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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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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聿第一次把蘇念帶回那棟臨海別墅時,是個下著冷雨的秋夜。車停在雕花鐵門外,

雨絲斜斜地打在車窗上,模糊了別墅輪廓里那些繁復(fù)的石雕。蘇念攥著洗得發(fā)白的帆布包帶,

指節(jié)因為用力泛白——包底裝著母親剛開的藥單,上面的數(shù)字像根針,扎得她心口發(fā)緊。

駕駛座的林叔推門下車撐傘,沈聿跟著從后座出來,黑傘沿壓得很低,

只露出一截冷硬的下頜線。他沒回頭,只淡淡丟出一句:“進(jìn)來?!甭曇艄谟昀铮?/p>

帶著潮濕的涼意。別墅里暖得過分,水晶燈灑下的光落在意大利進(jìn)口的大理石地板上,

映出蘇念沾著泥點的帆布鞋。林叔遞來雙米白色棉拖,鞋口繡著細(xì)碎的銀線,

和這屋子一樣精致得讓她局促。換鞋時,她聽見沈聿在客廳沙發(fā)坐下,

指腹摩挲著一本厚厚的相冊,封面是暗紅色的皮質(zhì),邊角磨得有些發(fā)亮?!疤ь^。

”他忽然說,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蘇念乖乖抬臉,心跳得像擂鼓。

上周在街角咖啡館打工,她正彎腰擦桌子,馬尾辮掃過肩頭,沈聿推門進(jìn)來時,

目光在她側(cè)臉停了足足半分鐘。后來林叔找到她,說沈聿缺個住家保姆,

月薪是她之前的五倍——她盯著林叔遞來的預(yù)支工資條,沒問緣由就應(yīng)了。

此刻沈聿的指尖點在相冊某一頁,那是張泛黃的老照片:穿白裙子的女孩站在香樟樹下笑,

陽光透過葉隙落在她發(fā)梢,左邊嘴角有顆極淡的梨渦,像沾了點蜜糖。

蘇念看見照片時愣住了——鏡子里的自己笑起來,左邊嘴角也會陷出同樣的弧度,

只是她從不覺得那是好看的?!耙院螅瑢W(xué)她笑?!鄙蝽埠仙舷鄡?,

金屬搭扣“咔”地響了一聲,“左邊嘴角低一點,梨渦要顯出來?!碧K念懵了懵,

剛想問“為什么”,就被林叔拉去了衣帽間。一整面墻的衣柜里,

掛著十幾條款式相近的白裙子,蕾絲領(lǐng)、收腰擺,和照片上許晚穿的那條幾乎復(fù)刻。

抽屜里是未拆封的護膚品,瓶身印著她叫不出名字的外文,

還有支豆沙色口紅——后來她才知道,那是許晚出國前常用的色號。

“沈先生喜歡安靜溫順的,”林叔把條珍珠手鏈戴在她腕上,珠子冰涼地貼著手背,

“蘇小姐記性好點,別做錯事?!钡谝煌硖K念就犯了錯。她端著溫牛奶進(jìn)臥室時,

沈聿正站在落地窗前抽煙,煙蒂明滅的火光映著他落寞的背影,像被全世界丟下了。

她小聲說“先生,喝牛奶”,男人猛地回頭,

眼底的猩紅嚇了她一跳——那是種混雜著思念和煩躁的情緒,顯然不是給她的。

“誰讓你這么叫我?”他掐了煙,煙蒂摁在水晶煙灰缸里,發(fā)出“滋”的輕響。他步步逼近,

身上的雪松味混著煙味壓過來,“晚晚從不這么叫我?!蓖硗怼S晚。

蘇念后來在那些舊視頻里聽見過這個名字,沈聿叫它時,聲音會放得很軟,

像怕碰碎什么珍寶。她咬著唇道歉,沈聿卻捏住她的下巴,

指腹用力得幾乎要嵌進(jìn)她的肉里:“笑一個。像晚晚那樣笑?!碧K念僵著臉頰扯出弧度,

左邊嘴角刻意往下壓,可眼淚卻不爭氣地涌上來——母親還在醫(yī)院等錢,她不能被趕走。

沈聿的指尖擦過她的眼角,動作忽然狠戾:“哭什么?晚晚從不哭?!彼﹂_她的臉,

牛奶杯“哐當(dāng)”摔在地上,白瓷碎成一地尖刺,濺起的奶漬落在他昂貴的西褲上,

他卻像沒看見,“滾出去?!碧K念蹲在地上撿碎片,指尖被劃開道口子,血珠滴在白瓷上,

像綻開的紅梅。她沒敢吭聲,默默用紙巾裹住傷口,蹲在垃圾桶邊收拾了半個小時。

