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薇第一次覺得蘇曼不對勁,是在那個尋常的周一下午。她在下班回家的路上,
拎著剛從超市買的水果往家走。走到中間樓棟時,喧鬧聲突然闖進耳朵。
一群大爺大媽圍在單元門口,手里的菜籃子還沒放下,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像炸開的麻雀窩。
林薇好奇地湊過去,一眼就看見人群中間的蘇曼。
她正指揮著工人把一箱箱“壓縮餅干”“方便面”“自熱火鍋”往樓上搬。
陽光透過梧桐葉的縫隙落在蘇曼身上,她穿著沾滿灰塵的舊T恤,頭發(fā)隨意挽成個丸子頭,
額角的碎發(fā)被汗水浸濕,卻難掩眼底的亢奮?!鞍研÷@是買了多少吃的?。?/p>
”住在一樓的李阿姨先開了口,“你平時買包泡面都要等超市打折,這咋突然囤這么多?
”旁邊的王大爺推了推老花鏡,目光在箱子上掃來掃去:“難道是準備搞批發(fā)?
”“我看不像,”另個挎著皮包的大媽湊過來,聲音壓得低了些,
“前兩天我還看見她在小區(qū)門口跟快遞員吵架,說買的太陽能板沒到貨,
當(dāng)時我還納悶?zāi)亍绷洲睌D過去站到蘇曼身后:“怎么買那么多東西?
”蘇曼聽見聲音猛地回頭,看見是林薇她勉強牽起嘴角,扯出個僵硬的笑:“薇薇?
你下班啦。沒什么,就是網(wǎng)上搞大促,零食便宜,多囤點慢慢吃?!绷洲碧袅颂裘?,
她太了解蘇曼了,從小學(xué)同班到高中,大學(xué)又考去同一個城市,說是閨蜜,
卻總藏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較勁。林薇考年級前三,蘇曼就熬夜刷題非要擠到前四。
林薇買了條新裙子,蘇曼第二天準會穿件款式相似的。就連后來林薇交了家境不錯的男朋友,
蘇曼沒過多久也找了個能送她名牌包的對象。蘇曼家境不好,
每個月工資大半要寄回農(nóng)村老家,剩下的錢緊巴巴的。上次一起逛街,
她連杯二十塊的奶茶都舍不得買,怎么會突然囤這么多零食?林薇原本是不太喜歡她的,
但是父母老說遠親不如近鄰,更何況還是從小認識的,讓她處好關(guān)系。
再加上平時蘇曼也喜歡黏著她,處著處著的也就變成閨蜜了。
平時有什么事情林薇也能幫則幫。而且那些箱子上的品牌,
都是林薇之前隨口提過“應(yīng)急時能吃”的牌子?!按蟠倌鼙阋硕嗌??這么多吃的,
放久了該壞了?!绷洲闭Z氣溫和,沒戳破她的話。蘇曼眼底的亢奮還沒壓下去,
像揣著什么天大的秘密,雙手不自覺地攥緊衣角,重復(fù)道:“沒事,能放住,我慢慢吃。
”林薇看她這副不愿多說的樣子,也沒再追問,笑著晃了晃手里的水果袋:“那你忙,
我先回家了,有事給我打電話?!闭f完便轉(zhuǎn)身離開,身后的議論聲還斷斷續(xù)續(xù)飄過來。
2回到家,玄關(guān)的感應(yīng)燈剛亮起,一團金色的影子就“嗖”地竄了過來。林薇養(yǎng)的金漸層,
邁著圓滾滾的小短腿,圍著她的腳踝蹭來蹭去,尾巴豎得像根小天線,
“喵喵”的叫聲軟乎乎的,還帶著點撒嬌的奶音。“元寶~我回來啦?!绷洲睆澭鹚?/p>
指尖撓了撓它下巴上的軟毛。元寶舒服地瞇起眼睛,小腦袋往她掌心蹭了蹭,
喉嚨里發(fā)出“咕嚕咕?!钡臐M足聲?!跋霙]想我啊,元寶~”林薇把它抱到客廳。
“喵嗚~”正想繼續(xù)rua一下小貓咪,自動喂食器突然“咔嗒”響了一聲,
是定時的貓糧掉下來的聲音。元寶耳朵瞬間豎了起來,原本黏在林薇懷里的身子猛地掙脫,
沖向喂食器,圓滾滾的背影一顛一顛的。
金色圓潤的背影默默流淚:果然媽咪比不上飯飯香啊??(?′ω`?)??接下來的幾天,
蘇曼徹底沒了音訊。林薇偶爾想起她,發(fā)消息過去石沉大海,打電話也總是無人接聽。
周五晚上,她正抱著元寶看電視,蘇曼媽媽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語氣帶著急:“薇薇啊,
你聯(lián)系上曼曼了嗎?我這幾天給她打了十幾個電話都沒人接,微信也不回,
她不會出什么事了吧?”“阿姨,我也沒聯(lián)系上她,”林薇坐直身子,
指尖一下一下地摸著元寶的背,“她周一的時候囤了好多吃的,之后就沒見過人了。
”“囤吃的?”蘇曼媽媽的聲音更急了,“她之前跟我說‘要出事’,還讓我也囤點東西,
我當(dāng)時以為她開玩笑……薇薇啊,你跟曼曼也是好朋友,你幫阿姨去她家看看吧?!薄靶?,
阿姨,我去看看情況,你別急啊,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沒事的?!绷洲睉?yīng)下來,
安撫好蘇曼媽媽,起身換了件米色針織開衫。可一想到蘇曼那反常的樣子,
林薇心里的擔(dān)憂又沉了幾分。蘇曼到底在躲什么?那些囤貨,還有她說的“要出事”,
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快步走向蘇曼住的樓棟,晚風(fēng)卷起地上的落葉,
梧桐葉在路燈下打著旋兒。最近臺風(fēng)好像格外的大呢。3林薇敲開了蘇曼的門。
門只開了一條縫,蘇曼的臉從縫里探出來?!奥?,你最近怎么不接電話、不回消息?
