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之后，林曉薇發(fā)現(xiàn)自己在律所的處境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洛城會有意無意地給她更多機會，出席庭審、參與客戶會議、甚至讓她協(xié)助起草重要文件。
當然，這也招來了不少異樣目光。
尤其是當洛城叫她去辦公室討論案件時，總能感覺到背后指指點點的議論。
“看吧，就是那個實習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勾搭上洛律師?！?/p>
“聽說她家境很差，估計是想靠身體上位?！?/p>
“長得也就一般，洛律師怎么會看上她？”
這些流言蜚語像無形的針刺痛著林曉薇。
她更加努力地工作，試圖用實力證明自己，但偏見一旦形成，就很難改變。
最讓她難受的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對洛城產生了超越同事的感情。
他會記得她喜歡喝哪種咖啡，會在她加班時悄悄訂餐，會在她出色完成工作時給予贊許的微笑。
這些小小的細節(jié)，像種子一樣在她心中生根發(fā)芽。
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位置——一個一無所有的實習生，與金牌律師之間隔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于是她將這份感情深深埋藏，只在無人時悄悄回味。
轉機出現(xiàn)在一個周五的下午。
洛城突然叫她到辦公室，神色有些疲憊，這在他身上是罕見的。
他通常像一臺精密儀器，永遠冷靜、高效，不知疲倦。
“曉薇，有件事想請你幫忙?！?/p>
他罕見地有些猶豫，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我父母又安排了相親，這次對方是法院王院長的女兒，推脫不掉?！?/p>
林曉薇的心像被無形的手攥緊，沉了一下，但還是保持微笑。
“那...祝您約會愉快？”
她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發(fā)虛。
洛城揉揉太陽穴，看起來是真的煩惱。
“我不想約會。所以...”
他看向她，目光里帶著某種她看不懂的情緒。
“你能不能假裝是我女朋友？就一次，應付一下我父母?！?/p>
林曉薇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她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有這一種。
“當然，這要求很冒昧，如果你不愿意，我完全理解...”
洛城補充道，語氣恢復了平日的冷靜，但她能聽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我愿意！”
話一出口，林曉薇就后悔自己答應得太急切，臉頰發(fā)燙地解釋道。
“我的意思是，您幫了我那么多，這是我應該做的。而且，只是假裝一下，沒什么的?！?/p>
洛城如釋重負地笑了，那笑容比平時更溫暖些。
“謝謝。明天晚上，他們突然說要來上京見面，時間有點緊?！?/p>
事情的發(fā)展超出了林曉薇的預期。
為了逼真，洛城甚至讓助理送來了兩個精致的紅色小本子——仿真的結婚證。
“我母親精明得很，光說交往可能不夠，得說我們已經秘密領證了，她才能死心?！?/p>
洛城解釋道，語氣有些無奈。
“她總懷疑我用‘有女朋友’當借口搪塞她?！?/p>
林曉薇接過那逼真的“結婚證”，翻開看到里面她和洛城的名字并列在一起，照片甚至是PS的兩人合照，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感覺太奇怪了，既荒謬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
“我們需要統(tǒng)一口徑，熟悉彼此的‘故事’?！?/p>
洛城拿出筆記本，一副對待案件的嚴謹態(tài)度，“我們是怎么認識的？交往多久了？為什么秘密領證？”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他們像策劃一場庭審辯論一樣，編織著他們的“愛情故事。
三個月前因一個校園法律援助項目相識，彼此欣賞，低調交往，因擔心家庭背景差異遭到反對，一時沖動就去領了證。
