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深處的單人“宿舍”名副其實——陰冷、潮濕、狹小得僅能放下一張窄床和一個搖搖欲墜的舊衣柜。
墻壁是粗糙的黑石，滲著冰涼的水汽，隱約能聽到黑湖湖水沉悶的涌動聲和某種大型生物滑過的窸窣。
唯一的“窗戶”是一個鑲嵌在石壁高處、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厚玻璃圓孔，透進來的光線渾濁黯淡，勉強能分辨白天黑夜。
空氣里彌漫著苔蘚、陳年魔藥殘渣和一種揮之不去的霉味。
維恩把那個破皮箱扔在墻角，盧修斯“贈送”的錢袋隨意地丟在硬板床上。她環(huán)顧四周，像打量一個陌生的洞穴。
系統(tǒng)在她腦內嘰嘰喳喳：
【新環(huán)境適應中…檢測到環(huán)境濕度：98%，溫度：12℃，光照度：極低，建議宿主多睡覺（長蘑菇）。(???)】
【警告！宿主當前處境：孤立、監(jiān)視、生存環(huán)境惡劣！禁止再進行高危（偷褲衩）行為！被開除風險：MAX！(?°?°?)】
【請宿主立刻切換到“正常”戀愛模式！參考書目：《如何成為萬人迷》（精裝典藏版）已加載！請對攻略目標展現(xiàn)魅力、溫柔、體貼！(????)】
魅力？溫柔？體貼？
維恩灰色的眼睛里一片茫然。這些詞對她而言，比古代如尼文還要抽象。
但她明白“禁止”和“開除”的意思。不能被開除。這里，至少比孤兒院暖和一點，還有飯吃。更何況被開除了她就沒辦法完成任務了。
她唯一擅長的，是模仿。
模仿那些看起來“正常”的人如何在社交中游刃有余，如何用輕佻的言語和眼神達到目的——雖然她不明白那些眼神和言語背后的含義，但她能精準復制其形態(tài)。
過去在孤兒院，她就是用這種空洞的“玩世不恭”作為保護色，隔絕了更深的探究和麻煩。
第二天，魔藥課。
地下教室比維恩的“新家”更冷，石墻上的火把跳躍著，在斯內普教授巨大的陰影下顯得格外微弱。
坩堝里蒸騰出的各種古怪氣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氛圍。維恩的位置被安排在最角落，孤零零的一個坩堝臺，遠離其他斯萊特林學生，像是被流放的孤島。
德拉科·馬爾福坐在前排，刻意挺直了背脊，仿佛在用后腦勺對她發(fā)出無聲的驅逐令。布雷斯·扎比尼和幾個跟班竊竊私語，偶爾投來混雜著厭惡、好奇和幸災樂禍的目光。
西奧多·諾特坐在斜前方不遠，順滑的頭發(fā)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光，正用研缽仔細研磨著干蕁麻，動作精準而高效。
斯內普教授如同巨大的蝙蝠滑行在學生之間，冰冷的聲音在石壁間回蕩，講解著今天要制作的、理論上相當簡單但對一年級新生而言極易出錯的藥劑——治療疥瘡的藥水。
他低沉絲滑的語調充滿了壓迫感，尤其強調了操作的關鍵點：“……蒸煮帶觸角的鼻涕蟲，直至其完全溶解。然后，坩堝離火，最后，才加入豪豬刺！任何順序上的錯誤，或者坩堝未離火就加入豪豬刺……”
他拖長了語調，黑眼睛里閃爍著惡意的光芒，“都將導致……令人不悅的后果?！?教室里響起一片緊張的吞咽聲。
維恩機械地用銀質小刀將蛇的毒牙精確地磨成細粉，書上要求是“粉末”，她就磨到幾乎看不到顆粒。
她一邊熬制魔藥，一邊用眼角的余光掃視著周圍。系統(tǒng)在她腦內不斷彈出提示：
【目標掃描中…鎖定：潘西·帕金森！(?ω?)】
【目標狀態(tài)：偷看宿主頻率：高！(平均每2分鐘一次) 視線落點：宿主臉部！(≧?≦)?】
【建議宿主：展現(xiàn)魅力！嘗試溫和搭訕！釋放友好信號！(????)】
潘西·帕金森。
那個有著總喜歡用挑剔目光看人的女孩。此刻，她正小心翼翼地用鉗子夾著一只黏糊糊的鼻涕蟲，往沸騰的坩堝里放，同時又一次飛快地瞟了維恩一眼，眼神里混合著之前事件留下的厭惡、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以及對她那張臉的純粹審視。
維恩那張臉，即使在斯萊特林這群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孩子里，也顯得過分精致，像一件易碎的藝術品，與她粗魯瘋狂的行為形成極致反差。
潘西似乎無法完全抗拒這種視覺上的吸引，盡管她內心不斷提醒自己這是個瘋子。
