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塵看著頭頂逐漸縮小的懸崖邊緣，李青瑤的身影已經(jīng)模糊成一片青色光點。山風(fēng)在耳邊呼嘯，心口疤痕完全撕裂，金色絲線如同活物般在血管中游走，皮膚下浮現(xiàn)出蛛網(wǎng)般的紋路。
"要死了嗎..."
他苦笑一聲，突然聽到一聲尖銳的鷹唳——
一道黑影俯沖而下，鋒利的爪子扣住他的肩膀。白無塵只覺得身體一輕，下墜之勢驟減。那竟是一只通體漆黑的巨鷹，翼展足有兩丈，眼中閃爍著詭異的金光。
"永琰的傀儡鷹？"
白無塵指間銀針閃現(xiàn)，卻在刺入鷹爪的剎那停住——鷹腿上綁著個竹筒，筒口露出一角信箋。
他咬牙扯下竹筒，展開染血的紙條：
"天脈門人若想活命，子時獨自赴少林塔林。只你一人?！狵"
字跡娟秀，末尾的"K"字卻用金粉勾勒，在月光下微微發(fā)亮。
黑鷹突然松爪，白無塵再次墜落！這次離地面已不足十丈，他勉強(qiáng)調(diào)整姿勢，銀針連射巖壁減緩沖勢，最終重重摔進(jìn)一叢灌木。
渾身骨頭像是散架了一般，但奇跡般地沒有致命傷。白無塵掙扎著爬起，發(fā)現(xiàn)自己在華山后山的獵戶小徑上。遠(yuǎn)處火光沖天，隱約傳來喊殺聲——六大派果然開始圍攻武當(dāng)了。
他摸了摸懷中的玉板，幸好還在。板面上"李擎岳"的名字正在閃爍，旁邊多了個小小的鷹形標(biāo)記。
"調(diào)虎離山..."白無塵咳出一口黑血，"永琰故意引開青瑤他們，真正的目標(biāo)還是幽冥井。"
他撕下衣襟包扎傷口，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血已經(jīng)變成淡金色，在月光下泛著金屬光澤。心口的金絲蔓延速度明顯加快了，最多還有十二個時辰，他就會徹底變成傀儡。
"足夠了。"
白無塵望向少林方向，從腰間取出最后三枚銅錢。錢幣在掌心排成一線，他咬破舌尖將血滴在中間的"天"字上：
"以血為引，以魂為橋..."
銅錢突然直立旋轉(zhuǎn)，指向東北方的夜空。那是少林塔林的位置，也是幽冥井可能所在。
他剛邁出一步，身后灌木叢突然傳來"沙沙"聲。
"誰？"
十余名黑衣人無聲浮現(xiàn)，每人胸口都繡著血色八卦。為首之人摘下兜帽，露出張熟悉的臉——竟是岳陽樓遇襲后失蹤的唐門三長老！
"白神醫(yī)別來無恙。"三長老笑容可掬，眼中卻泛著金芒，"教主猜到你會走這條路。"
白無塵的銀針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唐長老也投靠了八卦教？"
"投靠？"三長老突然撕開衣襟，露出心口碗大的黑洞——和玄寂師太一模一樣！"老夫二十年前就是八卦教的人了！"
他猛地?fù)]手，黑衣人同時甩出鎖鏈，鏈條末端竟是縮小版的八卦鏡！
白無塵縱身后躍，銀針激射，卻在觸及鏡面時被反彈回來。一根鎖鏈纏住他的右腿，皮膚立刻傳來灼燒般的劇痛——鏈條在吸收他的內(nèi)力！
"這是專門為你準(zhǔn)備的'天羅地網(wǎng)'。"三長老得意道，"能困住天脈門人的..."
話音未落，白無塵突然抓住鎖鏈，心口的金絲順著手臂瘋狂涌向鏈條！
"你瘋了？"三長老臉色大變，"這樣傀儡絲會加速..."
"正合我意。"
金絲與鎖鏈接觸的剎那，所有八卦鏡同時炸裂！黑衣人慘叫著倒地，每個人七竅中都鉆出金色絲線——他們體內(nèi)的傀儡術(shù)被白無塵引動了！
三長老捂著心口的黑洞踉蹌后退："你...你竟然能逆轉(zhuǎn)傀種？！"
"不是逆轉(zhuǎn)。"白無塵皮膚下的金紋已經(jīng)蔓延到脖頸，"是同歸于盡。"
他踏步上前，一掌拍在三長老額頭。老者頓時僵住，眼中金芒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原本渾濁的眼白："你...解除了...我的..."
