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
世界的思維規(guī)律是思維的唯一內(nèi)容。
對于世界進行研究的普遍結(jié)果，是在這種研究了結(jié)之時得出來的，因為它們不是原則，也不是出發(fā)點，而是結(jié)果。那么這種結(jié)論通過大腦構(gòu)造出來，并把它們作為基礎由此出發(fā)，用此來重新構(gòu)造出世界，這就是意識形態(tài)。
工商銀行行長兼會計部主任，是一個年近五十四歲的人，兩年前身體就發(fā)胖，不懈努力地減肥，力求控制體重增加，依然呈增胖趨勢，肥胖帶來諸多不便，酷熱的天氣使他氣喘吁吁。他為人隨和，圓圓的臉上，自始至終掛著安詳?shù)奈⑿?。此刻，瞥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覺得不能再耽擱。手往額頭抹汗的舉止立即引起身邊，曾是鄰居的職員母親，對他關切起來。
“我去拿一塊毛巾，讓您擦擦汗？”
“不要緊！不要緊！”他謝意道。
“您就別嫌麻煩啦！”職員的母親建議道。
“真的不要緊！不要緊！”他擺動衷心感謝的手勢，“廖大嫂！”行長負責任地說：“其實您兒子的想法是可取得，別為此事去擔心，絕對不是壞事情?！?/p>
“聽您這么說我放心了！”
“大嫂！您盡管放心吧。”行長鄭重其事地點頭。面前站著一位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的婦女?！澳M屋去吧！外面的太陽很曬人！”
他邊說邊挪動腳步走離。走完由青石板鋪就的街巷，進入主街口的時候，回頭觀望，清潔工依舊處在灼人的陽光下癡呆地望著。頓時，內(nèi)心由衷升起一股嘆惜的敬意。他了解以前的鄰居，是一位值得稱贊的非凡婦女，年輕時，丈夫因病去世，二十年多年來，當清潔工的微薄收入撫養(yǎng)三個孩子。為人忠厚老實，想到這里，不由地對她肅然起敬。
走出古樸的十字街，途經(jīng)新華書店大樓，緊鄰一旁的大樓就是銀行?？h城工商銀行是一幢七十年代初期的建筑物，一種當時很流行的方形式樣，樓高三層，矗立在繁華大街口，它赤裸，沒有在外表上粉刷一層漂亮的外衣，從而使得塊塊磚頭歷歷在目，由于年代已久，飽受日曬雨淋的紅磚早已變成暗褐色。如今它已無法去同四周高聳入云，用現(xiàn)代建筑材料精心裝修的大廈相比。不僅式樣老舊，尤其日積月累的塵埃，風刮水浸的腐蝕，把它妝扮成骯臟的怪物，可是里面的活動業(yè)務。十分驚人地拓展到了別的縣城中。
在辦公室里，立即置身于空調(diào)機前，讓涼風把余熱驅(qū)走后，才坐下來辦公。有一份文件擱置了一個星期，今天是規(guī)定處理的最后期限。它是一份申請貸款的報告書。
申請報告內(nèi)容很詳細。個體戶在縣城繁華大街上開了家時裝店，要求貨款二十萬元用于擴大經(jīng)營，申請報告由信貸部門審查后遞交上來。有三位副縣長級的領導簽名擔保，單從這一點上就明顯地看出，此人的人際關系相當驚人。銀行可不受各方面影響，嚴格按照銀行規(guī)章程序去辦理。他拿起調(diào)查評估報告，證明此人有償還能力。目光落在負責此事的署名上時，一種無限的感嘆，即時涌上了心頭。
大學畢業(yè)，回到出生地的年輕人，在銀行工作三個月，即讓人另眼相待。在如此短的時間里熟悉了銀行的各項業(yè)務，顯示出干練的才智。行長很留意這名青年人，緣由能從他的身上，發(fā)現(xiàn)成為銀行家該具備的一切素質(zhì)。只是在前天，年輕人提交了申請停薪留職的報告。
行長在申請報告上簽下決定性的字跡：同意！
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請進！”他溫和地說道。
門被推開，一名職員夾著文件進來，把它遞給了行長。
文件的內(nèi)容是；縣工商銀行招標架設微機線路工程，當這項工程竣工之后，可以把分布整個縣境內(nèi)的直屬分行使用微機連成網(wǎng)絡，這樣可以方便儲戶，又提高了自身業(yè)務水平，一旦聯(lián)網(wǎng)，可以任意在各分行辦理業(yè)務。
“什么時候動工呢？”行長愜意地問道。