維恩放下磨好的蛇牙粉，拿起處理好的豪豬刺，她甚至用布擦掉了上面的微刺，模仿著系統(tǒng)書里某個插圖的姿態(tài)，輕輕將額前略長的碎發(fā)往后撩了一下。
她轉過頭，精準地對上潘西再次偷瞄過來的目光。
潘西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收回視線，手一抖，那只鼻涕蟲差點掉進沸騰的藥液里濺她一身。
她手忙腳亂地穩(wěn)住，耳根卻悄悄紅了。
維恩站起身，拿著處理好的材料，包括那根擦得锃亮的豪豬刺，繞開自己孤島般的操作臺，走了過去。
她停在潘西的操作臺旁邊，微微傾身，靠得比正常社交距離更近一些，臉上掛起一個練習過的、略顯僵硬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她的聲音刻意壓低，帶著一絲模仿來的慵懶磁性：
“帕金森小姐，”她的目光落在潘西因為緊張和爐火而微微泛紅的臉上，空洞的灰色眼眸試圖模仿出“專注”和“興趣”，“你的眼睛……看起來很美像夜晚的星空，讓我如此心醉?！?/p>
她記得書里好像有贊美對方“眼睛好看”的句子。
“?。?！”
潘西手里的鉗子“哐當”一聲掉進了坩堝里，濺起幾滴滾燙的、散發(fā)著怪味的綠色藥液。她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架子，一瓶干水蛭粉末差點掉下來。
被維恩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盯著，她整張臉瞬間爆紅，從額頭一直紅到了脖子根，那雙總是帶著刻薄的眼睛瞪得溜圓，里面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和極度的羞惱。
“你……你……！滾開！離我遠點！”潘西的聲音因為震驚和憤怒變得又尖又細，她抓起桌上剛磨好的河豚魚肝粉，下意識地想揚過去，又顧忌到斯內普，只能緊緊攥著紙包，指關節(jié)發(fā)白。
她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膛，一半是被這瘋子突然靠近和那句詭異的“贊美”嚇的，另一半……是那該死的、不合時宜的、被那張臉近距離沖擊帶來的生理性反應。
搞什么……他居然在贊美她？
他……他不會喜歡她吧？
【目標：潘西·帕金森。行為判定：驚嚇、羞惱、生理性緊張、強烈荒謬感。心跳值波動：+10！】
【(；′д｀)ゞ 宿主！10點！有效果但……幅度太小了！而且方向好像有點歪！請再接再厲！釋放更多正常魅力！】
維恩看著潘西紅透的臉、憤怒的眼神和那包隨時可能揚過來的河豚魚肝粉，腦子里分析著系統(tǒng)提示。
才+10……效率低，風險高。
正常的方法……真麻煩。
就在這時，一股冰冷的、帶著濃重魔藥氣息的陰影籠罩了她們。
斯內普教授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維恩身后，巨大的黑色身形帶著迫人的威壓。
他冰冷的視線先掃過潘西通紅的臉、狼狽的操作臺和那鍋因為加入鼻涕蟲時受到驚嚇而開始翻滾出可疑氣泡的綠色藥液，最后落回到維恩身上，黑眼睛里是毫不掩飾的審視和……一絲極其隱晦的、因被打斷課堂秩序而產(chǎn)生的慍怒。
“維爾克斯先生，”他的聲音滑膩低沉，帶著危險的尾音，“看來地窖的陰冷并未凍結你那顆熱衷于制造混亂的心？還是你認為帕金森小姐的疥瘡藥水，比你自己的更需要‘關心’？”
潘西嚇得大氣不敢出，低下頭拼命攪拌自己那鍋顏色越來越詭異的藥劑。
“教授，”維恩臉上那點刻意營造的“魅力”瞬間消失，恢復了慣常的、缺乏情緒波動的平靜，仿佛剛才那個輕佻搭訕的人不是她，“我只是在交流……魔藥的處理心得?！?/p>
她面不改色地換了個借口。
斯內普的薄唇勾起一個極其諷刺的弧度。“交流心得？”
他向前一步，黑袍幾乎拂過維恩的手臂。他沒有看潘西那鍋失敗的藥劑，而是直接走向維恩那個角落里的孤島操作臺。
整個地下教室鴉雀無聲。
所有學生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聚焦過來，帶著看好戲的意味。德拉科嘴角勾起幸災樂禍的笑。
西奧多的研磨動作也停了下來，余光瞥了過來。
斯內普停在了維恩的坩堝前。
坩堝里，液體呈現(xiàn)出一種教科書般完美的、清亮柔和的碧綠色，像初春最嫩的葉子。