話未說完便氣絕身亡，但嘴角卻帶著解脫般的微笑。
其余黑衣人見狀四散奔逃，白無塵沒有追擊。他單膝跪地，又咳出一口精血。解除傀儡術(shù)消耗太大，心口的金絲已經(jīng)侵蝕到心脈了。
遠(yuǎn)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隊武當(dāng)?shù)茏诱厣降兰柴Y而來。為首的清風(fēng)子看到白無塵，急忙勒馬：
"白道友！六大派圍山，掌門派我等..."
"清風(fēng)道長小心！"
白無塵的警告遲了半步。馬隊中突然有三人暴起發(fā)難，拂塵銀絲如毒蛇般纏住清風(fēng)子的咽喉！
"武當(dāng)果然勾結(jié)外敵！"偽裝成道童的八卦教徒獰笑，"諸位同道親眼所見，還有何話說？"
山道拐角處，崆峒、點蒼等派的追兵已經(jīng)出現(xiàn)，刀劍出鞘聲不絕于耳。
白無塵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局面，突然笑了。
"好一招連環(huán)計。"他擦去嘴角金血，"可惜你們算漏了一點。"
在所有人反應(yīng)過來前，他猛地扯開衣襟，露出完全被金絲覆蓋的心口：
"天脈禁術(shù)——魂引八方！"
李青瑤的劍鋒已經(jīng)染血，卻不是敵人的——她不忍對同門下死手，只能以劍鞘點穴制敵。白眉真人被八名華山長老圍攻，拂塵上的銀絲斷了七成。苗九幽背靠懸崖，手中只剩半截青銅劍。
"青瑤！看天上！"
苗九幽突然指向夜空。李青瑤抬頭，只見北斗七星中的天權(quán)星位置，突然亮起一點金光。那光芒越來越盛，最終化作一道金色光柱直落華山！
光柱中隱約可見白無塵的身影，他心口的金絲如同活物般伸向四面八方，每一根都連接著某個被種傀者的方位。
"他在用自己為引，強(qiáng)行解除方圓百里內(nèi)的傀儡術(shù)！"白眉真人失聲驚呼，"這是同歸于盡的打法！"
李青瑤的心猛地揪緊。她看到父親李擎岳突然跪地，右眼的金芒如潮水般退去；那些被控制的華山弟子也紛紛倒地，耳后的紅痕滲出黑血。
更遠(yuǎn)處，圍攻武當(dāng)山的六大派隊伍中爆發(fā)出一片驚呼——原本殺氣騰騰的各派高手，此刻都茫然地看向自己手中的兵器，仿佛剛從噩夢中驚醒。
金光中的白無塵轉(zhuǎn)頭看向華山方向，嘴唇微動。雖然相隔數(shù)里，李青瑤卻清晰地"聽"到了那句話：
"去少林...幽冥井..."
光柱驟然消散，夜空恢復(fù)黑暗。山風(fēng)卷來一片枯葉，落在李青瑤掌心——葉脈組成了個小小的八卦圖案，中心卻是空的。
"他去了少林..."苗九幽拄著斷劍走來，"我們必須跟上。"
李擎岳掙扎著站起，右臂的鎏金八卦鐲已經(jīng)出現(xiàn)裂紋："瑤兒...為父慚愧..."
"現(xiàn)在不是自責(zé)的時候。"白眉真人拂塵指向山下，"你們看。"
六大派的隊伍正在重整，但這次刀劍不再指向武當(dāng)。崆峒派掌門鐵手判官高舉染血的布條："諸位！我們中了八卦教的離間計！這掌印是偽造的！"
點蒼派玉虛子也站出來："茶水里的黑水玄蛇鱗才是真兇！有人要讓我們自相殘殺！"
混亂中，沒人注意到三個身影悄然離開華山，向少林方向疾馳而去。
李青瑤回頭望了眼白無塵消失的方向，將那片枯葉緊緊攥在掌心。
白無塵踉蹌著穿過石碑群，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個帶血的腳印。心口的金絲已經(jīng)蔓延到面部，右眼完全變成了金色。
"出來吧。"他對著空蕩蕩的塔林說道，"我知道你在等什么。"
陰影中走出個戴鎏金面具的身影，黑袍上繡著日月星辰。永琰的聲音依舊溫潤如玉：
"等一個能開啟幽冥井的鑰匙。"
他摘下面具，露出與白無塵三分相似的面容："或者我該叫你...堂弟？"
白無塵瞳孔驟縮："你胡說什么？"
"弘歷二十三年，天機(jī)七子從西域帶回的不止《幽冥錄》，還有個嬰兒。"永琰指尖浮現(xiàn)一縷金線，"那就是你——我叔父弘時的遺孤，本該隨父母一起被處死的...愛新覺羅·永塵。"
白霧突然彌漫塔林，白無塵眼前的景象變了——
年幼的他被七個人輪流抱過，每人都在他心口留下一道內(nèi)力...