回傭人房時,路過沈聿的書房,門沒關(guān)嚴(yán),她聽見里面?zhèn)鱽淼偷偷穆曇簦?/p>

是沈聿在打電話:“……她還是不像。眼睛太怯了,晚晚的眼睛是亮的。

”蘇念靠在冰冷的走廊墻上,忽然覺得指尖的疼不算什么——比疼更難受的是,

她好像正在慢慢變成另一個人,連自己的影子都快抓不住了。日子開始變得規(guī)律又煎熬。

沈聿給了她一沓許晚的視頻,存放在一個舊平板電腦里:有許晚在花園里澆花的樣子,

步子要小,膝蓋微屈著,裙擺掃過草地時要輕輕提一下;有許晚坐在鋼琴前彈琴的樣子,

手指落在琴鍵上要彎成半弧,手腕得懸著;甚至有許晚喝咖啡的特寫——只加半塊方糖,

要用銀勺子順時針攪七圈,最后把勺子放在杯碟右側(cè)三厘米的位置。

蘇念每天對著視頻練三個小時。練走路時,林叔會在她膝蓋上綁根細(xì)繩,

繩子松了就得重新來;練攪咖啡時,沈聿會坐在對面盯著,勺子位置偏了半分,

他就會把咖啡杯推到她面前:“倒掉,重泡?!庇写翁K念學(xué)許晚穿白裙子去花園澆玫瑰,

裙擺掃過花叢時被刺勾出個破洞。沈聿回來看見,剛脫下的西裝外套隨手扔在沙發(fā)上,

快步走過來攥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熱,力道卻冷得像冰:“晚晚最寶貝這條裙子。

”他把她按在客廳的紅木沙發(fā)上,從書房抽屜里拿出戒尺——那是許晚以前練書法用的,

紅木的,刻著細(xì)密的云紋。戒尺落在手心時,又麻又疼,蘇念忍不住縮了下手,

沈聿卻按住她的手背:“不許躲?!薄爸厘e了?”他問,每問一句就抽一下,

戒尺上的云紋硌得手心生疼。蘇念咬著牙不說話,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她看見沙發(fā)扶手上放著沈聿的手機,屏保是許晚的照片,女孩舉著相機笑,陽光落在她發(fā)梢,

亮得晃眼。手心很快紅了一片,她忽然想起視頻里,許晚練書法寫錯字時,

沈聿也拿這把戒尺,卻只是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笑著說“小糊涂蛋”。原來同樣的動作,

換了人就只剩厭惡?!板e了……”她終于哽咽著開口,“我不該弄壞裙子?!鄙蝽餐A耸?,

戒尺扔在茶幾上發(fā)出重響。他盯著她泛紅的眼眶看了幾秒,喉結(jié)滾了滾,卻沒再說什么,

轉(zhuǎn)身去了書房。蘇念看著自己的手心,五道紅痕腫得老高,她把臉埋進(jìn)膝蓋——其實她想說,

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看見有只蝴蝶落在玫瑰上,想湊近看看??伤龥]資格說這些,

她只是個替身,連喜歡蝴蝶的權(quán)利都沒有。沈聿的朋友偶爾會來別墅聚會。有次商宴后,

趙峰帶著幾個人過來,身上都帶著酒氣。蘇念端著果盤出來時,

趙峰正搭著沈聿的肩笑:“聽說你找了個‘影子’?在哪兒呢?”沈聿沒說話,指尖夾著煙,

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上。趙峰看見蘇念,吹了聲口哨:“嘿,還真像!沈聿,

你這眼光夠毒的?!彼麥惖教K念身邊,故意撞了她一下,果盤“啪”地摔在地上,

葡萄滾了一地,有顆還彈到了沈聿的皮鞋邊。趙峰捏著她的下巴笑:“讓哥哥看看,

跟許晚到底像不像?”他的手指往她領(lǐng)口探,帶著酒氣的呼吸噴在她臉上,蘇念掙扎著想躲,

卻被他按得更緊?!吧蛳壬彼聪蛏蝽?,眼里帶著求救的光。

沈聿慢條斯理地吸了口煙,煙圈從他唇間吐出來,模糊了他的表情。

他的視線落在酒杯里的漣漪上,像沒看見一樣。趙峰更放肆了,

另一只手開始解她的裙子扣子——那是許晚最喜歡的一條裙子,蕾絲領(lǐng)上還繡著珍珠。

蘇念急得去推他,卻被他甩了個耳光,臉頰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響?!把b什么純?

