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西門慶剛剛做那事的時候又突發(fā)奇想試驗來的,他能通過這種人體陰陽交感,將這種被動的生肖之力不借助符箓作用在他人身上。
他知道,今晚這一步走對了。往后的日子還長,官場的波詭云譎,山東兩府乃至未來的整個世間的公理正義,都等著他去應(yīng)對。
但至少此刻,他在這陌生的時空里,找到了一點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呐?,像船泊進了港灣,踏實得讓人安心入眠。
夜風(fēng)穿過石榴樹,帶來幾聲蟲鳴,低低的,像在替這對久別重逢的夫妻,唱支溫柔的歌。
翌日晨曦剛漫過東跨院的石榴樹梢,清河縣西門府的餐廳已飄起粥香。
晨光透過雕花窗欞,在紫檀木八仙桌上織出細碎的金網(wǎng),網(wǎng)住了蒸騰的熱氣——
蟹粉小籠的褶子里淌出橙黃的油汁,水晶包上的糖霜沾了層薄霧,白瓷碗里的梗米粥泛著瑩潤的光,旁邊幾碟醬菜碼得齊整,像塊塊精巧的調(diào)色盤。
八仙桌周圍坐了七人,正是西門慶的一妻五妾并丫鬟龐春梅。
因為提刑所卯正(6:00-7:00)到崗,是以晨曦微露,眾人便要起來吃飯。
吳月娘坐在主位右手,今日穿了件藕荷色杭綢襖,領(lǐng)口繡著銀線的纏枝蓮,鬢邊換了支赤金點翠簪,珠翠在晨光里輕輕晃,映得她臉頰瑩潤。
最惹眼的是她的氣色,往日里總帶著幾分的憔悴,眼下卻像被晨露洗過似的,眉梢眼角都透著亮,連說話時的聲音都比往常柔了些,正笑著對李瓶兒說:“昨兒廚房新磨的杏仁茶,你嘗嘗,配著糖糕正好。”
李瓶兒穿件月白綾裙,聞言溫順地應(yīng)了,拿起銀勺舀了口茶,眼角卻悄悄瞟向?qū)γ妗?/p>
潘金蓮正用銀箸撥弄著碗里的粥,嘴角撇著,眼神像淬了冰,直往吳月娘身上扎。
孟玉樓坐在李瓶兒旁邊,穿件寶藍比甲,見氣氛有些滯,笑著打岔:“大娘子今兒這簪子真好看,是前兒蘇杭來的新樣子吧?”
吳月娘摸了摸鬢邊的簪子,笑意淺了些,卻也溫和:“是主君昨兒讓鋪子送來的,說是配我這件襖子。”
“哦?”潘金蓮的聲音突然插進來,像根細針戳破了暖融融的氛圍。她放下銀箸,端起茶盞抿了口,眼尾挑著,慢悠悠道:
“大娘這一夜,可真是春風(fēng)得意,倒似換了個人皮似的——往日里總說‘素凈些好’,今兒這珠翠戴的,倒比我這愛俏的還鮮亮呢。”
這話又尖又辣,像往滾粥里扔了塊冰。餐廳里的空氣瞬間僵住,連伺候的丫鬟都嚇得屏住了呼吸,頭埋得更低了。
李瓶兒捏著銀勺的手緊了緊,趕緊低下頭去看碗里的粥,假裝沒聽見。孟玉樓臉上的笑也凝住了,正想找話圓場,卻見吳月娘放下了手里的粥碗。
吳月娘沒看潘金蓮,只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聲音平靜得像沒起波瀾的水:“五娘說笑了。主君說,往后家里要立規(guī)矩,正妻的體面不能失。這簪子不是為俏,是為了讓下人看著,知道誰是主母罷了?!?/p>
她頓了頓,抬眼看向潘金蓮,目光不軟不硬,“倒是五娘,昨兒摔了筆硯,主君說要從你月錢里扣,你可有話說?”
潘金蓮沒想到她會突然提這事,臉上的嘲諷僵住了,像被人兜頭潑了盆冷水。
她咬了咬唇,想說什么,卻見吳月娘已經(jīng)轉(zhuǎn)向?qū)O雪娥:“雪娥,今兒廚房的醬菜腌得咸了些,往后少放些鹽,主君不愛吃重口的。”
孫雪娥連忙應(yīng)了,聲音里帶著怯,卻也偷偷抬眼,飛快地看了潘金蓮一眼——往日里,潘金蓮總拿她當(dāng)出氣筒,今兒見她吃癟,心里竟悄悄松快了些。
潘金蓮攥緊了銀箸,指節(jié)泛白,正要發(fā)作,卻聽見院外傳來腳步聲,來福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主君來了?!?/p>
眾人連忙起身,齊齊福身:“主君?!?/p>
西門慶走進來,身上還帶著晨露的清氣,穿件石青常服,腰帶系得端正。
他掃了眼桌上的人,目光在吳月娘臉上停了停,見她鬢邊的簪子,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又轉(zhuǎn)向潘金蓮,見她臉色悻悻的,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都坐吧?!彼谥魑蛔?,拿起銀箸,“今早的蟹粉小籠不錯,月娘,你昨夜辛苦、本就沒睡多久,今兒個又不聽我勸執(zhí)意早起備餐,多吃兩個?!?/p>
吳月娘應(yīng)了聲“謝主君”,拿起一個小籠包,遞到他碟子里,動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回。
潘金蓮看著這一幕,心里的火氣更旺了,卻不敢在西門慶面前發(fā)作,只能低下頭,狠狠戳著碗里的粥,把米粒戳得稀爛。
西門慶像沒瞧見她的異樣,慢條斯理地吃著,忽然開口道:“月娘,昨兒傍晚說的事,你今兒就安排吧。往后家里的采買、月錢,都由你過目審核,玉樓和瓶兒一同幫你。”
“是?!眳窃履飸?yīng)得干脆,眼角的光更亮了些。李瓶兒和孟玉樓也一同出聲應(yīng)道。
“還有,”西門慶看向潘金蓮,“你管文書的事,若是覺得筆硯不金貴,摔了不可惜,往后就多用些、練字——不過,你摔的硯臺、還有這個月的筆墨錢,都得從你月例扣?!?/p>
潘金蓮手里的銀箸“當(dāng)啷”掉在桌上,臉?biāo)查g漲得通紅,又青又白,像塊被揉皺的花布。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在西門慶平靜的目光里,把話咽了回去,只死死咬著唇,眼里的淚差點掉下來。
“今后,家里人不管是誰,即便是我,故意損壞了器物,也要賠償,誰都不例外。”西門慶加重了語氣:“身為官宦家眷,要以身作則,勤儉節(jié)約?!?/p>
晨光還在桌上淌,粥香混著脂粉氣,餐廳里卻再沒人說話,只有銀箸碰著瓷碗的輕響,和潘金蓮壓抑的、粗重的呼吸聲。
吳月娘慢慢喝著粥,眼角的余光瞥見潘金蓮?fù)t的眼眶,嘴角沒笑,心里卻像被晨陽照過似的,暖了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