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和林薇的約會并沒有完全驅散陳默的不安。他努力表現(xiàn)得正常，但那種被窺視的感覺，以及對時間的莫名焦慮，始終縈繞在他心頭。
回到公寓樓時，已經是周日下午。這棟樓有些年頭了，墻皮斑駁，電梯運行起來會發(fā)出吱呀的聲響，偶爾還會在樓層之間輕微晃動一下。陳默住在這里兩年了，早已習慣了這些。但此刻，走在昏暗的樓道里，他卻感到一種莫名的壓抑。
樓道里很安靜，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回響。走到三樓時，他看到管理員老張正蹲在那里，似乎在修理什么。老張大概五十多歲，頭發(fā)花白，總是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工裝，話不多，眼神有些渾濁，看上去有點孤僻。
陳默平時和他沒什么交集，最多是交物業(yè)費時打個招呼。但那天，不知是什么驅使，他停下了腳步。
“張師傅，忙著呢？”
老張?zhí)痤^，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嗯，樓道燈接觸不良?！彼穆曇粲行┥硢 ?/p>
陳默“哦”了一聲，正準備繼續(xù)上樓，老張卻突然開口了。
“小伙子，住七樓的，對吧？”
“嗯。”陳默有些意外。
老張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瞇著眼睛打量了他一下：“最近……睡得不好？”
陳默的心猛地一跳。他臉上的疲憊有那么明顯嗎？還是……老張察覺到了什么？
“還好，可能有點工作累?！彼鼗卮稹?/p>
老張沒再追問，只是轉過身，繼續(xù)擺弄著手里的工具，嘴里卻低聲嘟囔了一句，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樓啊……老了。有些地方，不太對勁?！?/p>
陳默停下腳步：“您說什么？”
老張?zhí)痤^，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復雜，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搖了搖頭：“沒什么。年紀大了，瞎念叨。”
“張師傅，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陳默忍不住追問。他想起了那些時間偏差，那些微小的位移，那些揮之不去的窺視感。這棟樓，難道真的有什么問題？
老張沉默了片刻，眼神飄向樓道深處那片更深的陰影里，然后才緩緩開口，聲音壓得更低：
“有些東西……不好說?！彼D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時間長了，什么怪事都可能遇上。別太較真，有時候，糊涂點好?！?/p>
“您是說，這樓里……發(fā)生過什么？”
老張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動作含糊不清：“不好說。老輩人傳下來的，有些地方，時間……它不太準?！?/p>
“時間不太準？”陳默的心沉了下去，老張的話恰好印證了他的困擾，“您的意思是……時間會出問題？”
老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似乎帶著一絲警告，又有一絲憐憫?！皠e問了，小伙子?！彼麛[了擺手，“回去吧。關好門窗，按時睡覺。別想太多。”
說完，他不再理陳默，重新蹲下身子，專注地修理著那盞接觸不良的樓道燈，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fā)生過。
陳默站在原地，愣了很久。老張的話像一塊石頭投入他本就不平靜的心湖，激起了更大的漣漪?！皶r間不太準”，這簡單的幾個字，卻精準地描述了他最近所有的怪異體驗。
他回到七樓，打開自己的房門。房間里空蕩蕩的，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光斑。一切看起來都那么正常，正常得讓人安心。
但陳默知道，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他走到書桌前，看了看原子鐘：15:32:47。手機時間：15:32:47.005。這次，手機慢了5毫秒。
他盯著那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時間數(shù)字，心里卻翻江倒海。老張的話，那些微小的異常，那種無處不在的窺視感……所有的線索交織在一起，指向一個他不愿意相信，卻又無法忽視的可能性：他所處的這個“正?！钡氖澜?，可能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穩(wěn)固。
那天晚上，他又做了那個夢。依舊是灰蒙蒙的虛空，依舊是那種被注視的感覺。但這一次，夢里似乎多了點什么。在虛空的深處，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模糊的輪廓，像是一個緩慢擺動的鐘擺，又像是一根指向未知的指針。
而那種低沉的嗡鳴，也變得更加清晰了一些。他甚至能從中分辨出一種極其規(guī)律的、類似齒輪轉動的“咔噠”聲，隱藏在嗡鳴之下，精準，冰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醒來時，他渾身冷汗。窗外，天色將明未明。他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5:01。
他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外面的世界還在沉睡，只有幾盞路燈亮著昏黃的光。他望著樓下寂靜的街道，心里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他不知道那個“東西”是什么，也不知道它想做什么。但他能感覺到，它離他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