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梧桐樹下的暖湯林微第一次見到顧沉舟時，正蹲在梧桐巷的垃圾桶旁哭。
深秋的風卷著梧桐葉，落在她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上。手里攥著張催款單，是母親的住院費，
數字紅得刺眼——三萬塊，對剛畢業(yè)的她來說，是把整個出租屋翻過來也湊不齊的數。
她咬著唇，眼淚砸在催款單上，暈開一小片墨漬，像朵爛掉的花。“需要幫忙嗎？
”男聲低沉，像浸了溫水的絲綢。林微抬頭，看見雙黑色的手工皮鞋，
鞋邊沾著點梧桐巷的泥。再往上，是深灰色的西裝褲，熨得筆挺，褲腳沒有一絲褶皺。
男人站在兩步外，身形挺拔，五官輪廓分明，鼻梁上架著副金絲邊眼鏡，鏡片后的眼睛很淡，
卻沒什么壓迫感?！拔摇绷治⒒琶δǖ粞蹨I，把催款單往身后藏，“不用，謝謝。
”男人沒追問，只是彎腰，撿起她掉在地上的帆布包——包上縫著塊補丁，
是她用舊T恤剪的布?！鞍屏?。”他指尖碰了碰補丁的邊緣，“前面有修鞋的，能補。
”林微沒接話，只覺得窘迫。她的帆布包、舊球鞋、洗褪色的衛(wèi)衣，
跟男人的西裝革履放在一起，像幅畫被潑了墨。她低著頭想走，
男人卻遞過來張名片：“顧沉舟。要是真有難處，打這個電話?！泵菃」獾?，燙著銀字，
觸手微涼。林微捏著名片的邊角，指尖發(fā)燙：“我不認識你……”“現在認識了。
”顧沉舟笑了笑，眼角有極淡的紋路，“我住這附近?！彼麤]多說，轉身走了。
梧桐葉落在他的肩章上，他抬手拂掉，動作自然得像在拂掉灰塵。林微站在原地，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手里的名片被攥得發(fā)皺——她后來才知道，
“住這附近”是指他在梧桐巷盡頭有棟獨棟別墅，而“顧沉舟”三個字，
是財經雜志封面上?？?，顧氏集團的總裁，北平城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人物。那天晚上，
林微還是打了那個電話。母親的病房催得緊，護士說再不交住院費，就要停藥了。
電話接通時，她的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葉：“顧先生，我是白天那個……”“我記得。
”顧沉舟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點電流的暖，“地址發(fā)我，我讓助理送錢過去。
”他沒問原因，沒要借條，甚至沒讓她露面。半小時后，醫(yī)院的繳費處給她打電話，
說住院費交齊了，還多交了五萬，備注是“林微母親的營養(yǎng)費”。林微站在醫(yī)院的走廊里，
看著窗外的梧桐枝，眼淚又掉了下來——這次不是急的，是暖的。后來顧沉舟常來醫(yī)院。
有時是傍晚，他換下西裝，穿件灰色的羊絨衫，手里拎著個保溫桶，
里面是他讓家里阿姨燉的湯?！拔覌屢郧耙沧∵^院，喝這個補身子?！彼褱惯M碗里，
遞到林微手里，“你也喝點，看你瘦的。”林微的手指碰到保溫桶的邊緣，燙得縮了縮。
他的指甲修剪得干凈，指節(jié)分明，遞湯時袖口滑下來，露出塊腕表，表盤是低調的銀灰色，
她在雜志上見過，要六位數?！邦櫹壬@錢我會還的?！彼戎鴾?，湯是鴿子湯，
燉得軟爛，鮮得她舌尖發(fā)顫?！安患??！鳖櫝林圩诓〈策叺囊巫由?，
看著林微母親睡著的臉，“你找份工作，慢慢還?！彼麕退伊斯ぷ?，
在顧氏集團的行政部做助理，活不重，薪水卻不低。他說：“離我公司近，你方便照顧阿姨。
”他還讓她搬離了梧桐巷的出租屋，住進他別墅的 guest house（客房），
“客房空著也是空著，你住進來，上下班方便?！绷治⒅肋@不合情理。一個總裁，
對一個素不相識的窮姑娘這么好，說出去沒人信?？伤芙^不了——母親的病需要錢，
她的工作需要穩(wěn)定，而顧沉舟給的一切，正好是她最缺的。
她住進guest house的那天，顧沉舟給了她一把鑰匙。
鑰匙串上掛著個小小的鉑金扣，刻著朵極簡的玉蘭花?！皠e墅的備用鑰匙。
”他把鑰匙放在她手心，“晚上回來晚了，不用按門鈴。”鉑金扣在掌心里涼絲絲的，
林微捏著它，心跳得像擂鼓。她抬頭看顧沉舟，他正站在廊燈下，
梧桐葉的影子落在他的發(fā)梢，金絲邊眼鏡反射著暖黃的光?！邦櫹壬銥槭裁磳ξ疫@么好？
”她忍不住問。顧沉舟看著她，看了很久，才低聲說：“大概是……看你順眼?！蹦翘焱砩?，
林微躺在guest house的床上，手里攥著那個鉑金扣。窗外的月光落在地板上，
像層薄霜。她想起顧沉舟遞湯時的手，想起他看她時的眼神，
想起他眼角的紋路——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得滿滿的，軟乎乎的，像那碗鴿子湯。
