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很普通的下午。
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剛做完一輪治療,渾身無力地躺在病床上休息。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我以為又是陸醫(yī)生來查房,或者護(hù)士來換藥。
懶懶地沒有睜眼。
直到一股熟悉的、冰冷的、帶著強(qiáng)烈壓迫感的氣息逼近。
我才猛地驚醒,睜開了眼睛。
然后,對上了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
沈硯西。
他就站在我的病床前。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窗外的光,投下一片陰影,將我完全籠罩。
臉色陰沉得可怕,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眼神復(fù)雜地盯著我。
震驚,憤怒,難以置信,還有一絲……我讀不懂的痛苦?
他怎么會找到這里?
我下意識地想要坐起來,卻因?yàn)樘撊鹾腕@嚇,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像看著一個突然闖入的、不速的噩夢。
“……你怎么來了?”我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沒有回答。
目光死死地鎖住我蒼白消瘦的臉,鎖住我光禿禿的頭頂。
鎖住我身上藍(lán)白相間的病號服,和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針孔。
以及床邊掛著的、寫著【急性白血病】的病歷卡。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臉色一瞬間變得比我還白。
呼吸變得粗重。
“……白血病?”他幾乎是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
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無法掩飾的震驚和……恐慌?
“什么時候的事?”他猛地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
“蘇念!你他媽告訴我!這到底是什么時候的事?!”
他失控地低吼,眼睛赤紅,像是困獸一般。
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冷靜和自持。
我被他的樣子嚇到了,肩膀疼得鉆心,卻忘了掙扎。
只是愣愣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在我面前,第一次如此失態(tài)的男人。
“……一個月前?!蔽衣牭阶约簷C(jī)械地回答。
“一個月……”他重復(fù)著這三個字,眼神空洞了一瞬,像是想起了什么。
然后,抓著我肩膀的手,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一個月前。
正是他開始籌備訂婚,林晚秋回來的時候。
也正是我給他打電話,他卻因?yàn)榱滞砬镌趫?,不耐煩地掛斷的時候。
原來那個時候,我是想告訴他這件事。
原來那個時候,我或許……是向他求助。
而他,做了什么?
他冷冷地說“我很忙,沒事別煩我”,然后掛了電話。
甚至沒有給我開口說一個字的機(jī)會。
他的臉色一點(diǎn)點(diǎn)灰敗下去,眼中的赤紅漸漸被巨大的恐慌和悔恨取代。
抓著我肩膀的手,無力地滑落。
他踉蹌著后退了一步,像是無法承受這個事實(shí)的打擊。
搖搖欲墜。
“……為什么不告訴我?”他喃喃地問,聲音破碎不堪。
“……我試圖說過?!蔽铱粗?,心里奇異地平靜下來。
甚至帶著一絲殘忍的快意。
“那天,我給你打過電話?!?/p>
“但你說,你很忙,讓我沒事別煩你?!?/p>
“然后,掛了。”
我平靜地陳述著事實(shí),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
不僅捅在他心上,也捅在我自己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
他的身體猛地一震,像是被無形地重?fù)袅艘幌隆?/p>
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
嘴唇翕動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只有那雙眼睛,死死地看著我。
里面翻涌著滔天的巨浪,是震驚,是懊悔,是鋪天蓋地的痛苦和絕望。
“……所以,”他艱難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沾著血。
“所以那天晚上,你發(fā)高燒,打電話給我,說難受……”
“也是真的?”
這次,輪到我愣住了。
高燒?打電話?
我什么時候……
忽然,我想起來了。
大概半個月前,我因?yàn)榛煼磻?yīng)和感染,夜里突然發(fā)高燒,一度意識模糊。
當(dāng)時難受得厲害,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絕望和恐懼之下,我可能……真的在神志不清的時候,撥過他的電話?
但我完全不記得了。
后來醒來,手機(jī)里也沒有任何通話記錄。
我以為那只是我病糊涂了做的噩夢。
原來……是真的?
而他……
“你當(dāng)時……說了什么?”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飄忽不定。
沈硯西的臉色白得像紙,眼神痛苦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仿佛回憶那一刻,就足以將他凌遲。
“……你說,你好冷,好難受……問我……能不能來陪陪你……”
他的聲音哽咽了,帶著劇烈的顫抖。
“……我說……蘇念,你又在玩什么把戲?裝可憐博同情嗎?”