你媽媽都快急瘋了,說聯(lián)系不到你?!绷洲睕]繞彎子,目光越過她的肩膀,
落在客廳里堆到天花板的紙箱上。米面油的包裝袋從縫隙里露出來,連角落都摞著瓶裝水,
活像要把整個家改成倉庫。“沒什么?!碧K曼的眼神躲躲閃閃,“準備考試,忙。
”“準備考試要囤這么多東西?”林薇指了指她身后,又補了句,“連門都換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只見原本的大門,被整得跟保險柜似的?!瓣P(guān)你什么事?
”蘇曼突然拔高音量,門縫里的臉瞬間放大猙獰起來,連聲音都尖了,“林薇,
你是太平洋警察嗎?管得也太寬了吧?”林薇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噎了一下。
以前蘇曼跟她說話,永遠是軟乎乎的,連拒絕都會帶著歉意,哪有過這般猙獰的模樣。
她張了張嘴,還想再問,“砰”的一聲巨響,門被狠狠甩上,
震得樓道里的聲控?zé)簟斑青绷亮耍B墻壁都似乎顫了顫。回到家,林薇窩在沙發(fā)里,
心里總像堵了團棉花。蘇曼的反常、堆成山的物資,還有今天蘇曼媽媽說的‘要出事’,
攪得她坐立難安。她翻出和蘇曼的聊天記錄,往上滑了十幾頁,
突然停在一周前的朋友圈——只有一句話:“做了個夢,希望是真的。
”當(dāng)時她只當(dāng)是蘇曼的有感而發(fā),沒放在心上,現(xiàn)在想來,后背竟有點發(fā)毛。
這種莫名的熟悉感,她一時卻想不起來。正愣著,蘇曼的頭像突然跳了下,
新朋友圈帶著刺眼的粉色愛心:【轉(zhuǎn)頭遇見對的人,余生請多指教】。配圖里,
蘇曼靠在一個男人肩頭笑,那男人的側(cè)臉,是林薇的前任,趙宇。她腦子里“嗡”的一聲,
前天趙宇那張義正辭嚴的臉突然清晰起來。那天他坐在咖啡館里,攪著咖啡嘆氣,
說:“薇薇,我不是不愛你,是覺得我們真的不合適”“你太優(yōu)秀太強勢了,
我總覺得跟不上你的腳步,這樣下去兩個人都累”。最后還紅著眼眶抱了抱她,
說“還是挺舍不得你的”。原來那些分手理由,全是給新歡騰位置的鋪墊。才兩天啊,
一邊對著她說著“舍不得”,一邊轉(zhuǎn)頭就跟她掏心掏肺的閨蜜官宣,看來是早就勾搭上了。
兩個披著人皮的垃圾,倒是湊了個絕配。4隔天清晨,小雨淅淅瀝瀝敲著窗戶,
手機突然彈出一條紅色預(yù)警,
刺得人眼睛發(fā)疼:【市氣象局發(fā)布橙色預(yù)警:三天后將有特大臺風(fēng)登陸,伴隨持續(xù)性強降雨,
風(fēng)力可達12級以上,請市民立即儲備生活物資,非必要不外出?!肯倧棾鰜聿痪茫?/p>
公司群就炸了鍋,緊接著關(guān)于這段時間“居家辦公”的通知就發(fā)了下來。林薇盯著屏幕,
突然拍了下大腿,這不就是上個月蘇曼拉著她分享的末世文情節(jié)嗎?一個女生做了個預(yù)知夢,
然后得知了臺風(fēng)過后有末世,提前囤貨,最后安穩(wěn)度過末世的故事,連細節(jié)都對上了。
她失笑地搖了搖頭,蘇曼還真把小說當(dāng)真了?上午九點,林薇想著去超市補點東西,
哪怕居家辦公,也得吃點順口的。剛進超市,她就愣了,超市里人滿為患,
方便面只剩些冷門口味,蔬菜區(qū)更是一片狼藉。她擠在人堆里,
拿了幾盒速食、餅干、蛋糕、泡面,又順手拿了把青菜和幾個水果,想著夠吃半個月就行。
林薇剛彎腰把最后一袋衛(wèi)生紙放進購物籃,身后就傳來帶著甜膩笑意的聲音:“薇薇?