“定在下周一?！?/p>
行長把批示好的貸款申請遞給年輕人。
“可以通知個體戶，讓他明天來辦理手續(xù)?！?/p>
職員夾著文件欲走之時，行長將他叫住，朝對方做出了請坐手勢。
“你的報告我已批準，你準備在什么時候正式辦理停薪留職手續(xù)？”
年輕人的臉上掠過了一絲驚奇又感激的神態(tài)，“我想在本月的十二號?！?/p>
行長捕捉到了職員表情變化，聯(lián)想起從該職員母親那里獲得的情況，真切地感到職員是被逼無奈。當初他還有一點誤解，認為是向往經(jīng)濟特區(qū)的高薪，經(jīng)過一番了解后才知曉，更多的原因，
“午休的時候！”行長盯著就坐在一側(cè)沙發(fā)上的年輕人。“圍繞停薪留職之事，我同你的母親交談了一番，只是我不明白，如此重大的事情，為什么不告訴母親呢？”
“我打算今晚告知家人，謝謝您的關心！”
行長用手背擦了擦腮幫，對他非凡堅強的意志大為吃驚。人一生必將遭遇的磨難和侮辱，他年級輕輕就一一地品嘗了它是何等的滋味。當然行長一直也認為；從苦難中成長起來的人，注定會成為日后生活中的強者，關于這一點深信不疑。
“從你母親的話里得知是因為欠債，才想到南方去找高薪工作！”行長親切地問道。
職員坦誠地說道，“行長！您是了解我的家境狀況！”
沒有說錯，曾經(jīng)是鄰居看著他長大。
行長鶴唳華亭，進一步問道；“與四年前的那件事情有關系嗎？”
青年人沉默片刻說道：“往事不幸注定要影響一個人的生活，那件事的確帶來了影響?！?/p>
四年的時間，行長記憶里出現(xiàn)了斷層。曾經(jīng)一度鬧得整個街巷人人皆知，很久之后仍成為人們飯后聊天的話題。一個父母又忙，來縣城投靠姨父的農(nóng)村姑娘，在姨父的資助下，在縣城的西街開辦小雜貨店，中學生的樂丘愛上她。有一天，女郎的姨父來到樂丘家中吵鬧不休，說姑娘未征得同意，擅自拿走小店的全部本錢，不辭而別，姑娘的姨父指責是樂丘的教唆，應對此事負責。
“姑娘一直沒有回來，她也沒有與你通信？”
“沒有！”衡陽雁斷。
“你不懷疑？”行長做出一個手勢，希望對方明白這手勢中包含的意思。
“不！”職員口氣相當?shù)目隙?，“我不懷疑她！?/p>
雖然事隔多年。而表露出的篤信神態(tài)，讓行長驚愕地明白，他對姑娘是了解的。事實的確如此，樂丘對她沒有拿錢的信念十分堅定。自從事情發(fā)生之后，他無數(shù)次地考慮過，也多方面判斷過。她與那位到縣城來研究市場的港商邂逅，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她在即將離開的夜晚里相約了他，他注意到，其佩戴的首飾都是貨真價實的真品。為什么不多說一些，只說五千元！這一點錢與她身上的首飾相比，簡直微不足道。
“你一定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走的？”
“一種生活方式！追求一種自己認準的生活方式?！?/p>
“哦！聽說與商人一起走的?！?/p>
“不是虛傳。”
不超出行長的預料，客觀的事實。女人！很大一部分女人！行長沮喪地搖晃了頭，遭受到的經(jīng)歷，讓行長早就對于女人最有感觸，同時也體會最深，聯(lián)想起那段埋藏內(nèi)心深處遭受女人傷害的往事。女人！她們太虛榮太好奇，但是又十分脆弱。根本別指望她們能抵制住物質(zhì)的誘惑。
行長的目光從弘毅寬厚的職員臉上挪移開去。
“聽聞好像在深圳，又有傳聞說她在廣東及東莞地區(qū)。還在一家外資企業(yè)里任職，事實上有人在說她……。”
“做有錢人的情婦，被人包養(yǎng)起來?！甭殕T說出了行長的猜測。
“你認為呢？”行長順口問道。
“不相信！也許是傳聞！”
“姑娘的名字叫什么來著？”
“珍妮！于珍妮?！?/p>
行長重復地念幾遍，念得不怎么標準，定型無法改變的地方口音念起來變成另一番音調(diào)。“說說你的情況吧！聯(lián)系到廠家了嗎？”
“還沒有！”
這話讓行長無比驚悸，卻又感到欣慰，目前社會上許多人正缺乏敢拼敢闖的精神。
“這么說，你還得到勞力市場去應聘？”
“是的！”職員小聲地回答。