藥液表面光滑如鏡，沒有任何翻滾的氣泡或未溶解的殘渣，只有淡淡的、略帶薄荷味的清新氣息散發(fā)出來，與教室里其他坩堝里散發(fā)出的或腥臭或刺鼻的氣味截然不同。
那根擦得锃亮的豪豬刺，正靜靜地躺在離火后的坩堝旁，顯然是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被拿了出來，尚未使用。
斯內普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他沉默地盯著那鍋藥劑，時間仿佛凝固了。
他那張蠟黃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眼睛里，卻翻滾著極其復雜的情緒——震驚、難以置信、懷疑、審視，以及一絲被冒犯般的……惱怒？
一個剛剛還在試圖騷擾女同學的、行為怪誕的，一個他認定是麻煩源頭的家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熬制出如此完美、甚至堪稱樣本級別的治療疥瘡藥水？
這需要精準的稱量、恰到好處的火候控制、以及對“離火后加豪豬刺”這一關鍵步驟的絕對遵守，與維恩之前表現(xiàn)出的任何特質都格格不入！
他猛地抬頭，銳利如刀的目光刺向維恩，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剖開，看看里面是否藏著一個魔藥大師的靈魂。
“解釋。”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維恩平靜地回視著那雙能嚇哭大多數(shù)學生的眼睛，語氣毫無波瀾，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按照您的步驟，教授。蒸煮鼻涕蟲至完全溶解，加入磨碎的蛇牙粉末，順時針攪拌至碧綠色，離火，最后加入豪豬刺?！?/p>
步驟分毫不差，甚至處理材料的手法都透著一股教科書般的精準。
斯內普的嘴唇抿成了一條更細更蒼白的線。他看著維恩那雙空洞的灰色眼睛，那里沒有一絲得意，沒有炫耀，只有一片漠然。
這完美到無可挑剔的魔藥，仿佛只是他隨手完成的一個指令。
這認知比看到一鍋爆炸的坩堝更讓斯內普感到一種莫名的煩躁和……警惕。這種精準，出現(xiàn)在一個老是破壞規(guī)則的人身上，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反常。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鐘。
整個地下教室的空氣都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其他坩堝里液體翻滾的咕嘟聲和某人因為緊張而加錯材料導致的輕微“嘶嘶”聲。
最終，斯內普用他那絲滑冰冷的聲音，吐出一個極其吝嗇的評價，像在牙縫里擠出來的：“……尚可?！?/p>
他沒有扣分，也沒有再說什么。
只是深深地、帶著一種探究和強烈不悅的眼神最后盯了維恩一眼，然后猛地轉身，黑袍翻滾，留下一片冰冷的寂靜和無數(shù)震驚的目光。
維恩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那根擦亮的豪豬刺，在坩堝離火后，精準地投了進去。
藥液依舊保持著完美的碧綠色，沒有任何不良反應。
系統(tǒng)在她腦內發(fā)出提示：
【目標：西弗勒斯·斯內普。行為判定：目睹完美魔藥（基礎版），認知受到?jīng)_擊。心跳值波動：震驚、極度不悅、強烈探究欲（+30！）】
【目標：圍觀同學（群體）。行為判定：目睹反常一幕，震驚。心跳值波動：群體+40！】
【(⊙_⊙)？宿主…你這算不算歪打正著？雖然撩妹慘敗，但嚇到了老蝙蝠！勉強及格吧！但正常戀愛攻略仍需努力！(??????)??】
維恩看著潘西依舊通紅且?guī)е鴱娏倚邞嵉膫饶?，潘西正手忙腳亂地試圖挽救她那鍋冒泡的深褐色藥液。
正常的方式，效率低，反應差。
她需要找到新的方法。
一種既不會立刻被開除，又能高效獲取心跳值的……“正?！狈椒ā?/p>
或許……可以試試“驚嚇”的溫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