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海市城南派出所的值班室,燈光白得有些晃眼。上白下綠的墻面漆有些剝落,頭頂?shù)睦鲜降跎嚷朴频剞D(zhuǎn)著,發(fā)出規(guī)律的嗡嗡聲??諝庵谢旌现舅?、舊報紙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汗味。
值班民警小王皺著眉頭,看著眼前這兩個勾肩搭背、滿身酒氣、眼神迷離卻一臉“正氣凜然”的年輕人。其中一個手里還死死攥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色皮質(zhì)手包,像捧著個炸藥包。
“警察叔叔!我們……撿的!” 張峻大著舌頭,努力想把話說清楚,結(jié)果噴出一股酒氣。
“對!撿……撿的!在馬路邊!” 陳默在旁邊用力點頭,眼鏡都歪了,“一分錢……啊不是!是包!里面……肯定有錢!很多錢!” 他試圖比劃,動作夸張。
小王揉了揉太陽穴,對這種醉漢報案已經(jīng)見怪不怪,但還是耐著性子:“好好好,知道你們是好同志。包給我,登記一下信息?!?他接過那個沉甸甸的手包,拉開拉鏈一看——嚯!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好幾沓百元大鈔!旁邊還塞著名片、票據(jù)和一部厚重的諾基亞手機(jī)。他臉色立刻嚴(yán)肅起來,這數(shù)額不?。?/p>
就在小王準(zhǔn)備詳細(xì)詢問時,旁邊一個屋走出來一個女警,路過值班室門口,隨意瞥了一眼。當(dāng)她看清那個正努力站直、但身體還在微微畫圈的張峻時,驚訝地“咦”了一聲。
“張小五?” 女警走近幾步,仔細(xì)辨認(rèn),“真是你啊?喝成這樣跑派出所干嘛來了?” 這位是張晴警校的同班同學(xué)好閨蜜李梅,見過張峻幾次。
張峻瞇著眼,辨認(rèn)了半天,才咧嘴一笑:“梅……梅姐?嘿嘿,我……我們撿了個包!來上交!拾金不昧!” 語氣帶著醉漢特有的自豪。
李梅看著他那副樣子,又看看旁邊同樣暈乎的陳默,再看看小王手里那鼓囊囊的包,瞬間明白了。她哭笑不得,趕緊對小王說:“王哥,這我認(rèn)識,張晴的弟弟。旁邊那個是他朋友。估計是真撿的,就是喝大了點?!?/p>
小王松了口氣,熟人就好辦。他一邊登記信息,一邊讓李梅幫忙聯(lián)系失主。
李梅則走到一邊,拿起值班室的座機(jī),先按照名片給失主打了傳呼,又直接打到了張晴家里的座機(jī)。
不到二十分鐘,派出所門外就響起了刺耳的剎車聲。穿著便服的張晴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了進(jìn)來,臉色比鍋底還黑。她一眼就鎖定了角落里那兩個還在互相支撐、努力保持“清醒”姿態(tài)的“醉貓”。
“張!??!五!” 張晴一聲低吼,帶著殺氣,幾步就跨到兩人面前。
張峻和陳默一個激靈,酒似乎瞬間醒了一半!看著自家老姐/晴姐那要吃人的眼神,兩人下意識地想往后縮。
說時遲那時快!張晴閃電般出手!
“啪!” 一個清脆響亮、力道十足的大脖溜子結(jié)結(jié)實實地印在了張峻的脖子上!
“哎喲!” 張峻疼得一縮脖子,差點跳起來。
緊接著,“啪!” 另一個同樣力道的大脖溜子,精準(zhǔn)地落在了旁邊陳默的脖頸上!
