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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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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給林望舒梳發(fā)時忽然笑出聲:“姑娘,你這幾日眼尾好像有笑意了?!?/p>

林望舒對著銅鏡摸了摸自己的臉,鏡中人眼底確實少了些冰碴,連帶著唇線都柔和了些。她望著鏡中那枚龍紋玉佩,忽然想起龍公子說過,這是他的私印,憑此可在鎮(zhèn)上任何鋪子取東西。從前她不信世上有免費(fèi)的善意,可龍公子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一點點敲碎她筑起的冰墻——他會記得她不愛吃蔥,讓廚房做點心時特意避開;會在她彈錯豎琴音時,輕聲說“無妨,再彈一遍便是”;甚至?xí)谒h(yuǎn)山發(fā)呆時,悄悄給她披上件薄披風(fēng),怕她著涼。

直到那日龍公子帶了支白玉簪來。簪頭雕著朵半開的蓮,玉質(zhì)溫潤得像浸過春水,陽光落在上面,泛著淡淡的光。

“給你的?!彼f過來時指尖擦過她的掌心,帶著些微的燙意,“總戴素銀的,太素凈了?!?/p>

林望舒捏著玉簪的手微微發(fā)顫,指尖撫過蓮瓣的紋路,正要道謝,樓下忽然傳來吳媽媽尖利的叫嚷:“哎呀!沈公子您怎么來了?”

這三個字像淬毒的針,狠狠扎進(jìn)林望舒心口。她猛地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只見花滿樓門口停著頂描金轎子,轎簾掀開,走下來的正是那個讓她午夜夢回都心悸的身影——月白錦袍,玉面朱唇,正是沈玉衡。

他怎么會來這窮鄉(xiāng)僻壤的七星鎮(zhèn)?

龍公子的手驟然攥緊,指節(jié)泛白。他望著林望舒瞬間失了血色的臉,喉結(jié)滾了滾:“別怕。”

可林望舒已經(jīng)聽不清了。她看見沈玉衡仰頭往樓上望,那雙曾對她含情脈脈的桃花眼,此刻正穿過雕花木窗落在她身上,帶著幾分探究與驚艷。她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妝臺,白玉簪“當(dāng)啷”掉在地上,斷成兩截,像她當(dāng)年被撕碎的婚約。

沈玉衡上樓時帶著滿身酒氣。他揮退想攔的吳媽媽,一腳踹開廂房的門,看見龍公子時愣了愣,隨即勾起慣有的浪蕩笑:“這不是龍兄嗎?怎么也在這種地方消遣?”

龍公子擋在林望舒身前,手按在劍柄上,聲音冷得像冰:“沈公子尋錯地方了?!?/p>

“尋錯?”沈玉衡的目光越過他落在林望舒身上,眼底的驚艷像火一樣燒起來,“我找的就是她?!彼白吡藘刹?,被龍公子的劍鞘攔住,“龍兄這是做什么?搶別人的東西,可不是龍家的作風(fēng)?!?/p>

林望舒的指甲掐進(jìn)掌心,滲出血絲。龍家?原來他姓龍——京城里最擅權(quán)謀的龍家,傳聞中連皇子都要讓三分的龍家。她忽然想起父親生前說過,龍家世代清廉,最恨貪贓枉法之徒,想來他查沈家貪墨,也是早有預(yù)謀。

龍公子沒接話,只將林望舒往身后拉了拉,動作里帶著不容錯辯的護(hù)佑。這細(xì)微的動作徹底激怒了沈玉衡,他猛地拍開劍鞘,嘶吼道:“林望舒!你過來!”

林望舒渾身發(fā)抖。她望著那張曾讓她癡迷的臉,想起桃花樹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想起被他妾室按在泥里毆打時的劇痛,想起輾轉(zhuǎn)販賣途中,被人當(dāng)作貨物打量的屈辱,喉嚨里涌上濃重的腥甜。

“我不認(rèn)識你。”她聽見自己說,聲音輕得像風(fēng),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

沈玉衡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沖過來想抓她,龍公子的劍“噌”地出鞘,劍鋒貼著他的脖頸擦過,釘進(jìn)身后的梁柱里,帶起的風(fēng)刮得沈玉衡鬢發(fā)亂顫。血珠順著劍鋒往下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龍兄要動真格的?”沈玉衡的酒徹底醒了,眼底迸出狠戾,“你可知我父親...”

