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精確的日常
早上七點零三分，陳默的眼睛準時睜開。
不是七點，不是七點零五，而是七點零三分。這個時間像刻在他生物鐘深處的代碼，分毫不差。他甚至不需要鬧鐘——那只是一個擺設(shè)，或者說，是他維持秩序感的眾多道具之一。
陳默側(cè)過身，拿起枕邊的手機。屏幕亮起，顯示著同樣的時間：7:03。電量87%，Wi-Fi信號滿格，一切正常。他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微涼的木地板上，走向衛(wèi)生間。鏡子里的男人面色略顯蒼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那是長期熬夜編碼的證明。28歲，獨立軟件工程師，生活被代碼、數(shù)據(jù)和精確的時間分割成整齊的區(qū)塊。
刷牙，一分四十秒。洗臉，五十秒。他站在廚房的咖啡機前，看著研磨好的咖啡豆被精確地填入濾槽。水量、溫度、萃取時間，都遵循著他調(diào)試了無數(shù)次的最優(yōu)參數(shù)。七點十七分，第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倒入他專用的馬克杯里，杯壁上印著一個褪色的代碼梗圖案。
他坐在書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亮起，顯示著昨晚未完成的數(shù)據(jù)分析模型。窗外是上海清晨的景象，高樓林立，車水馬龍開始喧囂。他的公寓在一棟有些年頭的老式居民樓里，位于七樓，視野不算開闊，但足夠安靜。這里是他的堡壘，一個由邏輯和秩序構(gòu)建的安全區(qū)。
上午的工作效率很高。代碼像流水一樣從指尖涌出，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模型逐漸成型。十一點半，他準時起身，準備簡單的午餐——一片全麥面包，一個煎蛋，精確到七分熟。
午間休息時，他點開了與林薇的視頻通話。屏幕上立刻出現(xiàn)了女友明媚的笑臉。
“嗨，陳默。今天怎么樣？”林薇的聲音帶著活力，背景里似乎有些嘈雜，她大概正在她的播客工作室。
“挺好，模型快做完了?！标惸攘丝诳Х?，看著屏幕里的她，“你呢？新一期播客準備得如何？”
“還在搜集素材呢，”林薇聳聳肩，“這期想做個關(guān)于老上海弄堂傳說的，挺有意思，但好多細節(jié)都模糊不清。對了，你那邊一切都還好嗎？上次你說好像沒睡好。”
“沒事，可能有點累?！标惸馈Ｋ幌胱屗龘?，那些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異樣，或許真的只是疲勞所致。比如，昨晚他似乎聽到臥室窗外有什么東西快速掠過的聲音，但拉開窗簾，外面只有沉沉的夜色和對面樓房零星的燈火。
“別太累了，周末我們出去放松一下吧？”林薇關(guān)切地說。
“好?！标惸α诵?，“周末見?！?/p>
掛了電話，他回到電腦前，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注意力有些無法集中。他看著屏幕右下角的時間，12:45。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時間……似乎比他預(yù)期的要快了那么一點點，快了微不足道的一剎那。
他甩了甩頭，把這歸結(jié)為錯覺。邏輯告訴他，時間是最客觀、最不容置疑的存在，一分一秒，精準無誤。
然而，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里沒有具體的場景，只有一片灰蒙蒙的虛空，以及一種強烈的、被注視的感覺。仿佛有什么東西，無形無質(zhì)，卻又無比專注地，在觀察著他。醒來時，窗外天還沒亮，他的心臟在胸腔里不規(guī)則地跳動著。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如同附骨之疽，殘留了很久。
還有一段模糊的、類似某種低沉嗡鳴的“聲音”，在他腦海深處回響，轉(zhuǎn)瞬即逝，抓不住，也形容不出。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3:17。
一切正常。
他這樣告訴自己，然后強迫自己重新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