“……我說……我很忙,要陪晚秋試婚紗……讓你別煩我……”
“……我說……就算你死了……也別來找我……”
最后幾個字,他幾乎是泣血般,艱難地擠出來。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的殘忍和悔恨。
我的心臟像是被瞬間凍結(jié),然后被重錘敲碎,裂成無數(shù)的碎片。
尖銳的疼痛,席卷了四肢百骸。
原來,在我最脆弱,最需要幫助,最接近死亡的時候。
我潛意識里依賴的人,給了我最致命的一擊。
判了我死刑。
甚至連一句敷衍的關(guān)心,都吝嗇給予。
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滑落,冰涼一片。
我卻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笑得眼淚紛飛。
笑得心肺都牽扯著疼。
“原來……我還給你打過那樣的電話啊……”
“真是……太可笑了……”
“對不起……沈硯西……”我止住笑,看著他慘白的臉,一字一句地說。
“那天……打擾你和林小姐試婚紗了?!?/p>
“也謝謝你……當(dāng)時的……拒絕。”
“讓我徹底死了心?!?/p>
“沒有真的……死纏爛打下去?!?/p>
我的語氣平靜得可怕,帶著一種徹底心死后的麻木和釋然。
卻比任何歇斯底里的指責(zé),都讓他痛苦。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猛地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雙手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有壓抑的、破碎的嗚咽聲,從他指縫間漏出來。
他在哭?
那個冷漠絕情,永遠(yuǎn)高高在上的沈硯西。
居然也會哭?
為了我?
真是……天大的笑話。
我心里沒有任何感動,只覺得無比諷刺,無比悲涼。
現(xiàn)在哭,有什么用呢?
傷害已經(jīng)造成,裂痕無法彌補(bǔ)。
我的心早就死了,涼透了。
在他一次次為了林晚秋忽視我、傷害我的時候。
在他掛斷我求救電話的時候。
在他對我說“就算你死了也別來找我”的時候。
就已經(jīng)徹底死了。
“你走吧,沈硯西?!蔽移v地閉上眼,不想再看他。
“回去陪你的林小姐,準(zhǔn)備你們的訂婚典禮?!?/p>
“我的死活,從此與你無關(guān)?!?/p>
“就當(dāng)我們……從未認(rèn)識過?!?/p>
說出最后這句話時,我的心還是尖銳地疼了一下。
三年,一千多個日夜。
怎么可能當(dāng)做從未認(rèn)識過?
但那又如何?
錯誤的相遇,本就該徹底抹去。
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淚痕未干,眼睛紅得嚇人。
一把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嚇人,仿佛抓著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蘇念……我不走……”
“我不會和你分手……我不會放棄你……”
“我會找最好的醫(yī)生,用最好的藥……我一定會治好你……”
他的語氣急切而慌亂,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瘋狂。
像是要彌補(bǔ),又像是要證明什么。
我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心里只剩下無盡的悲哀和厭倦。
“沈硯西,你還不明白嗎?”
我用力想抽回手,卻徒勞無功。
“我不需要了?!?/p>
“你的錢,你的醫(yī)生,你的施舍……我都不需要了?!?/p>
“我只需要你……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p>
“讓我安安靜靜地……走完最后一段路?!?/p>
“就當(dāng)是……你最后對我,發(fā)發(fā)善心。”
他的瞳孔驟然放大,像是無法理解我的話,也無法承受話里的決絕。
“不……不可能!”他低吼著,更加用力地攥緊我的手。
手腕被他捏得生疼,骨頭幾乎要碎裂。
“你是我的!蘇念!你永遠(yuǎn)都是我的!”
“我不會讓你死!我不允許!”
他像是徹底失去了理智,猛地將我拉進(jìn)懷里,緊緊地抱住。
懷抱依舊熟悉,帶著他獨(dú)有的雪松氣息。
卻再也無法讓我感到一絲溫暖,只有徹骨的寒冷和窒息。
“放開我……”我掙扎著,虛弱地反抗。
“沈硯西……放開……”
“我不放!”他抱得更緊,聲音偏執(zhí)而痛苦。
“我錯了……蘇念……我知道錯了……”
“再給我一次機(jī)會……求求你……”
“我會補(bǔ)償你……我會對你好……”
“別離開我……別不要我……”
他語無倫次地哀求著,滾燙的眼淚滴落在我的頸窩。
灼燒著我的皮膚,也灼燒著我早已冰冷的心。
可惜,太晚了。
沈硯西。
人心不是石頭,就算再熱的心,在你一次又一次的冷漠和傷害下,也早就冷了,死了。
再也捂不熱了。
我停止了掙扎,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任由他抱著。
眼神空洞地看著天花板。
聲音飄忽得像一縷煙。
“……沈硯西?!?/p>
“你知道嗎?”