好巧啊,你也來囤貨呀?”她回頭,看見蘇曼空著手站在那兒,指尖勾著趙宇的胳膊,
嘴角的笑軟得像棉花,眼神卻像掃垃圾似的掠過林薇的購物籃。“嗯,夠吃一陣。
”林薇語氣平淡,推著購物籃想繞開,卻被蘇曼上前一步擋住?!爸毁I這些呀?
”蘇曼故意把聲音提了點,引來旁邊大媽的側(cè)目,“薇薇,不是我說你,
臺風(fēng)天最容易斷水?dāng)嚯娏耍阋郧拔覆缓?,宇哥總說要多備點熱湯和胃藥……”她說著,
忽然意識到什么似的捂住嘴,眼底的得意藏都藏不?。骸鞍パ窖?,對不起,我忘了,
現(xiàn)在照顧你沒人照顧了?!壁w宇沒說話,只是下意識的摟緊了蘇曼,生怕林薇對她不利。
林薇翻了個白眼:“兩個sb玩意兒”“我就是好心提醒你呀!”蘇曼委屈地紅了眼眶,
轉(zhuǎn)頭看向趙宇,聲音軟得發(fā)顫,“宇哥,你看我是不是多嘴了?我就是想起以前薇薇總忘事,
怕她這次臺風(fēng)天受委屈……畢竟,我們以前是最好的朋友啊?!薄奥鼊e多想,你是好心。
”趙宇立刻放柔了語氣,伸手替蘇曼捋了捋耳邊的碎發(fā),轉(zhuǎn)頭看向林薇時,眼神卻冷了下來,
“林薇,曼曼沒壞心眼,你別罵她?!薄肮??”林薇氣笑了,“趙宇,幾天前跟我提分手,
轉(zhuǎn)頭就跟她在一起,現(xiàn)在她假惺惺提‘以前’,
怎么著你們一個是垃圾另一個是垃圾回收站嗎?怪般配的!”“你怎么能這么說!
”蘇曼猛地抬眼,眼淚像斷了線似的掉下來,“我和宇哥是真心相愛的!你自己留不住他,
怎么還能這么罵他?”“罵你們兩個怎么了?”林薇雙臂交疊在胸前,肘尖微微外擴,
像筑了道冷硬的屏障,腳步往前逼了半步,氣場壓得兩人下意識后縮,“一個渣男一個綠茶,
倒要祝你們‘百年好合’,永不分離?!碧K曼立刻攥緊趙宇的手,身子往他身后躲了躲,
眼眶瞬間泛紅,聲音發(fā)顫:“宇哥,你看她……還是這么蠻不講理。若不是有你在,
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蹦歉笔芰颂齑笪哪?,引得周圍人紛紛側(cè)目,
竊竊私語聲頓時繞了上來。趙宇的臉色徹底沉了,眉峰擰成疙瘩,抬手指著林薇的購物籃,
語氣帶著護短的怒意:“林薇,曼曼好心提醒你,你不領(lǐng)情就算了,別在這兒欺負她。
從今往后我們各過各的,你少找她麻煩。”林薇看著眼前這對“苦命鴛鴦”,
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涌,荒謬,又惡心?!八谰G茶!晦氣!”她丟下一句話,沒再費口舌爭辯,
指尖勾住購物籃的推手,轉(zhuǎn)身就走。跟裝睡的人講道理,跟拎不清的人掰是非,
不過是拉低自己的檔次,白費力氣。身后很快傳來蘇曼刻意放軟的聲音,
帶著點嬌嗔的安撫:“宇哥,別氣啦,薇薇只是一時想不通而已。
我們快去買你愛吃的牛肉干吧,不然等會兒臺風(fēng)來了,貨架該空了?!绷洲钡哪_步?jīng)]頓半分,
心底只剩一片寒涼的冷笑:以前怎么沒看清?蘇曼是個綠茶;趙宇是個渣男?,F(xiàn)在回想起來,
當(dāng)初竟會信了蘇曼的鬼話,真是荒唐透頂。黑歷史,妥妥的黑歷史!她付了錢,
拎著袋子往外走,順便去快遞驛站拿了前面給元寶買的糧和貓砂。
心里只剩一個念頭:蘇曼現(xiàn)在不過是仗著點虛無縹緲的夢,就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真是可笑。5周天一早,臺風(fēng)如期而至。狂風(fēng)呼嘯著撞在窗戶上,發(fā)出“嗚嗚”的聲響,
雨點像石子一樣砸在玻璃上,窗外的樹被吹得彎下了腰,整個城市都裹在灰蒙蒙的雨幕里。
林薇泡了杯熱咖啡,坐在窗邊看著雨景,心里平靜得很。她可不相信真的會有末世,
就算出了什么問題,國家也會出臺相關(guān)政策。至于蘇曼的那些話,
她連當(dāng)笑話聽的興趣都沒有。第一天,狂風(fēng)像無數(shù)把尖刀刮過樓棟,暴雨砸在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