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好!非常好!”
導演幾乎是從監(jiān)視器后跳了起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興奮。
他快步走到場地中央,用力拍了拍還愣在原地的張度的肩膀,話卻是對著沈梔說的:“這條過了!沈梔,你最后的那個眼神,那句臺詞,絕了!把這個角色一下子給演活了?!?/p>
“聽說你是選秀出身的,我覺得你更適合演戲?!?/p>
沈梔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笑容,禮貌的感謝:“謝謝導演,都是張哥和您帶的好,我以后也會更努力的。”
周圍的工作人員也紛紛投來贊許的目光,幾個場務甚至開始小聲議論。
“這新人可以啊,被這么搞一下非但沒垮,戲還更好了?!?/p>
“可不是,剛才那一下我都嚇到了,還以為要NG重來呢?!?/p>
“瞧瞧人家這心理素質(zhì),天生吃這碗飯的?!?/p>
這些話一字不漏地飄進夏念安的耳朵里,像一根根細小的針,扎得她心頭發(fā)麻。她死死攥著助理遞來的水杯,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沒等到沈梔的驚慌失措,反而等來了一場滿堂喝彩。
那個原本在她眼里上不了臺面的替代品,此刻正被導演和眾人夸贊,而她自己精心策劃的“下馬威”,卻成了對方出彩的墊腳石。
憑什么?
嫉妒的藤蔓,肆無忌憚地在她心底瘋長。
沈梔當然知道這一切是誰的手筆。
對付張度和夏念安,她有的是辦法,甚至不需要假借他人之手。
但她不想。
駱州行和夏念安那段過去,就像一根扎進肉里的刺。
雖然駱州行不愛夏念安,可那畢竟是他曾經(jīng)標記過的所有物。
就像一條養(yǎng)在身邊的狗,不僅跑了,還回頭想咬以前的主人,他心里不可能沒有一點疙瘩。
與其自己動手,拍死一只無關緊要的蒼蠅,不如借著這個機會,把那根刺完完整整地交到駱州行手上,讓他自己拔掉。
不破不立。
她要的,從來都不是一時的意氣之爭。
…………
中午休息時,劇組的盒飯到了。
按照約定,沈梔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撥通了駱州行的視頻電話。
屏幕很快亮起,男人英俊的臉出現(xiàn)在畫面里,背景是他辦公室那面熟悉的落地窗。
“還在片場?”他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絲清冷。
“嗯!”沈梔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和平時一樣燦爛,“剛放飯,哥哥你吃了嗎?”
她舉著手機,鏡頭晃了一下,恰好讓她臉頰上一道細微的紅痕一閃而過。
那是剛才被紙張邊緣劃到的。
駱州行的眉心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臉怎么了?”
“啊?”沈梔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然后若無其事地笑道,“沒什么,可能是粉底有點干吧,下午找化妝師補補就好了?!?/p>
她表現(xiàn)得天衣無縫,像一只報喜不報憂的貓。
駱州行沒再追問,深邃的眼眸里卻沉了下去。
“晚上早點回來。”他沒有戳穿她,只扔下這么一句,便掛斷了視頻。
聽著手機里的忙音,沈梔臉上的笑容更加甜了一點。
…………
晚上,沈梔回到酒店套房時,豐盛的晚餐已經(jīng)擺好,熱氣騰騰。
駱州行坐在主位,面無表情地切著牛排。
餐廳里很安靜,只有刀叉碰撞瓷盤的清脆聲響,一下,又一下,像某種冰冷的節(jié)拍器,敲得人心慌。
沈梔換了鞋,走過去,從他身后抱住他的脖子,軟軟地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哥哥,我回來啦?!?/p>
男人切牛排的動作沒停。
“嗯?!?/p>
一個字,冷得像冰。
沈梔也不氣餒,繞到他對面坐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香煎鱈魚,笑嘻嘻地說:“今天好累啊,不過還好,導演說我演得不錯,明天可以少NG幾次了?!?/p>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駱州行的神色。
他終于停下了動作,抬起眼,目光像落在她臉上。
“演戲?”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里沒有半分笑意,“演到需要被人用稿子甩臉?”
沈梔夾著鱈魚的筷子頓在半空。
她就知道,那些保鏢,不僅是保護,還是移動的攝像頭。
她放下筷子,眼里的光亮瞬間黯淡了下去,像被風吹滅的蠟燭。
她低下頭,聲音悶悶的:“哥哥,你……都知道了啊?!?/p>
“就是一點小意外,導演也說我處理得很好……”她小聲地辯解,聽起來卻更像是委屈的呢喃。
駱州行看著她這副模樣,心口那股壓抑了一下午的火,轟地一下燒得更旺了。
他站起身,繞過餐桌,走到她面前。
陰影將她嬌小的身子完全籠罩。
他彎下腰,一手撐著椅背,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
“誰做的?!?/p>
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
語氣平淡,卻帶著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沈梔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水汽在里面氤氳,她咬著下唇,倔強地搖頭:“就是一個同組的演員,可能……可能是我自己沒做好,惹人家不高興了。哥哥你別管了,我能處理好的?!?/p>
“夏念安?!?/p>
駱州行吐出這三個字,眼神冷得能掉下冰渣。
他根本不需要沈梔回答。
張度那種不入流的小角色,哪來的膽子在劇組第一天就公然挑釁?
背后沒人授意才怪了。
而這個劇組里,有動機又有能力指使他的人,除了夏念安,不做第二人想。
沈梔的身體僵了一下。
這一下細微的反應,已經(jīng)足夠證實他的猜測。
她終于不裝了,那雙泛紅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蓄了半天的淚珠,啪嗒一下掉了下來。
她沒哭出聲,只是伸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整個人都靠了過去,臉埋在他懷里。
“哥哥,我不想你因為我的事……再去跟她有任何牽扯?!彼穆曇魩е鴿鉂獾谋且簦瑦瀽灥貜乃乜趥鱽?,“她已經(jīng)是過去式了,對不對?我不想哥哥你為難……”
這番話,每一個字都像羽毛,精準地搔在他心里最癢的地方。
她沒有歇斯底里地告狀,沒有要求他去報復,反而處處都在為他著想,甚至擔心他會“為難”。
駱州行伸出手,將懷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姑娘緊緊圈住。
那顆因為失控而暴躁了一天的心,在此刻奇異地落回了原處。
滿腔的戾氣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卻又被這柔軟的依賴包裹,最終化成了刺骨的寒意,對準了該對準的人。
為難?
他駱州行的人生字典里,從來沒有這兩個字。
這是他的女孩,他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別人又憑什么動她一根手指頭?
“乖,不哭?!彼幌乱幌碌剌p撫著她的后背,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深不見底的眼眸里,卻是一片晦暗冰冷。
“只要你以后都乖乖的,我不會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