“醫(yī)生說我這個病,情緒很重要?!?/p>
“不能受刺激,要保持心情舒暢。”
“而你……”
我頓了頓,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
“……你的出現(xiàn),你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
“都讓我覺得無比痛苦,無比壓抑?!?/p>
“像一把刀,在反復(fù)地割我的肉,放我的血?!?/p>
“你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嗎?”
他的身體猛地一震,抱住我的手臂僵硬了,力道一點(diǎn)點(diǎn)松懈。
我趁機(jī)用力推開他,縮回病床的角落,拉過被子緊緊裹住自己。
仿佛這樣才能獲得一點(diǎn)安全感。
離他遠(yuǎn)一點(diǎn)。
他僵在原地,保持著被推開的姿勢,臉色慘白如紙,眼神破碎不堪。
像是被我的話,徹底擊垮了。
“……對不起……”他喃喃著,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除了對不起,他好像也不會說別的了。
可是對不起,有什么用呢?
能抹殺過去三年的傷害嗎?
能讓我恢復(fù)健康嗎?
不能。
所以,毫無意義。
“你走吧?!蔽抑貜?fù)道,語氣疲憊到極點(diǎn)。
“別再來了。”
“真的……別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p>
“看見你,我就會想起過去那些惡心的事,惡心的自己?!?/p>
“我就覺得……活著真沒意思?!?/p>
這句話,像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他。
他猛地抬起頭,眼睛里是滅頂?shù)耐纯嗪徒^望。
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么,卻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
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復(fù)雜得讓我心驚,有愛,有恨,有悔,有痛,有瘋狂,有毀滅……
最終,都?xì)w于一片死寂的灰敗。
他緩緩地站起身,踉蹌了一下,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
變得頹然而蒼老。
他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轉(zhuǎn)過身,一步一步,僵硬地朝門外走去。
背影蕭索,落寞,像是背負(fù)著整個世界的重量。
又像是一具被掏空了靈魂的軀殼。
病房門輕輕合上。
隔絕了他的身影,也隔絕了我與他之間,最后的可能。
我癱軟在病床上,渾身脫力,像是打了一場耗盡生命的仗。
眼淚后知后覺地洶涌而出,很快就打濕了枕頭。
不是因?yàn)樯岵坏?,不是因?yàn)檫€愛他。
而是為過去那個傻傻付出真心,卻被踐踏得一文不值的自己。
感到悲哀。
祭奠那死去的三年,和那顆再也活不過來的心。
沈硯西走后,我的世界重新恢復(fù)了平靜。
或者說,是死寂。
那天的對峙,似乎耗盡了我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diǎn)元?dú)狻?/p>
我的身體狀況急轉(zhuǎn)直下。
發(fā)燒,感染,出血……
各種并發(fā)癥接踵而至。
我被推入了ICU,幾次在鬼門關(guān)前徘徊。
意識模糊的時候,我好像總能聽到壓抑的哭聲。
有時是媽媽的,有時是爸爸的。
他們最終還是知道了,從老家趕了過來,哭得撕心裂肺。
有時,我好像也能聽到沈硯西的聲音。
他在一遍遍地說“對不起”,在哀求我“不要死”。
但那聲音太遙遠(yuǎn),太模糊了。
像是隔著厚重的玻璃,聽不真切。
或許,也只是我的幻覺吧。
他那樣的人,怎么會為我如此失態(tài)呢?