”趙峰啐了口,“不就是個替身?沈聿都沒把你當(dāng)回事,你擺什么架子?

”旁邊有人起哄:“峰哥別逗她了,萬一沈聿心疼呢?”沈聿終于抬了抬眼,

卻只是掃了眼地上的葡萄,冷冷地說:“臟了。”直到趙峰的手要碰到她胸口時,

沈聿才終于開口,聲音冷得像冰:“趙峰,滾?!壁w峰悻悻地收回手,

臨走前還捏了把蘇念的臉:“沒意思?!比硕甲吆?,客廳里只剩他們倆。

蘇念蹲在地上撿葡萄,指尖被碎瓷片劃了道小口子,血珠混著葡萄汁粘在手上。沈聿走過來,

踢了踢她腳邊的葡萄:“起來。”她沒動,他就彎下腰,強行把她拽起來。

他的指尖擦過她紅腫的臉頰,動作依舊沒什么溫度:“以后見了他們,躲遠(yuǎn)點。

”蘇念忽然問:“如果剛才他真的做了什么,你也會不管嗎?”沈聿的眼神閃了閃,

隨即冷硬起來:“你算什么東西?也配讓我管?”他扯著她往臥室走,關(guān)上門的瞬間,

將她按在門板上狠狠吻住。吻里帶著酒氣和不耐煩,牙齒磕得她唇瓣生疼,像在發(fā)泄什么,

又像在透過她觸碰另一個人。夜里的沈聿和白天不一樣。他會抱著她,下巴抵在她發(fā)頂,

呼吸滾燙地噴在她耳后??伤麖牟徽f愛,甚至很少叫她的名字。他會在情動時低喃“晚晚”,

會用手指描摹她的眉眼,說“這里還是不像”——許晚的眉峰更彎些,

她的眉峰偏直;許晚的耳垂是圓的,她的耳垂帶點尖。蘇念閉著眼,任由他折騰,

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塊——她知道自己只是個容器,裝著沈聿對另一個人的思念,可裝得再滿,

也成不了那個人。有次半夜她發(fā)高燒,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摸她的額頭,動作很輕。

她以為是護士,哼唧著說“媽,我冷”,那人的手頓了頓,隨即把被子往她身上緊了緊。

第二天醒來時,床頭放著退燒藥,林叔說是沈先生讓拿的。她捏著藥盒笑了笑,

笑到一半又停下——他大概是怕她病壞了,就沒人模仿許晚了。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

蘇念學(xué)會了許晚的所有習(xí)慣,甚至在鏡子里看見自己時,會恍惚以為那是許晚。

她知道許晚喜歡在下午三點喝英式紅茶,知道許晚彈琴時會先按三下do鍵,

知道許晚生氣時會抿著唇別過臉,卻從不說重話。她的母親去年冬天走了,走的時候很平靜,

握著她的手說“念念,好好活”。沈聿給了筆錢,辦了場體面的葬禮。

那天蘇念穿著黑裙子站在墓碑前,沈聿站在不遠(yuǎn)處撐著黑傘,像兩年前初見時那樣。

風(fēng)卷起紙錢,落在他的皮鞋上,他沒動。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死了,

死在日復(fù)一日的模仿里。三月的某天,林叔突然把一張支票放在蘇念面前。

支票用銀色的夾子夾著,放在紅木茶幾上,和旁邊許晚的舊相框擺在一起?!霸S小姐回來了。

”林叔的聲音很平靜,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沈先生說,你可以走了。

”支票上的數(shù)字很大,后面跟著一長串零,足夠蘇念在任何一個小城市買套帶花園的房子,

過完下半輩子。蘇念拿起支票,指尖抖了抖——原來她兩年的“模仿生涯”,

是按這個價算的。她去臥室收拾東西,衣柜里的白裙子她一條沒帶,

只拿走了自己來時那件洗得發(fā)白的帆布包,包里還放著母親的藥單,早就泛黃了。

她走的時候,沈聿沒在別墅。車開到門口時,蘇念回頭看了一眼,那棟曾困住她兩年的房子,

在陽光下安靜得像個墳?zāi)?。鐵門上的石雕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像張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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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24 03:1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