“記住，少說細節(jié)，細節(jié)越多越容易出錯?！?/p>
洛城叮囑道。
“主要是聽他們說，偶爾回應就好?！?/p>
見面的餐廳比想象中還要高檔，位于一家五星級酒店頂層，可以俯瞰上京璀璨的夜景。
林曉薇穿著她最好的一套衣服，依然是她那件洗得有些發(fā)白的職業(yè)套裝，只是換了件新襯衫，精心熨燙過。
洛城看到她時，眼神微微一動，但沒說什么。
洛城的父母看起來就是典型的精英家庭，父親洛明遠嚴肅儒雅，戴著金絲眼鏡，有著和洛城相似的深邃眉眼。
母親蘇婉瑜優(yōu)雅精致，穿著香檳色旗袍，珍珠項鏈光澤溫潤。
當洛城介紹林曉薇是“妻子”時，兩位老人明顯吃了一驚，蘇婉瑜手中的餐巾都掉到了地上。
“胡鬧！結婚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說？”
洛父皺眉，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洛城面不改色，按照“劇本”解釋。
“爸，媽，我們知道這很突然。但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我們覺得合適，就做了決定。本來想過段時間再告訴你們?！?/p>
蘇婉瑜仔細打量著林曉薇，目光從驚訝漸漸變?yōu)樘骄俊?/p>
“是政法大學的？現(xiàn)在在正誠實習？”
她的聲音很柔和，但帶著一種審視的力度。
林曉薇緊張得手心冒汗，只能點頭稱是，按照排練好的說。
“是的，阿姨。我還在學習，洛律師...洛城他幫了我很多。”她下意識地改了稱呼，聲音微微發(fā)顫。
出乎意料的是，一頓飯下來，洛母竟然真的對這個安靜、努力、眼神清澈的女孩產生了好感。
她問了許多關于林曉薇學業(yè)和理想的問題，避開了敏感的家世話題。
林曉薇的回答雖然緊張，但真誠而樸實，偶爾提到對法律的見解時，眼里會閃爍出明亮的光彩，那是對專業(yè)的熱愛。
“雖然你們做事太沖動，但既然已經結婚了，就好好過日子?！?/p>
告別時，洛母拉著林曉薇的手說，語氣緩和了許多。
“這孩子眼神干凈，為人實在，比之前給他介紹的那些嬌氣的千金小姐強多了。以后?；丶页燥垺！?/p>
回程的車上，林曉薇長舒一口氣，感覺后背都被汗浸濕了。
“總算瞞過去了。您母親真厲害，我剛才差點說不出話?！?/p>
洛城輕笑，似乎心情很好。
“謝謝你，我母親很少這么快喜歡一個人。她看人很準，看來是真的認可你。”
他頓了頓，側頭看她。
“為表感謝，明天請你來我家吃飯，我親自下廚。總不能一直讓我母親以為我娶了個媳婦卻連頓飯都不給做。”
這個邀請讓林曉薇措手不及，但看著洛城似乎只是隨口一提的自然態(tài)度，她找不到理由拒絕，也不想拒絕。
......
洛城的公寓位于市中心的高檔住宅區(qū)，大平層，裝修是現(xiàn)代簡約風格，黑白灰的主色調，線條利落，視野極佳，但缺乏生活氣息，像精裝的樣板間。
周日下午，林曉薇如約而至時，他正系著一條深色圍裙在開放式廚房里忙碌，與平時西裝革履的精英形象反差巨大，竟有種奇異的親和力。
“隨便坐，還有一個湯就好?！?/p>
洛城招呼道，手里還在處理一條魚。
林曉薇拘謹地坐在沙發(fā)上，打量著四周。
公寓整潔得不像單身男性的住所，書架占滿整面墻，法律書籍與文學作品井然有序地排列，落地窗外是繁華的城市景觀。
“沒想到您還會做飯。”
她說，試圖打破沉默。
“留學時練的，總不能天天吃外賣。”
洛城端著兩個盤子走過來，嘴角帶著輕松的笑意。
“嘗嘗我的拿手菜——香煎三文魚配羅勒醬。希望沒退步?！?/p>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幾道菜，色澤誘人，賣相相當不錯。
兩人邊吃邊聊，氣氛比昨晚輕松愉快許多。洛城聊起他在哈佛留學時的趣事，一些廚房災難，逗得林曉薇忍不住笑出聲。
她發(fā)現(xiàn)褪去“金牌律師”的光環(huán)，他其實很健談，也有幽默感。
飯后，洛城起身收拾餐具：“你看會兒電視，我先把這些處理一下就去洗澡。”
林曉薇主動幫忙清理廚房，兩人并肩站在水槽前，氣氛莫名地有些溫馨。
等一切收拾妥當，洛城拿了換洗衣物走進浴室。林曉薇獨自坐在客廳，聽著隱約的水聲，有些無所適從，便起身欣賞他那龐大的書架。
忽然，門鈴響起。
透過貓眼一看，林曉薇頓時慌了——門外站著洛城的父母！蘇婉瑜手里還拎著一個保溫盒。她不知所措地開門，洛母笑瞇瞇地：
“昨天忘了把這個給你們，我熬的燕窩，對女孩子皮膚好...”
