zhàn)的憤怒。在我的世界里,出現(xiàn)了一個不屬于我的筆觸,
這是對我的“神權(quán)”的公然挑戰(zhàn),我的控制權(quán)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為了平息怒火,
我翻開自己過去最滿意的一幅作品集,那是一張我引以為傲的復(fù)雜街景。但在審視的瞬間,
我那被“錯誤”磨礪得異常敏銳的眼睛,
現(xiàn)了一個自己從未留意過的微小瑕疵——遠(yuǎn)處建筑的一個窗戶透視角度有零點幾毫米的偏差。
我感到一陣生理性的惡心,仿佛那零點幾毫米的偏差是一條爬進(jìn)我大腦的蟲子。
這個舊的、微不足道的瑕疵,與眼前這個新的、巨大的邏輯裂痕疊加在一起,
瞬間引爆了我對“不完美”的全部厭惡。我猛地合上畫冊,
發(fā)出的巨響讓墻角的空外賣盒塔都為之震顫。這成了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再也無法忍受任何形式的失控。我毅然決然地走向床底,像去取一件圣器般,
從積滿灰塵的箱子里,取出了那臺能讓我看清真相、重掌神權(quán)的望遠(yuǎn)鏡。
2望遠(yuǎn)鏡的金屬鏡身冰冷刺骨,像一件剛從深冬的泥土里掘出的器物。
我用袖子擦去鏡筒上的灰塵,當(dāng)指腹拂過冰涼的目鏡時,
一個遙遠(yuǎn)的記憶碎片忽然閃現(xiàn)——大學(xué)的天臺上,我曾用它對準(zhǔn)夜空,第一次看到了土星環(huán)。
那是一個完美的、沉默的、被萬有引力牢牢鎖在軌道上的世界,美麗、遙遠(yuǎn),與我互不侵犯。
它代表著一種絕對的秩序。現(xiàn)在,我只需要它再次為我確認(rèn)秩序。我把它架在畫板上,
內(nèi)心只有一個卑微的愿望:讓我看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一個能被我畫進(jìn)速寫本里的、符合邏輯的場景。然后,我就可以把它扔回床底,
讓那個完美的土星環(huán)繼續(xù)在我的記憶里安睡。我將眼睛湊近目鏡。世界被猛地拽到眼前。
窗臺干凈得像一塊剛被消毒過的手術(shù)臺,那盆倒下的向日葵消失了,
只在角落留下一小片暗黃色的水漬,像一道干涸的淚痕。一個男人背對著我,
穿著深灰色的襯衫,他正用一塊白布,以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專注,擦拭著窗框的內(nèi)側(cè)。
他的動作緩慢、均勻、精確,不像是清潔,更像是在執(zhí)行某種儀式,或者說,
在抹去一個不該存在的污點。他絕不是我劇本里的任何角色。他是一個錯誤的筆觸,
一個入侵者。我的心臟開始胡亂地撞擊胸腔。就在我準(zhǔn)備撤退,結(jié)束這場該死的窺探時,
那個男人的動作,毫無征兆地停了。他拿著抹布的手,僵在半空。然后,他緩緩地,
用一種仿佛早已計算好的速度,轉(zhuǎn)過身,抬起了頭。沒有搜尋,沒有片刻的遲疑。
他的目光像一枚燒紅的鋼針,瞬間刺穿了數(shù)百米的空氣,刺穿了我面前冰冷的鏡片,
精準(zhǔn)地釘進(jìn)了我的瞳孔。那一刻,我肺里的空氣被全部抽空。他看見我了。他知道我在這里。
緊接著,他的嘴角向上扯出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那不是笑,那是一種宣判。
他的眼神里沒有一絲波瀾,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平靜。
他在無聲地告訴我:“抓到你了?!薄稗Z”的一聲,我腦中的宇宙坍塌了。我猛地向后彈開,
身體狠狠撞在身后的畫架上。畫架轟然倒塌,一瓶開著蓋的墨水瓶在空中翻滾,
然后砸在地板上。冰冷的墨汁四濺,幾滴黏膩的黑色液體濺上了我赤裸的腳踝,
像一只冰冷的手,從地獄里伸出來,抓住了我。望遠(yuǎn)鏡從畫架上摔落,“咔嚓”一聲脆響,
目鏡的鏡片碎裂成一張細(xì)密的蛛網(wǎng)。記憶里那圈完美的土星環(huán),也隨之粉碎。
我發(fā)出一聲被扼住喉嚨的抽氣聲,手腳并用地爬向墻角,躲進(jìn)外賣盒堆成的堡壘陰影里。
我的小腿肌肉因為極度的恐懼而猛烈抽筋,劇痛讓我動彈不得,
只能像一只被釘住的昆蟲一樣蜷縮著。他看見我了。不。他沒看見。不可能!巧合。對。
是反光……鏡片反光。他只是在看光。一個光點。我只是個光點。
他怎么可能……隔著窗簾……那條縫那么小……他為什么笑?不,他沒笑。我看錯了。
