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友傅言深是個入殮師。他總在深夜溫柔地給我蓋被子，說習(xí)慣了和冰冷打交道，
所以格外珍惜我的溫度。我笑著說他職業(yè)病。后來我才知道，
他是在反復(fù)確認(rèn)我尸體腐化的溫度，好計算出我“真正”的死亡時間，來擺脫他自己的嫌疑。
1“又踢被子。”傅言深的聲音帶著深夜獨(dú)有的沙啞，溫柔得能擰出水。
他溫?zé)岬恼菩馁N上我的額頭，指腹輕輕摩挲著我的皮膚。我縮了縮脖子，
懶洋洋地睜開一條縫：“你又沒睡？”他笑了笑，俯身在我唇上落下一個輕吻，
像是在親吻一件絕世珍寶?！皠偦貋?，想著你肯定又睡不老實。
”他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某種冷香，是他工作的地方特有的味道。
我打了個哈欠，翻身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懷里：“職業(yè)病又犯了，傅師傅。
”他身體微微一僵，隨即放松下來，輕撫我的后背：“睡吧，晚晚?！彼形覝赝?，
他說我的名字和我的身體一樣，溫暖了他在停尸房里浸了一天的寒意。
我曾以為這是我聽過最動人的情話。手機(jī)不合時宜地響起，打破了這片刻的溫馨。
傅言深拿過手機(jī)，看了一眼，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他起身下床，走到陽臺去接電話。
“幾號柜的？”“情況怎么樣，家屬情緒穩(wěn)定嗎？”“嗯，我現(xiàn)在過去處理。
”他的聲音冷靜、專業(yè)，聽不出絲毫情緒，和我剛才聽到的判若兩人。這就是傅言深，
一個專業(yè)的入殮師。我閉上眼，卻怎么也睡不著。第二天我把這事當(dāng)笑話講給閨蜜夏晴聽。
夏晴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片刻，語氣有些遲疑：“晚晚，你不覺得……有點怪嗎？
”“怪什么？他工作性質(zhì)就那樣，總不能讓他對著逝者家屬也柔情似水吧，那不成神經(jīng)病了。
”我往嘴里塞了塊薯片，含糊不清地說。“不是，我說不上來。”夏晴說，
“就是覺得他……太冷靜了，冷靜得不像個人?！蔽也灰詾槿?，年輕人有點網(wǎng)絡(luò)梗PTSD，
看什么都像是細(xì)思極恐的劇本。掛了電話，我正準(zhǔn)備再睡個回籠覺，傅言深回來了。
他看起來有些疲憊，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他沒說話，只是走過來，從身后抱住我，
把下巴擱在我的肩窩。良久，他才開口，聲音悶悶的：“晚晚，你真暖和。
”我的心瞬間軟得一塌糊涂。這就是我的愛人，見過太多冰冷的離別，
所以格外珍惜人間的溫暖。我拍了拍他的手：“快去洗個澡睡覺，一身的寒氣。
”他“嗯”了一聲，在我脖頸處落下一個吻，然后才進(jìn)了浴室。我低頭，看見他吻過的地方，
皮膚上起了一小片雞皮疙瘩。不是因為心動，而是因為他的唇，冰得嚇人。
2那股冰冷的觸感，像一條極細(xì)的蛇，鉆進(jìn)我的心里，盤踞不去。
我開始下意識地留意傅言深的“職業(yè)病”。他喜歡給我買真絲的床品，說親膚，
能更好地感受我的體溫。他不喜歡我開空調(diào)，哪怕是炎熱的夏天，也只用風(fēng)扇，
他說空調(diào)風(fēng)會帶走皮膚表面的熱量，讓溫度失真。他甚至給我買了一支高精度的體溫計，
美其名曰“隨時關(guān)注你的健康”。每天晚上，他都會像完成某種儀式一樣，給我蓋好被子，
用手背貼我的額頭，再用那支體溫計測一下。“38.6度，有點低燒。
”他看著體溫計上的數(shù)字，眉頭輕鎖。我那天確實有些感冒，頭昏腦脹。
我以為他會說些“多喝熱水”之類的廢話。他卻拿出手機(jī)，打開一個備忘錄，
飛快地記著什么。我好奇地湊過去看，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和標(biāo)注?！?月12日，
23:40，室溫26℃，濕度75%，被測對象體溫38.6℃，伴有輕微炎癥反應(yīng)，
熱量散失速率可能存在變量。】我的心猛地一沉。“這是什么？”我指著手機(jī)問他，
聲音有些發(fā)干。傅言深抬起頭，臉上是慣常的溫柔笑容，
仿佛剛才那個記錄數(shù)據(jù)的科研人員不是他?！奥殬I(yè)病，職業(yè)病?！彼掌鹗謾C(jī)，
摸了摸我的頭，“我們這行，對溫度和時間很敏感，不知不覺就帶到生活里了。
”他解釋得天衣無縫?？伞氨粶y對象”這四個字，像鋼針一樣扎在我的眼睛里。
誰會用這種詞來稱呼自己的愛人？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失眠了。我假裝睡著，
能清晰地感覺到傅言深每隔一小時就來給我掖一次被子。他的動作很輕，
掌心在我額頭上停留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那不是愛人的撫摸。
更像是在確認(rèn)一件物品的狀態(tài)。3我開始怕他。怕他深夜的靠近，怕他溫柔的嗓音，
更怕他落在我額頭上的手。那只手，曾給無數(shù)逝者整理過遺容。我一想到這個，就渾身發(fā)冷。
