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噩夢成真蘇然感覺自己很不對勁。畫室里彌漫著松節(jié)油和顏料混合的味道，
他正對著畫布發(fā)呆。畫布上是一幅未完成的作品：扭曲的馬路護欄、側翻倒地的貨車，
以及一地滾落下來零散分布的橙子，被車燈染成紅色。這是他凌晨三點起來畫的作品，
靈感源自于他被嚇醒時做的一個噩夢，夢里他站在小區(qū)門口的馬路邊，
眼睜睜看著一輛貨車失控撞向護欄，從車廂里滾落的不是橙子，而是無數(shù)雙盯著他的眼睛。
“咔噠?！碑嬍议T被推開，女友凌月抱著一杯熱茶走進來，發(fā)梢還帶著外面的濕氣。
她是藝術策展人，也是能讓蘇然唯一敞開心扉的人。“又熬夜了？”凌月把杯子放在小桌上，
視線落在畫布上時微微一頓，“這幅畫……有點嚇人?！碧K然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
指尖沾著未干的紅色顏料：“做了個噩夢，就想畫下來?！彼闷甬嫻P，筆尖懸在畫布上方，
“總覺得少了點什么?！绷柙聹惤戳丝矗骸吧倭它c‘活’的東西？比如……人？
”蘇然順著她的話想了想，腦海里突然閃過夢里那張沾滿血污的臉。他手一抖，
暗紅色的顏料滴落在畫布左下角，像一灘凝固的血。“也許吧。”他放下畫筆，
端起熱茶抿了一口，“今天沒狀態(tài)，先這樣?！绷柙聸]再多說，
只是幫他整理了凌亂的紙張和畫筆。她的手指劃過畫架上那張畫著車禍的畫布時，
輕輕皺了皺眉。窗外下起了雨，下午四點十七分，蘇然的手機響起。是小區(qū)業(yè)主群里的消息。
“聽說了嗎？七棟一單元十五樓的王師傅出事了！就在小區(qū)門口的那條路上，出車禍了！
”蘇然握著手機的手猛地收緊，熱茶差點灑在褲子上。王師傅是小區(qū)里開貨車的司機，
就住在畫室對面，和蘇然是鄰居，平時總愛跟他炫耀自己的車技。“怎么回事？
”“不清楚啊，聽說就是正常開著車，突然就撞護欄上了，
車都翻了……”同時幾個模糊的視頻發(fā)在群里。聊天頁面一連串的信息飛快滑過，
群里聊天氛圍如火如荼。蘇然緊握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凌月注意到他臉色發(fā)白，
扶住他的胳膊：“怎么了？”“王師傅……出車禍了?！彼曇舭l(fā)顫，
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畫布，“就在小區(qū)門口的路。
”凌月的眼睛不由睜大：“那條路……不就是你畫里的路嗎？”畫室里瞬間安靜下來，
只有窗外的雨聲敲打著玻璃，像無數(shù)根手指在撓。蘇然僵硬地轉過頭，
看著畫布上那片被雨水浸透的公路，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和凌月趕到事故現(xiàn)場時，
警戒線已經(jīng)拉了起來。藍色的貨車側翻在路邊，車頭撞得面目全非，護欄扭曲，
像被掰彎的鐵線。幾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抬著一個擔架，蓋著白布，輪廓像是一個人。
“全身都是血，腸子都掉出來了，撞得好慘啊！”周圍的人竊竊私語。
蘇然的視線對上貨車的車牌號，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那串數(shù)字，
和他昨晚夢里貨車車牌上的數(shù)字一模一樣?！斑@不可能?！彼哉Z，
“只是巧合……一定是巧合。”凌月扶著他的肩膀，
聲音也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們先回去吧，這里人太多了?！倍?畫中殺機回到畫室，
蘇然沖到畫布前，抓起刮刀瘋狂地刮那幅畫。顏料被一道道剝離，露出畫布粗糙的底色，
可那些畫面刻進了他的眼睛里，怎么也刮不掉。“別刮了！”凌月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手在抖，“蘇然，你冷靜點！”“是我害死了他?！碧K然的聲音嘶啞，
眼淚混著顏料淌在地上，“是我畫了這幅畫，所以他才會死?！薄澳阍诤f什么？
”凌月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強迫他看著自己，“一幅畫怎么可能殺人？這只是巧合，真的。
”她的眼神很堅定，可蘇然能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恐懼。那天晚上，他們誰都沒睡。