話沒說完，她聽到浴室傳來的水聲，又看到餐桌上還沒收走的兩個盤子，目光敏銳地掃過整個客廳，臉色頓時變了。
洛父也皺起眉頭，聲音沉了下來。
“洛城呢？在洗澡？你們剛吃完晚飯？”
他的目光落在林曉薇身上，她還穿著簡單的家居服，頭發(fā)隨意扎著，這場景怎么看都不像一對“新婚夫妻”的日常，反而像是...客人？
就在這時，浴室門打開，洛城擦著頭發(fā)走出來，只圍著一條浴巾，露出結實的上身和線條分明的腹肌。
看到父母，他猛地愣在原地，毛巾都差點掉地上。
“好?。÷宄?！騙到我們頭上了！”
蘇婉瑜頓時明白過來，氣得臉色發(fā)白，指著他們。
“根本沒結婚是不是？還合伙騙我們！拿假證糊弄你媽？！”
洛明遠直接抄起墻角的裝飾掃把——一根中式風格的雞毛撣子。
“小混蛋！今天不揍你我就不姓洛！敢這么騙你父母！”
場面一時混亂不堪。洛城一邊躲閃著想解釋，一邊試圖把浴巾裹好，但盛怒下的父親根本不聽。
就在掃把要落下時，林曉薇下意識沖過去擋在洛城身前。
“啪”的一聲，掃把結結實實打在她背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曉薇！”洛城急忙扶住她，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緊張，“你沒事吧？”
蘇婉瑜也慌了，立刻扔下保溫盒過來。
“孩子，你怎么樣？對不起，阿姨不是故意的...快讓我看看...”她掀開林曉薇的衣服下擺，看到背上一道清晰的紅痕，心疼又懊惱。
林曉薇忍著火辣辣的疼搖頭。
“叔叔阿姨，對不起，是我們騙了你們。但洛律師只是不想相親，沒有惡意...都是我的主意，您別怪他...”
她下意識地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看著女孩忍痛還為兒子辯解的模樣，洛父母面面相覷，怒氣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情緒。
蘇婉瑜長嘆一聲，扶林曉薇到沙發(fā)坐下。
“算了算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主意也太大了。”
她仔細看著林曉薇，又瞪了兒子一眼。
“不過...”她看向已經匆忙套上T恤短褲的洛城。
“要是欺負曉薇，我可不答應。這姑娘實誠，比你強！”
一場風波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平息了。洛父母沒再多留，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留下心思各異的兩人。
送走父母后，洛城堅持要查看林曉薇背上的傷。
一道紅痕赫然在目，他拿來藥箱，小心翼翼地為她上藥。
冰涼的藥膏和他輕柔的指尖觸碰在皮膚上，引起一陣戰(zhàn)栗。
“對不起，連累你了?！?/p>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濃濃的歉意和一絲她從未聽過的溫柔。
林曉薇搖搖頭，聲音有些發(fā)顫。
“沒關系，不疼的?！痹趺纯赡懿惶郏翘弁幢凰讣獾臏囟群蛢扇酥g突然縮短的距離攪得模糊了。
他的指尖溫熱，動作極其輕柔。
兩人距離極近，她能聞到他身上沐浴后的清新氣息，混合著淡淡的藥膏味。
空氣突然變得粘稠而曖昧，洛城的目光從她的傷痕移到她的眼睛，四目相對，時間仿佛靜止。
他的眼神深邃，里面有愧疚、感激，還有某種她不敢深究的情緒。
林曉薇的心跳如擂鼓，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稀薄。
她能看清他濕發(fā)上滴落的水珠，他長長的睫毛，他微微抿起的嘴唇。
最終，他率先移開視線，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些沙啞。
“藥上好了。今晚...你就住客房吧，太晚了，別回去了?！?/p>
那一晚，林曉薇躺在洛城家客房的陌生大床上，背上的傷痕隱隱作痛，但腦海中反復回放的，卻是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和那雙深邃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復雜情愫。
她知道，有些事情，已經從“假裝”開始，走向了不可控的方向。
而窗外的上京，燈火璀璨，仿佛在默默注視著這段剛剛開始偏離軌道的“銀冬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