夏晴看出了我的不對勁，拉著我去做SPA。“你最近臉色差得像鬼，
是不是跟傅言深吵架了？”她一邊享受著按摩，一邊問我。我把傅言深的“怪癖”和盤托出，
包括那個詭異的備忘錄。夏晴的表情嚴(yán)肅起來。她不是個咋咋?；５娜耍亲o(hù)士，
見過的怪事比我多?！巴硗?，這事不對勁。”她坐直身體，
“正常人誰會這么記錄自己女朋友的體溫？還他媽精確到室溫和濕度？這是在做實驗嗎？
”“他說……是職業(yè)病?！蔽业穆曇艉苄?，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狗屁的職業(yè)??！
”夏晴爆了句粗口，“我們科室也有男護(hù)士，也沒見誰回家拿老婆練手扎針的！
這簡直就是變態(tài)——活人模擬器??！”夏晴的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不敢再想下去?；氐郊?，傅言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一桌子我愛吃的菜。燭光搖曳，紅酒微醺。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我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容。“慶祝我們在一起兩周年。
”傅言深從身后拿出一個精致的絲絨盒子。我打開，里面是一條漂亮的白金手鏈，
吊墜是一片小小的雪花?！罢嫫??！蔽艺f?！跋矚g嗎？”他執(zhí)起我的手，親自為我戴上，
“雪花是涼的，但你是暖的。”他又在說這種讓我毛骨悚然的情話。
我看著手腕上冰涼的金屬，只覺得像一副手銬。那晚，他格外熱情。結(jié)束后，
他像往常一樣抱著我，手掌貼著我的后心?！巴硗?，你的心跳得好快?！彼卣f。
我僵著身體，不敢動彈?！澳阒绬幔嗽谒篮?，心臟會最先冷卻，
然后這份熱度就會從身體的核心，一點點向外消散?！彼穆曇粲挠牡?，像從地底下傳來。
我猛地睜開眼，黑暗中，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輪廓。我的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他到底想說什么？4恐懼像藤蔓一樣，纏住了我的四肢百骸。我開始找各種借口晚回家，
或者干脆去夏晴那里住。傅言深沒有多問，只是每天晚上都會準(zhǔn)時發(fā)來消息。“蓋好被子，
別著涼?！焙竺娓粋€親吻的表情。我看著那條消息，只覺得手機(jī)屏幕上爬滿了蛆蟲。
我必須搞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我決定潛入他的書房。他的書房是家里的禁地，
除了他自己，誰也不許進(jìn)。他說里面有很多工作資料，還有一些……不太吉利的東西，
怕嚇到我。我以前信了。現(xiàn)在想來，這借口簡直漏洞百出。我趁他去外地出差，
用早就配好的鑰匙打開了書房的門。書房里很整潔，一塵不染。一面墻的書柜里，
擺滿了各種關(guān)于人體解剖學(xué)、法醫(yī)學(xué)和化學(xué)的書籍。另一邊是他的工作臺，
上面有一些瓶瓶罐罐和精密的儀器。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直到我看到他電腦旁邊那本黑色的皮面筆記本。那不是他記錄我體溫的備忘錄。
那是一本更厚，更私密的日記。我顫抖著手翻開。第一頁，是我的照片，一張抓拍。
照片上的我笑得燦爛，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照片下面，有一行字，是傅言深清秀的筆跡。
“實驗體編號001：溫晚。體征健康，情緒穩(wěn)定，適合作為‘完美告別’項目的最終載體。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實驗體？完美告別？我一頁一頁地翻下去，里面的內(nèi)容讓我如墜冰窟。
那里面詳細(xì)記錄了他從和我相遇開始，所有的一切。他如何接近我，如何博取我的好感，
如何讓我愛上他。每一步，都像教科書一樣精準(zhǔn)。后面，是更恐怖的東西。
他研究了上百種死亡方式，分析每一種方式對尸體的影響。他記錄了不同溫度、濕度環(huán)境下，
人體組織腐敗的速度。他甚至畫出了詳細(xì)的人體冷卻曲線圖。而所有的研究，
最終都指向一個目的——如何制造一場完美的、找不出任何破綻的“意外死亡”，
并且精準(zhǔn)地控制死亡時間，為自己制造出無懈可擊的不在場證明。
我看到了他為我選定的“告別方式”——一種罕見的植物堿，提取過程復(fù)雜，但效果極好。
無色無味，小劑量即可導(dǎo)致心搏驟停，法醫(yī)鑒定結(jié)果和急性心肌梗死一模一樣。最可怕的是，
他連我的“身后事”都安排好了。他會親自為我凈身、化妝、入殮。他會在我的追悼會上，
扮演一個悲痛欲絕的愛人。日記的最后一頁，是他寫給我的“悼詞”?！拔矣H愛的晚晚，
你將以最完美的狀態(tài)，去往另一個世界。你的溫度，你的美好，
都將定格在我為你設(shè)計的永恒里。而我，將是你留在人間，最完美的紀(jì)念品。