畫室里那幅被刮花的畫像個幽靈，在黑暗中散發(fā)著不祥的氣息。兩天后，
負責車禍案件的李警官找上了門。他穿著一身深色警服，肩寬背厚。蘇然開門時，
他正盯著樓道墻上蘇然畫展的宣傳海報——那是凌月去年為他策劃的個人展，
海報上印著蘇然最滿意的作品《燃燒的房間》。“蘇然先生？”李警官亮出證件，
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是市公安局的李長磊，想向你了解點情況。
”蘇然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側身讓他進來。畫室里彌漫著顏料的味道，
那幅被刮花的車禍畫，已經(jīng)被他藏進了儲藏室，現(xiàn)在畫布上是一幅描繪海邊日出的畫，
色調(diào)明亮，熱情似火得有些刻意。李警官的目光掃過畫室，最后落在蘇然臉上：“王建軍，
也就是你的鄰居，兩天前出車禍去世了，你知道吧？”“知道，我當時也在現(xiàn)場。
”蘇然握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節(jié)泛白?！皳?jù)我們了解，你是個畫家？
”李警官突然話鋒一轉，視線落在畫架上的日出圖，“很有才華?！薄爸x謝。
”蘇然不知道他想說什么，便沉默應著?！巴踅ㄜ姵鍪虑埃袥]有什么異常？
”李警官身體微微前傾，“比如跟人結怨，或者情緒不對勁？”蘇然努力回想，
王師傅平時大大咧咧的，沒聽說跟誰紅過臉。除了……上周他們因為車位的事吵過一架。
那天王師傅的貨車占了蘇然的車位，蘇然去找他理論，兩人吵得很兇，
王師傅還說過“你這種只會涂涂畫畫的，懂個屁”之類的話?！拔覀儭尺^一架。
”蘇然低聲說，聲音里帶著愧疚，“因為車位的事?！崩罹冱c點頭，
在筆記本上記了些什么：“吵架的時候，你說過什么特別的話嗎？
”蘇然的腦海里突然閃過那天的畫面，他氣頭上說了一句“你這種人，遲早栽在開車上”。
“我……”他喉嚨發(fā)緊，說不出話來。就在這時，李警官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
聽了幾句后，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掛了電話，他站起身：“抱歉，
我還有別的緊急事情要處理，今天先到這里。如果你想起什么，請隨時聯(lián)系我。
”他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蘇然：“對了，蘇先生最近在畫什么？
”蘇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了指畫架上的日出圖：“畫點風景。
”李警官的目光在畫上停留了兩秒，沒再說什么，轉身離開了。三 死亡預言門關上的瞬間，
蘇然癱坐在椅子上，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干了。凌月從里屋走出來，
臉色蒼白：“他是不是懷疑你了？”“我不知道?！碧K然捂住臉，聲音里帶著顫抖，“凌月，
真的是我做的嗎？我只是畫了一幅畫，說了一句氣話……”凌月走過去抱住他，
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別胡思亂想，警察只是例行詢問。王師傅的事，就是個意外。
”話雖如此，她的手卻害怕得微微發(fā)抖。那天晚上，蘇然做了個更可怕的夢。
夢里他站在一個空蕩蕩的泳池邊，水面漆黑如墨。一個穿著紅色泳衣的女人在水里掙扎，
頭發(fā)像水草一樣纏繞著她的臉。他想伸手去救，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拿著畫筆，
正在畫眼前的場景。第二天早上，蘇然打開電視，本地新聞里，
一個女網(wǎng)紅在自家別墅的泳池里溺亡，監(jiān)控顯示她是獨自游泳時出的意外，
可泳池里的水明明只到她胸口。蘇然盯著電視屏幕上那個穿著紅色泳衣的女人，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沖進衛(wèi)生間，對著馬桶吐了起來。凌月聽到動靜趕過來，
看到電視上的新聞時，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澳恪彼粗K然，嘴唇顫抖著，
“你昨晚是不是又畫畫了？”蘇然搖搖頭，又點點頭。“我們?nèi)タ葱睦磲t(yī)生吧。
”凌月抓住他的手，眼神里滿是擔憂，“你最近壓力太大了，出現(xiàn)幻覺了。
”蘇然任由她拉著，腦子里一片混亂?；糜X？可王師傅的死，女網(wǎng)紅的溺亡，都那么真實。