“沈尚書?”龍公子的劍又往前送了半寸,語氣沒有一絲溫度,“明日早朝,吏部就會遞上彈劾他貪墨的折子。你若再鬧,我不介意今日就送你去見官。”

沈玉衡的臉“唰”地白了。他盯著龍公子握劍的手看了半晌,忽然怪笑一聲:“好,好得很!”他后退著出門,臨了又回頭看林望舒,眼神像淬了毒的鉤子,“你給我等著,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房門被重重帶上。龍公子收劍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抖——他怕方才的劍鋒偏了半分,傷了身后的人。他轉(zhuǎn)身扶住搖搖欲墜的林望舒,她的臉白得像紙,嘴唇卻咬出了血,眼淚砸在他的衣料上,洇出深色的痕。

“別怕,他不敢再來了?!饼埞虞p輕拍著她的背,聲音放得極軟。

林望舒埋在他肩頭搖頭,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他不會罷休的...他從來不會...他只會毀了所有他得不到的東西...”

龍公子望著梁柱上那道劍痕,眼底的暗潮比夜色還深。他原想慢慢來,等搜集完沈家所有罪證,再帶林望舒離開這泥潭,可沈玉衡的出現(xiàn),徹底打亂了所有計劃。

這夜龍公子走得比往常早。林望舒坐在榻上,摩挲著那截斷了的白玉簪,指尖一遍遍劃過斷口的棱角,像在觸碰那些愈合不了的傷口。春桃端著安神湯進(jìn)來,欲言又止:“姑娘,方才我看見龍公子去了后院,跟一個穿粗布衣裳的漢子說話,好像...在交代什么要緊事?!?/p>

林望舒的心沉了沉。她知道龍公子在查沈家,也知道這條路兇險,可她沒想到,危險會來得這么快。

第二日清晨,花滿樓的后門發(fā)現(xiàn)了一具男尸。是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胸口插著把匕首,手里還攥著半張銀票——那是沈玉衡派來監(jiān)視龍公子的眼線。吳媽媽嚇得面無人色,卻被龍公子派來的人按住不許報官,只匆匆用草席裹了,抬去亂葬崗埋了。

春桃偷偷跟林望舒說時,聲音都在抖:“姑娘,聽說...那漢子是被龍公子的人殺的...龍公子他...是為了護(hù)著你啊?!?/p>

林望舒捏著帕子的手驟然收緊,帕子被攥出深深的褶皺。她知道這是龍公子做的,為了不讓眼線回去報信,為了切斷沈玉衡的監(jiān)視,他不得不下狠手??赡侨玖搜呢笆祝窀淘谒纳稀幌胱岧埞訛榱怂?,沾染上這樣的血腥。

“姑娘,龍公子是真心護(hù)著你?!贝禾逸p聲勸道,“若不是他,咱們早被沈公子拿捏住了?!?/p>

林望舒望著窗外飄落的槐樹葉,心口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她知道龍公子是為她好,可這份好里裹著的沉重,讓她喘不過氣。她忽然想起龍公子說要帶她去江南,想起江南的荷花塘,此刻竟覺得那片風(fēng)景,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

往后幾日倒是太平。沈玉衡沒再出現(xiàn),龍公子依舊夜夜來陪她說話,只是眼底的疲憊越來越重。有時他會對著窗外的月亮出神,手指無意識地摸著劍柄上的綠寶石,連林望舒喊他,都要愣一下才應(yīng)聲。

“在想什么?”林望舒忍不住問,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

他轉(zhuǎn)頭笑了笑,那笑容比往常柔和些,卻藏著掩不住的倦意:“在想等這事了了,帶你去江南看看?!彼兆∷氖郑菩膸еD晡談Φ谋±O,“去看西湖的荷花,去逛蘇州的園林,去聽秦淮河的畫舫唱曲...到時候,再也沒人能欺負(fù)你?!?/p>

林望舒的心猛地一跳,眼淚差點落下來。她望著他認(rèn)真的眉眼,忽然覺得那些過往的傷痛好像都能被撫平——只要能跟他去江南,哪怕吃再多苦,她都愿意。

“真的嗎?”她輕聲問,聲音帶著點不確定的顫音。

“自然是真的?!饼埞狱c頭,指尖輕輕刮過她的掌心,“等沈家倒了,我就贖你出去,咱們在江南買個小院,種滿你喜歡的花...好不好?”

林望舒用力點頭,眼眶紅了。這是她自家破人亡后,第一次敢奢望未來——一個有龍公子,有江南,有安穩(wěn)的未來。

可安穩(wěn)日子沒過多久,變故就來了。


更新時間:2025-08-24 06: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