靜儀師太將一枚玉佩掛在他脖子上...
白眉真人摸著他的頭說"從此你姓白"...
最后是李擎岳，用劍尖在他心口刻下那道爪痕...
"那道疤不是傷，是封印。"永琰的聲音似遠(yuǎn)似近，"封印你體內(nèi)與生俱來的巫族血脈，也是開啟幽冥井的關(guān)鍵。"
白無塵跪倒在地，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他想起玄寂師太臨死前的話，想起青銅匣里的龜甲，一切都串聯(lián)起來了——
"你要用我的血...解開幽冥井的封印..."
"聰明。"永琰微笑，"當(dāng)年七子分藏《幽冥錄》上下卷，卻不知下半卷就藏在井中。只有兼具巫族血脈和天脈門功法的人，才能開啟它。"
他忽然抬手，塔林中央的地面開始塌陷，露出個古老的石井。井沿上刻著七個凹槽，形狀正好對應(yīng)天機(jī)七子的獨門兵器！
"靜儀的拂塵、至善的念珠、白眉的太極符、李擎岳的劍...都已到手。"永琰從袖中取出三樣物品，"加上你心口的'爪印'，七鑰齊備。"
白無塵突然笑了："你算錯了一點。"
他猛地將銀針刺入自己心口疤痕，金絲如噴泉般涌出："天脈門功法與巫族血脈相克，強(qiáng)行融合的結(jié)果就是..."
"轟！"
以他為中心，方圓十丈內(nèi)的石碑同時炸裂！永琰被氣浪掀飛，鎏金面具出現(xiàn)裂痕。煙塵散去后，白無塵已經(jīng)站在井邊，渾身金絲如同燃燒的火焰。
"魂飛魄散？"永琰擦去嘴角血跡，"無所謂，尸體照樣能用。"
他袖中飛出七根金線，每根都連著一件"鑰匙"，向井口凹槽飛去。白無塵縱身阻攔，卻在半空被突然出現(xiàn)的銀面女子截??！
"教主，屬下攔著他！"女子雙刀如電，正是當(dāng)初在華山搖鈴的七殺使。
永琰趁機(jī)將七鑰嵌入凹槽。井口頓時亮起刺目血光，一道黑氣沖天而起！
白無塵眼睜睜看著黑氣中浮現(xiàn)出半卷古籍的虛影——《幽冥傀儡經(jīng)》下半卷！
"終于..."永琰伸手去抓，卻見虛影突然轉(zhuǎn)向白無塵，"什么？!"
古籍虛影化作流光鉆入白無塵心口，與金絲融為一體。他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嘶吼，皮膚表面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
銀面女子見狀大驚："教主！他在吸收經(jīng)書！"
"不，這樣更好。"永琰眼中閃過貪婪，"活著的容器比死物有用多了。"
他五指成爪抓向白無塵天靈蓋，卻在觸及前被一道青光逼退！
"永琰！"
李青瑤的劍鋒破空而至，白眉真人和苗九幽緊隨其后。永琰遺憾地看了眼被經(jīng)文包裹的白無塵，突然一掌拍向身旁的銀面女子：
"攔住他們！"
女子毫不猶豫地迎上劍鋒，用身體為永琰爭取了撤退的時間。當(dāng)她的尸體倒下時，永琰已經(jīng)消失在塔林深處。
李青瑤撲到井邊，卻被一股無形力量彈開。白無塵懸浮在井口上方，全身被經(jīng)文和金絲包裹，漸漸形成一個光繭。
"他在蛻變..."苗九幽臉色凝重，"要么成為超越永琰的傀儡師，要么..."
"爆體而亡。"白眉真人嘆息，"全看造化了。"
光繭中，白無塵最后看了一眼李青瑤，嘴唇微動。
雖然沒有聲音，但她清楚地讀懂了那個詞——
"快走。"
下一秒，耀眼的白光吞沒了整個塔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