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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別墅。

氣氛比十年前那個雨夜更加凝滯、壓抑。

周曼臉色鐵青,手指發(fā)抖地劃著平板電腦上那些觸目驚心的頭條標題,尖利的叫聲幾乎掀翻屋頂:“她怎么敢?!那個賤人!那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她怎么敢這么說?!”

昂貴的骨瓷杯被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和茶水四濺。

“親妹妹?她也配?!她就是個沒人要的野種!是我可憐她給她口飯吃!她居然敢反過來咬我一口!她這是要毀了林家!毀了薇薇的名聲!”

林父坐在沙發(fā)上,眉頭緊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呵斥道:“夠了!嚷嚷有什么用!當初我就說處理得干凈點!你非要用什么替身的蠢主意!現(xiàn)在好了!”

“怪我?!當時不是你怕外面人說閑話,說我們沒了女兒就一蹶不振,才同意找個差不多的撐場面嗎?!”

“我哪知道她能爬到現(xiàn)在這個位置!”林父煩躁地松了松領(lǐng)帶,“還有薇薇!你看看你把她慣成什么樣子!要不是她整天在外面惹是生非,給人留下話柄,那個蘇晚能這么輕易就把輿論引過來?!”

夫妻倆互相指責,爭吵聲充斥著客廳。

二樓轉(zhuǎn)角,一個身影悄然站立。

林薇穿著真絲睡袍,手里也拿著一個手機,屏幕上正是蘇晚那個專訪的視頻截圖。她反復播放著蘇晚說出“她是我親妹妹”的那一瞬間,眼神銳利得像淬了毒的刀子。

親妹妹?

蘇晚?

那個據(jù)說是她走丟后,母親找來的替代品?那個十年前就被趕出去的可憐蟲?

現(xiàn)在成了炙手可熱的科技公司總裁?

她憑什么?她怎么做到的?

而且……親妹妹?

一個被刻意掩蓋了十年的、荒唐而可怕的猜測,猛地攫住了林薇的心臟。她想起小時候一些模糊的片段,想起母親偶爾閃爍其詞的告誡——“薇薇,你是林家唯一的孩子,以前那個姐姐……沒了,以后不許再提。”

想起這十年間,她每次問起那個據(jù)說和她長得很像、但已經(jīng)“死了”的姐姐,周曼那過于激動的反應和嚴厲的禁止。

騙局。

這兩個字像毒蛇一樣鉆進她的腦子。

如果蘇晚說的是真的……如果她真的是自己的親姐姐……

那母親這十年來的說辭是什么?

一個處心積慮的、可怕的謊言!

為了什么?為了獨占她?為了維持林家那可笑的、沒有其他繼承人的局面?

憤怒,一種被至親之人愚弄、背叛了十年的憤怒,瞬間淹沒了她。比起蘇晚那個“外人”的崛起,母親持續(xù)十年的欺騙更讓她無法忍受!

她猛地轉(zhuǎn)身沖回自己房間,巨大的摔門聲打斷了樓下激烈的爭吵。

周曼和林父嚇了一跳,愕然抬頭。

“薇薇?”周曼急忙上樓,敲著門,“薇薇你怎么了?別聽外面那些風言風語,那都是那個賤人胡說八道要害我們林家!她跟你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那個死掉的才是……”

“滾!”

房間里傳來林薇歇斯底里的尖叫,伴隨著東西被狠狠砸碎的聲音。

“騙子!你們都是騙子!滾開!”

周曼慌了,更加用力地拍門:“薇薇!你開門!聽媽媽說!媽媽怎么會騙你呢!”

里面只有更瘋狂的砸東西的聲音作為回應。

林薇胸口劇烈起伏,眼睛里布滿血絲。她像一頭被困的、憤怒的野獸,在滿屋狼藉中喘著粗氣。

她環(huán)視著這個奢華卻令人窒息的房間,看著那些用金錢堆砌起來的、毫無溫度的奢侈品。

十年。

她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里!

她猛地拉開衣帽間的門,扯出一個最大的行李箱,開始胡亂地把自己的東西塞進去。衣服、鞋子、首飾……她發(fā)泄般地塞著,動作粗暴。

她不要待在這個充滿謊言的地方!一秒鐘都不要!

