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的鈴聲像投入靜水的石子，在S班激起短暫的漣漪后迅速歸于沉寂。班主任推了推金絲眼鏡，將一摞燙金封面的任務書放在講臺上：“下周提交星艦小組作業(yè)，三人一組，設計可在小行星帶安全航行的微型探測器。注意，這次作業(yè)占期末總評的30%，且將作為帝國青年科技展的初選作品?！?/p>
教室里瞬間響起細碎的議論聲。小行星帶探測器涉及力學緩沖、磁場導航、能源循環(huán)等多領域知識，對新生而言堪稱難題。阿雅下意識地摸了摸書包里那本父親留下的星艦設計筆記，指尖劃過封面上磨損的紋路——父親曾說，最精妙的設計往往藏在最基礎的原理里。
“阿雅、黃埔龍、東方翔、司馬頁，你們四人組成一組?！卑嘀魅蔚穆曇敉蝗豁懫?，目光在四人身上依次掃過，“學院希望看到不同思維的碰撞，這組很有代表性?！?/p>
話音剛落，周圍便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黃埔龍是星艦工程系的佼佼者，以嚴苛和天賦著稱；東方翔在飛行模擬領域無人能及，對器械靈活性有著近乎偏執(zhí)的追求；司馬頁則是導航系統(tǒng)的天才，能在復雜星圖中精準計算出最優(yōu)航線；而阿雅……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個異類。
“我拒絕?！秉S埔龍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他正用銀質鋼筆在筆記本上勾勒星艦輪廓，筆尖停頓的瞬間，在紙上留下一個清晰的墨點，“我和非專業(yè)人士合作，只會浪費時間?！?/p>
“喂，阿龍，你這話就過分了！”東方翔猛地拍了下桌子，棕色的眼睛里燃起火花，“阿雅的入學論文連帝國星艦研究院的老教授都夸過，你看過嗎？”
“紙上談兵罷了。”黃埔龍掀起眼皮，琥珀色的眸子在阿雅身上停留半秒，像在評估一件沒有標簽的商品，“設計不是靠空想，是靠數(shù)據和邏輯?！?/p>
“那正好，讓你見識下什么叫‘空想’。”阿雅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她從書包里抽出草稿本，攤開在四人圍坐的方桌上——紙上畫著一個奇怪的探測器模型，主體像枚橄欖，表面布滿蜂窩狀的凸起，尾部沒有傳統(tǒng)推進器，而是三個可旋轉的扇葉。
黃埔龍的目光落在圖紙上，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東方翔湊近看了看，撓了撓頭：“這蜂窩是干嘛的？裝燃料嗎？”
“是緩沖結構?！卑⒀胖讣恻c在蜂窩狀凸起上，“小行星帶的隕石大多是碎石，速度快但質量小。這些蜂窩可以像海綿一樣吸收撞擊力，內部填充記憶合金，變形后能自動復原。”
司馬頁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眼睛亮了起來：“尾部的扇葉是仿生設計？像魚類的尾鰭？”
“對?！卑⒀劈c頭，語氣里帶著一絲興奮，“傳統(tǒng)推進器在強磁場環(huán)境下容易失靈，這種扇葉靠旋轉切割磁場產生動力，既節(jié)能又抗干擾。我計算過，在直徑五公里的小行星帶范圍內，靈活性比傳統(tǒng)探測器高47%?！?/p>
黃埔龍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節(jié)奏越來越快。他突然伸手拿過阿雅的草稿本，鋼筆在她畫的扇葉旁添了幾道線條：“旋轉角度最大只能到60度，超過這個范圍，磁場切割效率會驟降30%。這里，”他筆尖指向蜂窩結構的連接處，“需要加一層納米纖維網，否則記憶合金復原時會產生金屬疲勞?！?/p>
阿雅看著他修改的地方，心臟猛地一跳。她確實沒考慮到金屬疲勞的問題，那是父親筆記里反復強調過的細節(jié)，她竟一時疏忽了。
“還有能源系統(tǒng)。”司馬頁突然開口，從背包里拿出平板電腦，調出一份復雜的星圖，“小行星帶的太陽能輻射不穩(wěn)定，我設計了一個雙能源循環(huán)裝置——白天用太陽能板儲電，晚上靠扇葉旋轉時的摩擦生電，這是模擬數(shù)據。”他滑動屏幕，調出一組波動的曲線圖，藍色的線條代表能源輸出，在復雜的磁場干擾下依然保持平穩(wěn)。
東方翔看著屏幕，突然拍了下手：“我知道了！把我之前設計的應急導航芯片加進去！上個月我在模擬艙試過，能在三秒內重新規(guī)劃航線，就算撞上隕石，也能立刻調整姿態(tài)！”
黃埔龍沒再說話，只是拿過草稿本，開始用鋼筆重新繪制整體結構。他的筆觸凌厲而精準，將阿雅的仿生設計、司馬頁的能源系統(tǒng)和東方翔的導航芯片完美融合，原本粗糙的草圖逐漸變得專業(yè)而立體——探測器主體保留了橄欖形，蜂窩結構外覆蓋了一層納米網，尾部扇葉的旋轉角度被限定在60度，旁邊標注著密密麻麻的計算公式。
夕陽透過教室的落地窗，在圖紙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光影。阿雅看著黃埔龍專注的側臉，他的睫毛很長，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陰影，神情認真得不像平時那個帶著嘲諷的貴族少爺。東方翔正和司馬頁爭論導航芯片的靈敏度，聲音里卻沒了之前的火藥味，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默契。
“這樣……應該差不多了？”東方翔看著修改后的圖紙，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黃埔龍合上鋼筆，將草稿本推回中間，語氣依舊平淡：“理論上可行，但需要實際數(shù)據支撐。明天下午三點，去學院的星艦模擬實驗室?！彼酒鹕頃r，披風掃過桌角，帶起一陣風，阿雅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氣，這一次，卻沒那么冷了。
晚自習結束的鈴聲響起時，阿雅把修改后的圖紙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筆記本里。她抬頭，看見黃埔龍正站在走廊盡頭打電話，側臉在路燈下顯得有些柔和；東方翔勾著司馬頁的肩膀，不知道在說什么笑話，引得司馬頁也彎了彎嘴角。
夜風穿過回廊，吹起阿雅的發(fā)梢。她突然覺得，或許在這座被特權籠罩的學院里，真的有什么東西，比家族徽記和身份標簽更重要——比如此刻，設計圖上交織的鋒芒，和四個年輕靈魂碰撞出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