第二章 水晶燈下的“背叛”林微在顧沉舟身邊待了半年。半年里，她母親的病漸漸好轉，
能下床走路了；她在公司站穩(wěn)了腳，同事們知道她是“顧總特批”進來的，雖有議論，
卻沒人敢欺負她；她不再穿洗褪色的衛(wèi)衣，顧沉舟給她買了不少衣服，都是簡單的款式，
卻合身得很，襯得她原本清秀的臉更亮了。顧沉舟待她還是那樣好。會記得她不吃香菜，
讓阿姨做菜時特意挑出來；會在她加班時，讓司機在公司樓下等她；會在她偶爾發(fā)呆時，
敲敲她的桌子：“又在想什么？”他沒說過“喜歡”，可行動卻比話更實在。
他帶她去看畫展，知道她大學學的是美術；帶她去逛菜市場，
陪她給母親買愛吃的草莓；甚至在她半夜發(fā)燒時，親自開車送她去醫(yī)院，守在急診室門口，
直到天亮。林微覺得自己像活在夢里。夢里有暖湯，有鉑金扣，有顧沉舟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她開始偷偷畫他，畫在筆記本上——畫他戴眼鏡的樣子，畫他喝湯時的側臉，
畫他站在梧桐樹下拂葉子的動作。畫完了，就藏在抽屜最底層，像藏著個不能說的秘密。
變故是在顧沉舟的生日宴上。顧沉舟很少辦宴，這次是因為顧氏集團拿下了個大項目，
他母親非要熱鬧熱鬧，就在別墅的花園里擺了酒席。林微本來不想去，她穿不慣禮服，
也融不進那些穿香奈兒、戴勞力士的名媛圈。“去吧?！鳖櫝林劢o她遞了件禮服，
是條米白色的長裙，裙擺繡著細閃的銀線，“我媽想見見你。”他母親是個很溫和的老太太，
拉著林微的手，笑盈盈地說：“就是你呀？沉舟總跟我提起你，說你懂事。
”老太太給她戴了只玉鐲，“這是我年輕時戴的，給你了。”林微捏著玉鐲，臉都紅了。
顧沉舟站在旁邊，看著她，眼里有笑意，像藏了星光。要是沒遇見蘇曼麗，
那天大概會是林微這輩子最甜的一天。蘇曼麗是蘇氏集團的千金，跟顧家門當戶對，
穿件紅色的魚尾裙，妝容精致，手里端著杯香檳，走到林微面前時，
笑里帶著刺：“你就是林微？”“我是?！绷治⑽站o了裙擺?！俺林垩酃庹嫣貏e。
”蘇曼麗上下打量她，目光停在她的禮服上，“這裙子是去年的舊款吧？
我記得我捐過幾條去慈善店?！绷治⒌哪標查g白了。她知道這禮服不是新款，
卻沒想到會被這么直白地戳穿。“別理她。”顧沉舟走過來，把林微拉到身后，“曼麗，
說話注意點。”“我就是實話實說?！碧K曼麗撇撇嘴，“沉舟，你真要跟她在一起？
你忘了你爸當年怎么說的？顧家門風不能亂，你得娶個門當戶對的。
”顧沉舟的臉沉了沉：“我的事，不用你管?！碧K曼麗沒再說話，只是看林微的眼神更冷了，
像淬了冰。那天晚上，林微沒待多久就回了guest house。她坐在鏡子前，
看著身上的米白色禮服，看著手腕上的玉鐲，突然覺得很陌生。蘇曼麗的話像根刺，
扎在她心里——她和顧沉舟，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是天上的云，她是地上的泥，
云偶爾飄下來沾了點泥，最終還是要飄回天上去的。幾天后，蘇曼麗找到了林微的公司。
她把一個信封放在林微面前，里面是十沓現金，紅得刺眼?！斑@是一百萬。
”蘇曼麗靠在椅背上，涂著紅指甲的手指敲著桌面，“你離開顧沉舟，這錢就是你的。
”林微把信封推回去：“我不缺錢?！薄安蝗卞X？”蘇曼麗笑了，
“你媽下個月要做二次手術吧？我打聽了，手術費要五十萬。你那點工資，夠嗎？
”她頓了頓，又拿出張照片，“這是你爸，對吧？當年欠了賭債跑了，現在在南方躲著。
我要是想找他，不難?！绷治⒌氖珠_始抖。她最軟肋的地方，被蘇曼麗狠狠踩住了?！傲治?，
你聰明點?！碧K曼麗收起照片，“你跟沉舟走不到一起的。他現在對你好，是新鮮。
等新鮮勁過了，他還是要娶我這樣的。你拿著這一百萬，給你媽治病，找你爸，
過你自己的日子，不好嗎？”“我……”林微咬著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我給你三天時間?！碧K曼麗站起身，“三天后，要么拿錢走人，
要么……我就把你爸的地址寄給催債的?！蹦侨?，林微活得像在油鍋里煎。
她看著顧沉舟給她燉的湯，看著他放在床頭的鉑金扣，
看著他熬夜給她改的簡歷——他說等她母親病好，就支持她考美術學院的研究生。
可她又想起母親病房的催款單，想起父親當年被追債的人打得頭破血流的樣子。
她沒告訴顧沉舟。她知道顧沉舟有能力解決，可她不敢賭。蘇曼麗說得對，
她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不能拖累他。第三天晚上，林微收拾了行李。
她把顧沉舟給她買的衣服都留下了，只帶走了自己原來的舊衛(wèi)衣和帆布包。
她把那個鉑金扣放在客廳的茶幾上，下面壓了張字條：“顧先生，謝謝你。我走了，別找我。
”她沒說為什么走，沒說蘇曼麗的威脅，沒說她其實舍不得。她怕一說，就再也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