她要去找蘇晚!

她要親口問清楚!

如果那是她姐姐……如果真的是……

周曼還在門外哭喊解釋,聲音凄惶:“薇薇!你不能信外人?。寢屩挥心懔?!那個蘇晚沒安好心!她是要報復我們!她是要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林薇充耳不聞,拉上行李箱的拉鏈,拖著重重的箱子,猛地打開了房門。

周曼猝不及防,差點被門撞到,看著女兒猙獰憤怒的臉色和巨大的行李箱,徹底慌了:“薇薇!你要干什么?!你不能出去!外面都是記者!你不能去找她!”

“讓開!”林薇眼神冰冷,滿是恨意地盯著她,“我嫌你臟。”

這句話像一把刀,狠狠捅進了周曼的心口。她臉色煞白,踉蹌著后退一步。

林薇拖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沖下樓。

“攔住她!快攔住她!”周曼尖聲對樓下的傭人和丈夫喊道。

傭人們面面相覷,不敢真的上前阻攔這位盛怒中的大小姐。林父試圖擋在門前:“薇薇!別胡鬧!”

林薇直接用肩膀撞開他,奮力拉開了別墅沉重的大門。

外面蹲守的記者們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瞬間圍攏過來,閃光燈噼里啪亮得刺眼。

“林小姐!請問您對蘇晚女士的說法有什么回應?”

“你們真的是親姐妹嗎?”

“林家是否一直隱瞞真相?”

林薇卻像是根本沒看到這些記者,她所有的憤怒和力氣都集中在了前方。她死死盯著那扇門,盯著門后那個她叫了十年“母親”的女人扭曲驚恐的臉。

她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沉重的行李箱猛地砸向那扇華麗又虛偽的大門!

“砰——!”

巨大的撞擊聲震耳欲聾,壓過了所有的嘈雜和閃光。

金屬行李箱的尖角在昂貴的雕花木門上砸出一個深深的凹痕,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整個世界仿佛安靜了一瞬。

所有記者都驚呆了,鏡頭瘋狂地對準這駭人的一幕。

林薇站在那片狼藉之前,胸口因激動而劇烈起伏,她抬手指著門內(nèi)面無人色的周曼,聲音嘶啞卻清晰地穿透空氣,帶著滔天的憤怒和決絕,向所有媒體、向全世界宣告:

“騙我十年!說我姐死了?!”

她猛地回頭,目光掃過那些驚愕的鏡頭,仿佛要通過它們,看向某個未知的、此刻一定也在關(guān)注著這里的人。

然后,她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現(xiàn)在我來投靠她了!”行李箱砸在大門上的巨響,仿佛一道驚雷,劈開了林家別墅外凝滯的空氣。

閃光燈有瞬間的停滯,隨即以更瘋狂、更密集的頻率爆發(fā)開來,幾乎將夜幕照亮如白晝。記者們像是被注入了興奮劑,話筒和鏡頭洪水般向前涌,問題尖銳地砸向站在風暴中心的林薇。

“林小姐!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林家確實欺騙了您十年嗎?”

“蘇晚女士真的是您的親姐姐?”

“您這是要徹底與林家決裂嗎?”

林薇站在那片刺目的光海里,對周遭的喧囂充耳不聞。她胸口劇烈起伏,剛才那傾盡全力的一砸,似乎也耗盡了她所有的沖動,只留下一種冰冷的、堅硬的空虛和滔天的憤怒。她沒有再看門內(nèi)周曼那張慘白扭曲的臉,也沒有理會父親的呵斥和傭人的慌亂。

她只是猛地轉(zhuǎn)過身,目光掠過那些幾乎要戳到她臉上的麥克風,精準地投向遠處街角一輛剛剛安靜停下的黑色轎車。車窗貼著深色的膜,在混亂的光線下,什么也看不清。

但她有一種直覺。

她不再猶豫,一把推開擋在身前最近的一個記者,拖起那個砸變了形的行李箱——輪子似乎徹底壞了,發(fā)出更刺耳的摩擦聲——硬生生從人群中擠開一條路,朝著那輛黑色轎車走去。

記者們豈肯放過,簇擁著、追隨著她,問題如同粘稠的浪潮,不斷拍打過來。

“林小姐!您要去哪里?”