是光影。對,光影。一個影子而已。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看見的只是一扇窗戶,
一扇黑漆漆的窗戶。我必須相信是光影。承認(rèn)被他鎖定,就意味著我必須報警,必須說話,
必須走出去……不。我做不到。我寧愿相信自己瘋了。我忍著腿部的劇痛,
一點點挪到那具破碎的望遠(yuǎn)鏡殘骸旁。我不敢再看那張裂開的“蛛網(wǎng)”,
仿佛那個男人的視線還被困在里面。我撿起它,像處理一件沾滿瘟疫的證物,
將它重新塞回床底最黑暗的角落,然后用幾個空箱子死死堵住。做完這一切,我沖到窗邊,
用盡全身力氣,“嘩啦”一聲將窗簾徹底合攏。房間陷入了絕對的黑暗。
我背靠著墻壁滑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這片由我親手制造的、安全的黑暗??床灰娏?。
什么都看不見了。只要看不見,一切就都沒有發(fā)生。3警告黑暗并不能隔絕一切。比如,
氣味。拉上窗簾后的第一個24小時,我像一只驚弓之鳥,在我的“繭”里徹底癱瘓。
我不開燈,不發(fā)出任何聲音,甚至不敢用衛(wèi)生間,生怕沖水聲會暴露我的存在。然而,
到了第二天,堆積了兩天的外賣垃圾開始散發(fā)出無法忽視的酸腐氣味,
它污染著我賴以為生的空氣,像一個不斷膨脹的腫瘤,提醒我這個“繭”正在從內(nèi)部腐爛。
更致命的是,我對咖啡的依賴。戒斷反應(yīng)帶來的偏頭痛像一根鋼針,
一下一下地扎著我的太陽穴。我無法集中精神,無法畫畫,
連用幻想來麻痹自己的最后避難所都被剝奪了。我正被自己囚禁致死。不行,我必須出門。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變成了一場非贏不可的堵伯。我賭那個微笑只是我的幻覺,
賭他只是個普通人。只要我能成功下樓扔掉垃圾再安然返回,
這個簡單的行為就能成為一劑強心針,向我證明:真正的危險源于我的內(nèi)心,而非外界。
我出門,是為了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是為了證明我還沒有瘋。我像做賊一樣,
抱著兩大袋垃圾,躡手躡腳地來到電梯前。電梯門打開的瞬間,
我的心臟停跳了半拍——王志軍正站在里面,臉上掛著他那標(biāo)志性的、無可挑剔的溫和微笑。
電梯間狹小、密閉,空氣中混合著他身上干凈的皂角味和我垃圾袋里散發(fā)出的餿味,
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對比。我無處可逃,只能硬著頭皮走進(jìn)去,縮在離他最遠(yuǎn)的角落。
我的理智尖叫著“危險!快出去!”,但我的社恐本能卻強迫我保持靜止,
命令我扮演一個正常的、冷漠的鄰居。他開始閑聊,從天氣聊到社區(qū)綠化,
每一個字都像在測試我的反應(yīng),而我只能用僵硬的點頭和“嗯”來回應(yīng),
拼命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就在電梯即將到達(dá)一樓,我以為酷刑即將結(jié)束時,他話鋒一轉(zhuǎn),
用一種仿佛在分享趣聞的、極其溫和的口吻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不懂得尊重,
總喜歡窺探別人的隱私?!彼麄?cè)過頭,目光輕飄飄地落在我身上,嘴角依舊帶著笑意,
“你說,是不是很不安全?”這句話像一把冰錐,
瞬間刺穿了我用兩天時間辛苦構(gòu)建的“自我欺騙”的脆弱外殼。它不再是暗示,
而是赤裸裸的宣告。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我的血液瞬間涼透,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钡囊宦?,電梯門開了,那聲音對我而言如同特赦令。我?guī)缀跏沁B滾帶爬地沖了出去,
將垃圾胡亂地塞進(jìn)垃圾桶,然后頭也不回地沖回樓里,瘋狂地按著電梯上行鍵。
我不敢回頭看他一眼,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那冰冷的、帶著笑意的目光,
像膠水一樣黏在我的后背上。我把自己反鎖在公寓里,后背緊緊抵住門板,大口地喘著粗氣。
我那場旨在“搶救世界觀”的堵伯,輸?shù)靡粩⊥康?。我該怎么辦?報警嗎?我該怎么說?