”我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原來，他珍惜我的溫度，只是為了更好地計算出，
它會在什么時候，徹底冷卻。5我像個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跌坐在地。
筆記本從我無力的手中滑落，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在這死寂的書房里，顯得格外刺耳。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手機(jī)響了，是傅言深。
我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名字，心臟一陣猛烈的抽搐。我掛斷了電話。他很快又打了過來，
鍥而不舍。我深吸一口氣，按了接聽鍵。“晚晚？怎么不接電話？”他的聲音依然溫柔，
帶著一絲不易察可的關(guān)切?！啊瓌偛旁谙丛瑁瑳]聽到?！蔽冶M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是嗎？我還以為你出什么事了。”他輕笑一聲，“我這邊事情提前辦完了，
買了今晚的高鐵，大概十一點到家。”十一點。我看了看時間，現(xiàn)在是晚上七點。
我還有四個小時?！昂?，那我等你回來?！蔽艺f完，飛快地掛了電話。我不能坐以待斃。
報警嗎？拿著這本日記去報警？警察會信嗎？一個人的日記，能作為他意圖謀殺的證據(jù)嗎？
傅言深心思縝密，他一定會說這只是他的“創(chuàng)作”，是一個入殮師的黑色幽默。到時候，
打草驚蛇，我只會死得更快。我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傅言深在日記里寫得很清楚，
他要的是一場“完美”的意外。在沒有萬全的準(zhǔn)備之前，他不會輕易動手。我現(xiàn)在是安全的。
我把日記原封不動地放回原處，清理了所有我來過的痕跡。然后，我撥通了夏晴的電話。
“晴晴，我需要你幫忙?！蔽业穆曇粢种撇蛔〉仡澏?。“你怎么了？聲音聽起來不對勁！
”夏晴立刻警覺起來?！拔覜]時間解釋了，你聽我說。
”我語速飛快地把日記里的內(nèi)容簡述了一遍。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死寂。
“我操……”夏晴的聲音也變了調(diào)，“這個畜生！晚晚，你別怕，
你現(xiàn)在馬上從那個房子里出來，來我這里！不，我去接你！”“不?！蔽掖驍嗔怂?，
“我現(xiàn)在不能走?！薄澳惘偭?？！你還要留在那個殺人犯身邊？”“我走了，
他就知道我發(fā)現(xiàn)他的秘密了。到時候，他會用什么手段對付我，我根本無法預(yù)料。
”我閉上眼睛，傅言深那張溫柔的臉在腦海中浮現(xiàn)，“我要留下來，
我要在他自以為是的完美計劃里，給他致命一擊?！蔽乙屗麨樗龅拿恳患?，
付出最慘痛的代價。6夏晴被我的決定嚇到了。她在電話里苦口婆心地勸了我半個小時，
但我意已決。掛電話前，我請求她無論如何都要幫我。傅言深回來的時候，
我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笑容：“怎么還沒睡？”“等你啊。
”我對他笑笑，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快過來，這部劇超好看?！彼麚Q了鞋，走過來坐下，
習(xí)慣性地把我攬進(jìn)懷里。他的身體還是帶著那股寒氣。我強(qiáng)忍著胃里的翻江倒海，
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出差累不累？”我問。“不累，想到馬上能見到你，
就覺得渾身是勁。”他吻了吻我的頭發(fā)。真是天生的演員。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那本日記，
我恐怕會感動得一塌糊涂?！皩α耍医o你帶了禮物。”他從包里拿出一個保溫杯，
“這幾天降溫了，你體寒，我托人找了些暖身的藥材，給你熬了湯，你每天喝一點?！眮砹?。
我看著那個銀色的保溫杯，仿佛看到了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日記里寫了，那種植物堿，
混在氣味濃郁的湯藥里，最不容易被察覺。“你好貼心啊?！蔽医舆^保溫杯，打開聞了聞。
一股濃重的中藥味撲面而來?！翱靽L嘗，我熬了很久的?！彼诖乜粗?。我點點頭，
將杯子送到唇邊，卻遲遲沒有喝下?！霸趺戳?？”傅言深立刻緊張起來?！疤珷C了。
”我皺著一張臉，把保溫杯推給他，“而且好苦的樣子，我怕苦?！彼粗遥?/p>
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異的失望，但很快被溫柔的笑容掩蓋?！傲妓幙嗫诼铮?，喝一點。
”“不喝！”我學(xué)著他慣用的溫柔語氣，卻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堅持，“除非你陪我一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