“嘶……” 陳默倒吸一口涼氣,眼鏡徹底歪到了鼻梁上,整個人都懵了。
“挺能耐啊你們倆!” 張晴雙手叉腰,柳眉倒豎,“喝得五迷三道,滿大街晃蕩!還撿包?沒把自己丟了算你們運氣好!知道這大半夜的讓警察同志跟著操心嗎?丟不丟人!” 她的聲音在安靜的派出所里回蕩,連值班的小王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張峻和陳默捂著火辣辣的后脖頸,像兩只被霜打了的鵪鶉,低著頭,大氣不敢出。剛才那點拾金不昧的自豪感,瞬間被親姐的“物理醒酒”和“精神鞭撻”擊得粉碎。
李梅忍著笑過來打圓場:“晴姐,消消氣。他倆雖然喝多了,但事兒是好事兒,確實撿到個包,里面好幾萬呢,失主剛回電話正往這兒趕。”
張晴這才哼了一聲,剜了兩人一眼:“算你們還有點人樣!回頭再收拾你們!” 她轉(zhuǎn)頭又跟李梅和小王道謝,態(tài)度瞬間切換,禮貌又得體。
失主很快趕來,是個滿頭大汗的中年老板,千恩萬謝,當(dāng)場就要拿錢感謝,被張晴板著臉替兩個“醉貓”嚴(yán)詞拒絕了。老板感激涕零,握著張峻和陳默的手搖個不停。
事情圓滿解決。張晴像拎小雞一樣,一手一個,把蔫頭耷腦的張峻和陳默塞進(jìn)了她那輛老桑塔納的后座。
幾天后,一份蓋著城南派出所大紅公章的表揚(yáng)信,被鄭重其事地送到了市檔案館張峻的科室。
“張峻同志在醉酒狀態(tài)下,仍能保持高尚品格,拾獲內(nèi)含巨額現(xiàn)金的手包,并主動上交公安機(jī)關(guān)……其拾金不昧的精神,展現(xiàn)了新時代青年的優(yōu)秀品質(zhì)……” 科長拿著信,在辦公室抑揚(yáng)頓挫地念著,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
體制內(nèi)沒啥秘密,張峻“優(yōu)美的歌聲”也不知道誰傳到單位了。張峻站在辦公室中央,感受著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目光,只覺得臉上燒得厲害,后脖頸被張晴打過的地方仿佛又開始隱隱作痛,尷尬得腳趾頭能在地上摳出個三室一廳。
他只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心里瘋狂吶喊:求求了!別念了!這拾金不昧的代價……是一個大脖溜子和全單位的社死??!這“小幸運”……下次能不能換種方式?!
科長臨走前,又特意踱步過來,那只飽含領(lǐng)導(dǎo)關(guān)懷與肯定的大手,重重地拍在張峻肩膀上,力道沉甸甸的:“小張啊,好樣的!繼續(xù)保持!”
張峻只能調(diào)動臉部所有肌肉,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燦爛、比假花還僵硬的笑容,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謝……謝謝科長鼓勵!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心里的小人已經(jīng)尷尬得蜷縮成一團(tuán),只想原地消失。
唉……張峻望著科長離去的背影,感覺靈魂都跟著那幾下拍肩飄走了一半。
不用想,這事兒背后肯定有自家老姐那位“熱心腸”好閨蜜李梅的影子!張峻心里門兒清。雖然知道李姐是一片好意,想給“拾金不昧”畫個完美句號,順便在單位給他長長臉……但這操作,就是有點社死了!簡直是在他本就不厚的臉皮上公開處刑!
這“小幸運”屬性……有時候真特么的不靠譜??!張峻內(nèi)心哀嚎。
單位里倒是熱鬧一下就平靜了,同事們現(xiàn)在誰見都得稱呼一聲歌神。
“喲,小張,覺悟就是高!就是沒聽到你迷人的歌聲有點遺憾!” 隔壁桌的老劉端著茶杯,笑瞇瞇地“夸”了一句。
王阿姨更絕,看見他哼起了改編版:“我在檔案館,撿到巨款包,交給警察叔叔手里邊~” 還故意用童謠的調(diào)子,引得辦公室一陣善意的低笑。
得,這下“醉眼識金,拾包不昧”的光輝事跡,算是焊死在檔案館本年度精神文明建設(shè)的榮譽(yù)墻上了,歌神的外號也傳出去了。
這日子,真是……充滿了“驚喜”。算了,躺平認(rèn)嘲吧,歌神就歌神吧!回頭再練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