“警察先生,我的鄰居在電梯里跟我說了一句意有所指的話”?他們會把我當(dāng)成瘋子,
一個有“被害妄想癥”的社恐宅女。我腦海里甚至浮現(xiàn)出童年時,
我哭著向父母展示被撕壞的畫稿,卻只換來一句“是不是你太敏感了?”的場景。求助,
只會招來二次傷害??刹磺笾?,我就是那個兇手砧板上的肉。承認(rèn)自己身處險境,
就意味著我必須行動,必須與人交涉——這比面對一個潛在的殺人犯更讓我恐懼。于是,
我選擇了一條更扭曲、更具毀滅性的道路:強化自我欺騙。我顫抖著打開手機瀏覽器,
輸入了“社恐被害妄想癥癥狀”。一條條的分析,都像是在為我量身定做。對,一定是這樣。
我不是被威脅了,而是我的病發(fā)作了。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愛閑聊的鄰居,
是我自己把一句無心的話無限放大。我需要的是自我調(diào)節(jié),而不是報警。
我將王志軍從一個“威脅源”,強行扭曲成了一個“檢驗我病情的試紙”。
只要我能克服這種“妄想”,我就安全了。
我用一個自己編造出的、更易于掌控的“內(nèi)部敵人”,
替換了那個我完全無法掌控的“外部敵人”。4不,這不是威脅。這是病。我的病。
這個念頭是我在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只要承認(rèn)自己病了,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那個微笑,那句警告,都只是我扭曲的想象。只要是病,就有的治。我不需要警察,
我不需要向任何人求助,我只需要……治好自己。我必須對自己進(jìn)行一次“正?;悲煶蹋?/p>
用一件最普通、最日常的事,來戳破這個由我自己吹起來的恐懼泡泡。療程的核心,
就是點一份我最愛吃的外賣。這聽起來可笑,但對我來說,這是一場與內(nèi)心惡魔的決戰(zhàn)。
一次完美的外賣體驗——從下單到送達(dá),
再到食物完好無損地進(jìn)入我的胃里——就能成為一劑猛藥,
向我證明之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它將證明我的“繭”依然安全,我的世界秩序井然。
我不是在點餐,我是在為我的理智尋求證據(jù)。我點了最愛的那家麻辣燙。等待的時間里,
我甚至有心情把畫板支起來,畫了幾根流暢的線條。你看,林瑤,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外賣到了。我像執(zhí)行精密任務(wù)一樣,透過貓眼確認(rèn)外面沒人,飛快地打開門,拿起,關(guān)上,
一氣呵成。我把外賣盒放在桌上,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心情準(zhǔn)備解開塑料袋。然而,
就在那一刻,我的目光凝固了。外賣盒的塑料封條上,有一道細(xì)微的,不自然的撕裂痕跡。
它不是被粗暴扯開的,像是被指甲或者什么薄片,小心翼翼地撬開過,然后又試圖撫平。
我的大腦立刻啟動了防御機制:“外賣員不小心弄破的,對,一定是這樣。
”但我的胃背叛了我。一陣劇烈的惡心從胃里翻江倒海地涌上喉嚨。這份我賴以為生的食物,
我的生命線,我“正?;煶獭钡牡谝粍┧?,感覺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觸碰過、污染過。
我猛地將它連同包裝袋一起死死系緊,扔進(jìn)了垃圾桶最深處,
仿佛在處理一件沾染了劇毒的證物。第一次治療,失敗。第二天,饑餓像一頭野獸,
在我的胃里橫沖直撞。我別無選擇,必須進(jìn)行第二次治療。這次我點的是一家必勝客,我想,
那種厚紙盒包裝總該萬無一失了吧。門鈴沒響,是外賣員發(fā)來的消息:【餐已放門口。
】我再次深呼吸,打開了門。就在我彎腰拿起披薩盒的瞬間,
我眼角的余光被門口的地墊上的一點黃色吸引了。
那是一片被壓扁的、邊緣已經(jīng)有些干枯的向日葵花瓣。它靜靜地躺在那里,
像一個死亡的簽名。它不是被風(fēng)吹來的,它的形態(tài)分明是被人用鞋底用力碾壓過,
然后刻意留下的標(biāo)記。它屬于蘇曉曉,屬于那個已經(jīng)被他“清除”掉的世界。這一刻,
他不再是隔著窗戶、隔著電梯的模糊威脅。他已經(jīng)站在了我的門口,
用這片花瓣無聲地宣告:你的門,對我無效。我抓起披薩,猛地關(guān)上門,
用后背死死抵住門板,大口喘著粗氣?!皥缶?!”一個念頭在我腦子里瘋狂尖叫,
聲音尖銳得像是要刺穿我的頭骨。
但另一個更沉、更冷、像我父親的聲音立刻把它壓了下去:“安靜。一片花瓣而已,
不要反應(yīng)過度。你忘了上次被人嘲笑的樣子了嗎?
”童年求助失敗的羞恥感像烙鐵一樣燙在我的心上。
皮鞋、鎖定的微笑、電梯的警告、被撕開的封條、門前的花瓣……所有證據(jù)鏈像冰冷的鐐銬,
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地將我鎖死,而我腦中那把名為“理智”的鑰匙,卻在告訴我,
這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覺。我在這兩種思緒的撕扯下幾近崩潰,捂住耳朵在房間里來回踱步,
像一頭困獸。我不敢相信前者,
因為那意味著我必須面對一個殺人犯;我同樣無法說服自己相信后者,
因為那些證據(jù)冰冷而確鑿。最終,對求助的恐懼壓倒了一切。既然門口是威脅滲透的渠道,
那我就廢棄掉這個渠道。我猛地拉開櫥柜,
里面只有幾包干癟的泡面和一盒快要過期的蘇打餅干。我看著它們,它們不再是食物,
而是我未來一段時間的全部給養(yǎng)。我不再點外賣,不再開門。
我要用加倍瘋狂的工作來填滿每一寸醒著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