“是蘇總派車來接您了嗎?”

“您對蘇總有什么想說的?”

林薇一言不發(fā),只是死死抿著唇,用力拖著行李箱,步伐踉蹌卻異常堅定。高跟鞋踩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發(fā)出清脆又孤絕的聲響。

黑色轎車的駕駛座上下來一個穿著干練西裝、表情平靜的年輕女人。她無視了追來的記者群,徑直走向林薇,微微頷首:“林薇小姐?蘇總派我來接您。”

她接過林薇手中破損的行李箱,輕松地放進后備箱,然后為林薇拉開了后座的車門。

林薇沒有任何遲疑,彎腰鉆了進去。

車門關(guān)上,瞬間將外面所有的喧囂、燈光、追問隔絕開來。車內(nèi)空間寬敞,彌漫著一種淡淡的、潔凈的皮革和香氛味道,安靜得可怕。

車子平穩(wěn)地駛離,將林家別墅外的混亂遠遠拋在后面。

林薇靠在柔軟的真皮座椅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心臟還在咚咚地狂跳,手心里全是冰涼的汗。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知道即將面對什么,那個只在財經(jīng)新聞和母親惡毒咒罵里出現(xiàn)的“姐姐”蘇晚,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那句“她是我親妹妹”,到底是反擊林家的策略,還是……確有其事?

她用力攥緊了手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駕駛座上的助理通過后視鏡安靜地觀察了她一眼,沒有試圖搭話。

車子最終駛?cè)胍粋€頂級公寓小區(qū)的地下停車場,電梯需要專用卡才能啟動,直通頂層。

電梯門打開,是一個極其寬敞、裝修風格冷冽現(xiàn)代的大平層。視野極佳,整面墻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霓虹如星河般鋪陳開來,卻莫名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疏離感。

蘇晚就站在客廳中央。

她穿著一身簡單的深色羊絨衫和長褲,身姿挺拔,手里端著一杯水,似乎正在等她。沒有多余的寒暄,沒有客套的笑容,她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林薇身上,帶著一種審視,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

林薇也看著她。

這就是蘇晚。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沒有那種暴發(fā)戶的張揚,也沒有被苦難磨礪出的尖刻。她很美,是一種沉淀下來的、帶著鋒芒的冷冽之美,眼神銳利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她們的五官,仔細看,確實有幾分說不出的相似,尤其是眉眼間的輪廓。

空氣凝固了幾秒。

“你……”林薇先開了口,聲音因為之前的嘶喊和緊張有些沙啞,“你在采訪里說的,是真的?”

蘇晚沒有直接回答。她走過去,將手里的水杯遞給林薇。

林薇下意識地接過,杯壁溫熱的觸感讓她冰涼的指尖稍微回暖。

“先喝點水。”蘇晚的聲音平和,聽不出情緒,“你鬧出的動靜不小。”

林薇抿了抿唇,仰頭喝了一大口溫水,干澀的喉嚨得到舒緩。她放下水杯,執(zhí)拗地再次追問:“回答我。我們真的是……親姐妹?”

蘇晚走到落地窗前,看著腳下的城市光海,背影勾勒出一種孤絕的意味。

“周曼告訴你,我死了,對嗎?”她沒有回頭,聲音淡淡的。

林薇心頭一刺:“她說是小時候走丟了一個……但告訴我已經(jīng)沒了……”

“是啊?!碧K晚輕輕笑了一下,那笑聲里聽不出半點愉悅,只有冰冷的嘲諷,“死了,總比活著礙事好。尤其是一個可能來分家產(chǎn)、還可能不被她完全控制的‘姐姐’?!?/p>

她轉(zhuǎn)過身,目光重新落在林薇臉上,那目光像手術(shù)刀一樣精準而冰冷。

“十年前,她找到我,因為我眉眼像她丟失的女兒,可以拿來裝點門面,安撫人心。十年后,你要回來了,我這個替身沒了價值,自然要被清理出去。臨走前,她甩給我五十萬,讓我閉上嘴,永遠消失?!?/p>