從許多新聞報道中，廣東給予了人們一種旁求俊彥的認知。而職員在內(nèi)心里感受了巨大壓力，因為眾多有知識，有能力有技術有專長的人，能在他們蜂擁的地方，找到一席之地，他不敢輕下結(jié)論，只是充滿信心。
“看得出你充滿了信心。”
“我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p>
行長知道職員不是出于一股時尚的狂熱沖動，以及過分自信的冒失后，由衷地說道：
“我也為你充滿信心，只是這次南下－－一定有心愿吧？”
“心中有一點。”他坦白地道。
“很好！祝你心愿實現(xiàn)。”銀行家轉(zhuǎn)換了話題去提醒道；“有一點別疏忽了，在停薪留職之前，把負責管理的賬目都整理妥當，以便利于別人接手工作。”
離開了銀行，年輕人來到了時裝商店。里面人潮涌動，這一切都歸功于廣告效應，近期，地區(qū)電視臺及縣電視臺都出現(xiàn)該店刊登的廣告。他隨著購物及慕名而來的人流往里走去，感到有人將他的肩膀拍了一下。 店主假扮成觀光購物的顧客，穿行于人流中有一番用意及目的。首先，無非是想了解營業(yè)員遇事的應變能力，及準確掌握顧客的要求，盡量做到盡善盡美。其次的目的是監(jiān)視一些夾雜在顧客中一小撮令人頭痛之人，及時妥當?shù)刂浦共涣夹袨榈陌l(fā)生。店主是個中等個子，相貌平平，常常掛在臉上的微笑很特別，是一種忠厚使人舒心的微笑。在這種微笑面前，即使受到一點小小的欺騙也覺得心甘情愿。個體戶李必從兜售小貨起家，今天的成就有一半歸功于愉快的微笑。
“你好！”個體戶急著說；“申請貸款的事有著落嗎？”
“我正為此事而來，已獲批準！”
“喔！非常好！解決了大問題?！?/p>
四周環(huán)顧，設想置處于購物角度上，用挑剔的眼光及心態(tài)去衡量，仍能感到滿意，顧客一眼就知道所需要的東西在哪里能夠買到。他稱贊地說，“你辦得很有特色。”
“說不上！”謙遜的口氣中稍帶一絲滿足，“大部分是標榜別人的做法。”
看到提著大包小包離去的顧客，他問道；“現(xiàn)在的營業(yè)額增加了不少？”
“目前主要在于沒有競爭對手，也許過不多久，局面就會被打破。”個體戶李必升起一種深思遠慮的神色，“激烈的競爭即將來臨，單純地做一個銷售商，那可不是我的心愿?！?/p>
“給自己制定一個宏偉的計劃。”樂丘敬佩地說。
“雖使成功，仍然難與那家公司相比較。”
“你是指廣東的廠家？”
“是的。我就是從這家廠商進貨的?！?/p>
“你常常來往于廣東，我想向你打聽一些情況好嗎？
“可以?！眰€體戶李必爽快地回答，“只要是我了解的方面?！?/p>
“你知曉勞力市場的情況嗎？”
“你問這干啥！”
“我準備南下打工?！?/p>
銀行職員將目光投向外面的街道，然后投向縣城南方的天空。隨后斜劈下來，落在一幢高大的建筑物上。 那是本縣城最豪華的賓館之一，蒙泉賓館！迎賓大廳服務柜臺內(nèi)的招待小姐是一個濃妝艷抹，頗有幾分姿色的姑娘。如往常一樣，一雙大眼總是投向熱鬧的大街，目光呆滯，身心受到理想的煎熬。此刻，服務臺面被人敲響，她猛然一驚地回過頭去，隨之而來的又是一次更大的驚悸，差一點魂被驚飛，她暗暗地鎮(zhèn)靜一番，才緩緩地朝來人露出了職業(yè)的微笑。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顧客有一張狹長的臉，兩頰如同刀削，一雙陰沉的小眼睛深嵌眼眶中，目光陰森襲人，她把目光從顧客的臉上移開。
“您好，先生！您有吩咐嗎！”
“是的，小姐！”旅客道，“我想向您詢問一下情況?！?/p>
“好的，先生！我將盡可能地為您解答?！彼牫龃巳瞬皇潜镜厝?。
“小姐！剛才看到一個身著黃色條紋T恤衫的青年人出去了嗎？”
“看到了，先生！此人剛走不久，您找他有事？”
“小姐！您是否認識此人？”
“有一點面熟?！狈招〗阏\實地回答?？h城中的人認識不少，只是叫不出姓名來，而剛才離去的人偏巧認識，“此人是縣城中的小毛賊，哦！天呀！偷了您的東西？要報警嗎？”
“不！沒有！”旅客沉思后快速地說。
“哪就好！”服務員松了一口氣。
“請把賬單給我送來?！?/p>
“先生要結(jié)賬？”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