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口亂得像一鍋滾粥。
警笛聲、人群的議論聲、魚販的哭嚎聲、張德貴抑揚(yáng)頓挫的“哭訴”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沖擊著每個人的耳膜。
林晚被簡單的急救包扎后，靠在警車邊，臉色慘白如紙，失血過多的眩暈一陣陣襲來。但她死死咬著舌尖，用疼痛維持著最后一絲清醒。
她聽著張德貴那套聲淚俱下的表演，看著民警和周圍群眾臉上逐漸升起的懷疑和同情，心一點點沉下去。
老畜生！真會演！
那本染血的學(xué)生證，和他手腕上的狗咬傷，成了他最完美的道具！再加上廢品站老板這個“苦主”的指控，幾乎要把她釘死在“瘋癲誣告”的恥辱柱上！
不行！絕不能再讓他顛倒黑白！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道疤！他右腿上那條像蜈蚣一樣爬著的、獨一無二的疤痕！那是他抹不掉的罪證！
她的目光像淬毒的釘子，死死釘在張德貴的右腿上。
但這條老狗！明顯有了防備！這么熱的天，他居然穿著一條厚實的、面料堅韌的工裝褲，褲腳嚴(yán)嚴(yán)實實地塞進(jìn)勞保鞋里，別說疤痕，連腳踝皮膚都看不到一絲！
一個民警似乎被張德貴的表演打動，皺著眉轉(zhuǎn)向林晚，語氣帶著一絲不耐和勸阻：“小姑娘，你冷靜點，事情我們會調(diào)查。但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不好，不要再……”
“不要再鬧了”幾個字還沒說出口——
林晚動了！
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幼獸，她爆發(fā)出生命中最后的力量，猛地從警車邊彈起！拖著那條還在滲血的傷腿，以一種完全不顧及自身傷勢的、近乎瘋狂的姿態(tài)，撲向了張德貴！
目標(biāo)明確——他的右小腿！
“你干什么！”民警驚呼，想阻攔卻慢了一步！
張德貴也根本沒料到這出，下意識就要后退！
但林晚的速度太快！她根本不是什么格斗技巧，就是最原始、最野蠻的撲咬！
她整個人撞進(jìn)張德貴懷里，雙手死死抱住他的右腿，頭猛地低下，張開嘴，用牙齒狠狠咬住了那厚實的工裝褲褲管！
“嘶啦——?。?！”
布帛撕裂的脆響聲，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
林晚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甚至借助了身體下墜的重量，猛地一扯！
堅韌的工裝褲，從膝蓋下方，被她硬生生撕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張德貴黝黑、汗毛粗重的小腿暴露在空氣中！
以及——
那一道！猙獰無比！暗紅色！蜈蚣狀！盤踞在他小腿外側(cè)的陳舊抓痕疤痕！
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張德貴發(fā)出又驚又怒的吼叫，猛地抬腳想踹開她！
但已經(jīng)晚了！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民警、刑警、圍觀群眾……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絕不屬于正常傷口的恐怖疤痕上！
林晚被張德貴一腳踹開，摔倒在地，嘴角還掛著撕扯布料留下的線頭。她卻仰起頭，指著那道疤，用盡肺里所有的空氣，發(fā)出了尖利到破音的嘶嘯，每一個字都帶著血和恨，砸向全場：
“看見了嗎？！三道疤！像蜈蚣！就是他害死王寡婦時被活活抓出來的！王秀娟！名字記好了！去找她的尸骨啊??！”
“王寡婦？王秀娟？”
“好像是以前住后街的那個……后來據(jù)說跟人跑了？”
“難道不是跑了？是被……”
人群瞬間嘩然！竊竊私語變成了驚恐的議論！
民警和刑警的臉色徹底變了！這道疤痕的詭異形態(tài)，加上林晚精準(zhǔn)地喊出一個失蹤多年的女人的名字和死因細(xì)節(jié)（抓痕），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瘋話”了！
“按住他！”帶隊的刑警猛地一指張德貴，聲音冷冽。
幾個民警立刻上前控制住還在試圖掙扎遮掩的張德貴。
“搜！立刻申請搜查令！去他家！去廢品站！重點查找王秀娟相關(guān)物品和痕跡！”刑警快速下令。
張德貴面如死灰，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懼。她怎么會知道王秀娟？！怎么會知道是抓痕？！
……
搜查令很快批準(zhǔn)。
張德貴家被翻了個底朝天。
民警撬開了地板夾層，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些可疑的痕跡，但里面的水泥似乎是新抹的，痕跡很新鮮。
“隊長，這里有發(fā)現(xiàn)，但水泥是新的，可能……”一個年輕民警報告。
被控制在客廳的張德貴眼底閃過一絲僥幸。
一直強(qiáng)撐著重傷身體、被允許在現(xiàn)場有限度指認(rèn)的林晚，心臟猛地一抽！時空變動！他提前處理過了！
不行！不能讓他得逞！
她猛地?fù)溥^去，瘋狂地捶打著那面看起來毫無異樣的墻壁，聲音嘶啞地尖叫：“不是那里！夾層下面五公分！還有一個暗格！他藏了東西！挖開！挖開啊！”
民警們將信將疑。但看她如此肯定，刑警隊長皺了皺眉，還是示意手下：“鑿開看看?！?/p>
電鎬轟鳴，磚石飛濺。
果然，在夾層下方更深一點的位置，鑿開水泥后，露出了一個小小的、隱藏得極好的空洞。
所有人心都提了起來！難道真有鐵證？
張德貴也屏住了呼吸，臉色慘白。
民警小心地伸手進(jìn)去摸索，掏出來的卻不是預(yù)想中的罪證，而是——
幾顆色彩斑斕、有些年頭的玻璃彈珠。小孩玩的那種。
民警：“……？”
張德貴先是一愣，隨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嚎啕大哭起來，哭聲中充滿了“委屈”和“憤怒”：
“那是我兒子小時候玩的彈珠??！我留著當(dāng)念想的?。∵@她都都知道？！民警同志！你們看到了吧！她連我家祖?zhèn)鞯膹椫椴卦谀膬憾贾?！她是不是天天偷窺我家？！她就是個心理變態(tài)的偷窺狂！她的話能信嗎？！她就是編故事害我?。 ?/p>
他用頭撞著墻，演技爆棚：“我兒子死得早……我就這么點念想了……都被她翻出來了……我不活了……”
剛剛因為疤痕和王寡婦名字而傾斜的天平，似乎又開始晃動。
民警看著手里那幾顆普通的彈珠，又看看哭天搶地的張德貴和狀若瘋魔的林晚，眉頭緊緊鎖死。
林晚看著那幾顆彈珠，渾身冰涼。
那是張德貴早夭兒子的遺物，前世他酒醉后痛哭時說過，藏在墻里紀(jì)念。她情急之下說了出來，卻成了他反咬一口的武器！
超前的認(rèn)知，在這一刻，變成了刺向自己的刀。
老畜生，果然狡猾到了極點！
絕境似乎再次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