蘇晚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在地板上。

“她大概從來沒想過,我這個她眼里卑微的替身,能爬到今天這個位置。更沒想過,我會選擇把這件事說出來。”

林薇聽著,血液一點點變冷,又一點點燃燒起來。蘇晚平靜的敘述,比任何激動的控訴都更有力量,更令人信服。那些被她忽略的細節(jié),母親反常的態(tài)度,父親模糊的態(tài)度……碎片一點點拼湊起來,指向那個讓她渾身發(fā)冷的真相。

“為什么……”林薇的聲音發(fā)顫,“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什么?”蘇晚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為了獨占你,或許。為了維持林家只有一位千金、未來所有資源都能集中在你身上的假象。更或許……是怕我知道得太多。”

“知道什么?”林薇敏銳地捕捉到她話里的深意。

蘇晚卻沒有立刻回答。她走到酒柜旁,倒了兩杯琥珀色的酒,將其中一杯遞給林薇。

“知道你回來的這十年,林家是怎么一步步走下坡路的嗎?”蘇晚晃著酒杯,眸光在酒液中顯得幽深難測,“知道周曼為什么那么害怕我接觸過去的任何事、任何人嗎?”

林薇接過酒杯,卻沒有喝,只是緊緊握著。

“我離開林家后,查過一些事情。”蘇晚的聲音壓低了,帶著一種隱秘的危險氣息,“關(guān)于我們小時候那次所謂的‘走丟’?!?/p>

林薇的心猛地一提。

“事情可能沒那么簡單?!碧K晚看著她,眼神銳利,“林薇,我們可能不是意外走失。而周曼,她拼命掩蓋的,或許不止是我們姐妹的關(guān)系?!?/p>

“你……你什么意思?”林薇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竄起。

“意思就是,把你寵上天,和拼命掩蓋另一個女兒的存在,可能出于同一個目的?!碧K晚走近一步,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她在害怕。而她害怕的東西,或許正是能揭開所有謎底的關(guān)鍵?!?/p>

林薇呼吸一窒。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憤怒之下的投奔,可能卷入了一個遠比想象中更深的漩渦。眼前的蘇晚,也絕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受害者”或“成功企業(yè)家”。

她是一把已經(jīng)出鞘的、淬煉過的利刃,精準地指向了林家的心臟。

而自己,似乎成了她計劃中的一環(huán)。

“你告訴我這些,是想做什么?”林薇警惕地問。

“不想做什么?!碧K晚退開一步,恢復了些許距離感,語氣也重新變得平靜,“只是覺得,你有權(quán)知道。至于之后你想怎么做……”

她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

“你可以選擇繼續(xù)回去做你被蒙在鼓里的林家千金,也可以選擇……留下來,自己找出答案。”

她指了指客廳另一側(cè)的一間客房:“那里有干凈的客房和換洗衣物。你可以自己決定。”

蘇晚說完,不再多看林薇一眼,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書房,關(guān)上了門。

空蕩的客廳里,只剩下林薇一個人,對著窗外浩瀚的夜景,心亂如麻。

她看了看手里那杯沒動的酒,又看了看那扇緊閉的書房門。

回去?回到那個用謊言編織的金色鳥籠?回到那個欺騙了她十年、此刻可能正焦頭爛額的母親身邊?

絕不。

她放下酒杯,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向那間客房。

答案,她要自己找。

而門內(nèi),書房里。蘇晚并沒有在看文件。她站在監(jiān)控顯示屏前,看著客廳里林薇最終走向客房的畫面,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算計的光芒。

棋子,已經(jīng)落位了。

她拿起內(nèi)部電話,撥通助理的號碼。

“把林薇砸門的視頻,選最清晰、角度最好的,找個合適的渠道,‘無意中’泄露出去。標題要勁爆,導向要明顯?!?/p>

“另外,之前讓你查的,關(guān)于周曼和林家老爺子在世時那個私人護士的下落,有進展了嗎?”

“繼續(xù)查。不惜代價?!?/p>

掛斷電話,她看著窗外。

周曼,游戲才剛剛開始。

你當年從我這里奪走的、踐踏的,我會連本帶利,一樣一樣拿回來。


更新時間:2025-08-24 15:08: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