就算有,也只是出于愧疚吧。
畢竟,逼死一個曾經(jīng)跟過自己的女人,傳出去不太好聽。
經(jīng)過幾次搶救,我居然又一次挺了過來。
連醫(yī)生都說,是奇跡。
我被轉(zhuǎn)回了普通病房,但情況依然很不樂觀。
陳醫(yī)生說,必須要盡快進(jìn)行骨髓移植,否則……
否則什么,他不說,我也明白。
可是合適的骨髓源,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希望渺茫。
爸媽一下子老了很多,整天愁眉不展,背著我偷偷抹眼淚。
卻在我面前強(qiáng)顏歡笑,鼓勵我要堅強(qiáng)。
我看著他們花白的頭發(fā),心里刀割一樣疼。
是女兒不孝,讓他們承受這些。
陸醫(yī)生來的次數(shù)更多了,眼神里的擔(dān)憂和關(guān)切,幾乎要溢出來。
但他很少再和我開玩笑,或者聊輕松的話題。
只是更加細(xì)致地關(guān)注我的病情,和專家反復(fù)商討治療方案。
我知道,他在盡力為我爭取哪怕一絲一毫的希望。
我心里是感激的。
但也僅止于感激。
其他的,我不敢想,也不能想。
一天,陸醫(yī)生給我做檢查時,狀似無意地提起。
“最近……沈先生幾乎每天都來醫(yī)院?!?/p>
我的手幾不可查地抖了一下,隨即恢復(fù)平靜。
“……是嗎?!?/p>
“他……一直在想辦法聯(lián)系國內(nèi)外這方面的專家,也在通過各種渠道尋找匹配的骨髓源。”陸醫(yī)生頓了頓,補(bǔ)充道。
“很著急,也很……辛苦?!?/p>
我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緒。
“哦?!?/p>
態(tài)度冷淡得近乎漠然。
陸醫(yī)生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說什么,最終還是化作一聲輕輕的嘆息。
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沈硯西做了什么,付出了多少,我一點(diǎn)都不想知道。
那與我無關(guān)。
是他欠我的。
更何況,比起我過去三年承受的,比起我如今在病床上忍受的。
他做的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不過是求個心安罷了。
又過了幾天,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再次來到了我的病房。
是林晚秋。
這一次,她沒有穿名牌套裝,沒有拎昂貴的包。
只穿著一件簡單的米色風(fēng)衣,臉色憔悴,眼睛紅腫。
像是哭了很久。
她看到我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樣子,明顯嚇了一跳。
眼神里閃過一絲驚懼和……同情?
她站在門口,有些局促不安,不敢靠近。
“蘇小姐……”她的聲音沙啞,帶著遲疑。
我平靜地看著她,心里沒有任何波瀾。
恨不動了,也怨不動了。
“林小姐,有事嗎?”
她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慢慢走到我的床邊。
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袋,放在床頭柜上。
“……這是硯西……讓我轉(zhuǎn)交給你的。”她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是他名下所有的資產(chǎn)轉(zhuǎn)讓協(xié)議,還有……一部分現(xiàn)金?!?/p>
“他說……都給你。希望你……能接受最好的治療?!?/p>
我瞥了一眼那厚厚的文件袋,心里只覺得可笑。
又是錢。
在他眼里,錢似乎能買到一切,能彌補(bǔ)一切。
包括健康,包括生命,包括一顆被傷得粉碎的心。
“不需要。”我收回目光,語氣淡漠。
“你拿回去吧?!?/p>
林晚秋似乎料到了我的反應(yīng),并沒有太意外。
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低聲說:
“……對不起,蘇小姐?!?/p>
我愣了一下,有些詫異地看向她。
她低著頭,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聲音哽咽。
“我以前……不知道你病得這么嚴(yán)重……”
“也不知道……硯西他……那樣對你……”
“我如果早知道……我一定……”
她說不下去了,眼淚掉了下來。
“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呢?”我打斷她,聲音平靜得可怕。
“林小姐,你沒有對不起我?!?/p>
“就算有,也是我和沈硯西之間的事,與你無關(guān)?!?/p>
“你不需要道歉。”
更不需要,來看我這副狼狽可憐的樣子。
來彰顯你的勝利和優(yōu)越感。
后面的話,我沒有說出口,但我想她聽懂了。
她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眼淚流得更兇。
“不……不是這樣的……”她搖著頭,語無倫次。
“我……我和硯西……我們……”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后面的話。
“我們?nèi)∠喕榱??!?/p>
我再次愣住,徹底怔住了。
取消……訂婚?
為什么?
因?yàn)槲业牟。恳驗(yàn)槔⒕危?/p>
還是因?yàn)椤K于發(fā)現(xiàn),他愛的人其實(shí)是我?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就被我狠狠掐滅。
蘇念,別再自作多情了。
怎么可能呢?
他對我,或許有愧疚,有習(xí)慣,有不舍。
但絕不會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