心理醫(yī)生是個和藹的中年女人，聽完蘇然的敘述，說他是因為創(chuàng)作壓力過大，
導致的應激障礙，出現(xiàn)了被害妄想和現(xiàn)實混淆的癥狀。她開了些安神的藥，建議他暫停創(chuàng)作，
好好休息一段時間。蘇然拿著藥走出醫(yī)院，突然覺得陽光刺眼，讓人頭暈惡心。
凌月挽著他的胳膊，輕聲說：“你看，醫(yī)生都說了是壓力太大，你別想太多了。
”蘇然點點頭，心里卻有個聲音在尖叫：不是的，不是幻覺。那天晚上，
他決定再也不畫畫了。他把所有的畫筆、顏料、畫布都打包收進了儲藏室，鎖上了門。
凌月看到空無一物的畫室時，松了口氣：“這樣也好，好好休息一陣。
”蘇然以為這樣就能結束了，可他錯了。沒了畫筆，
那些恐怖的畫面開始在他腦海里瘋狂生長。他閉上眼睛，
就能看到扭曲的人體、流淌的鮮血、燃燒的火焰。那些畫面越來越清晰，
像是在他腦子里刻下了一道道血痕。他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坐在沙發(fā)上，盯著黑暗發(fā)呆。
凌月?lián)乃?，晚上總是陪著他，可他能感覺到，她的恐懼也在一天天加深。
一周后的一個早上，凌月拿著手機沖過來，臉色慘白如紙。“你看……你看這個。
”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手機屏幕上是本地新聞的推送：著名企業(yè)家趙宏遠在家中離奇死亡，死狀恐怖，
全身被火焰灼傷，可現(xiàn)場沒有任何起火的痕跡。蘇然的瞳孔驟然收縮。趙宏遠，
那個上個月在酒會上當眾羞辱過他，說他的畫“一文不值，垃圾不如”的男人。昨晚，
他腦子里反復出現(xiàn)的，就是趙宏遠被火焰吞噬的畫面。
“是我……”蘇然的聲音像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又是我……”“不是你！
”凌月用力把手機扔到一邊，抓住他的肩膀搖晃著，“蘇然，你清醒點！你沒有畫畫，
你什么都沒做！”蘇然看著她通紅的眼睛，突然笑了起來，
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我沒畫畫，可我在想。我在腦子里畫了，一遍又一遍。
”凌月愣住了，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四 警局審訊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蘇然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打開門，果然是李警官。他身后還跟著兩個警察，表情嚴肅。
“蘇先生，我們需要你跟我們回警局協(xié)助調(diào)查?！崩罹俚恼Z氣很平靜，
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趙宏遠的案子，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些線索?！碧K然沒有反抗，
平靜地跟著他們走了。凌月想跟上去，被警察攔住了?！澳阍诩业任?。
”蘇然回頭看了她一眼，輕聲說。審訊室里一片慘白，燈光照在臉上，像手術刀一樣冰冷。
李警官坐在對面，把一疊照片推到他面前。是王師傅的車禍現(xiàn)場，女網(wǎng)紅的泳池，
趙宏遠的尸體?！斑@三個人，你都認識，對嗎？”李警官的聲音很沉，“王建軍，
你們因為車位吵架；李雪平，那個女網(wǎng)紅，她在網(wǎng)上公開嘲笑你的畫畫水平，
導致你被網(wǎng)暴；趙宏遠，在酒會上羞辱過你?！碧K然看著照片，沉默著。
“我們調(diào)查了你的背景，蘇然?！崩罹倮^續(xù)說，“你小時候經(jīng)歷過一場火災，父母雙亡，
你是唯一的幸存者。那場火，是你鄰居家小孩玩火引起的，可他年紀太小，未成年人，
不用負刑事責任?！碧K然的手指猛地攥緊，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從那以后，
你就開始畫畫了，對嗎？”李警官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盯著他，“你畫的第一幅畫，
就是那場火災。而那個玩火的小孩，半年后在一場意外中被燒傷，跟你的畫一模一樣。
”蘇然猛地抬起頭，眼里布滿血絲：“你想說什么？”“我想說，”李警官身體前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