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實體,擠壓著楚念的每一寸感官。遠處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和拖拽聲斷斷續(xù)續(xù),每一次響起都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縮緊,牙齒在黑暗中無聲地打顫。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清晰地提醒著他剛才的驚險。
他死死抱著頭,蜷縮在冰冷的理發(fā)椅后面,仿佛這脆弱的金屬椅背是唯一能隔絕恐怖的屏障,沒人注意到那被陰影籠罩著的眼睛里此刻無比平靜。
那個冰冷的、毫無感情的提示音
“打賞積分+15”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的腦海里只激起一圈微弱不解的漣漪。積分?那是什么?是某種計數?還是某種獎勵?他茫然地抬頭,看向四周吞噬一切的黑暗,眼神里只有純粹的、被更深迷霧籠罩的不安。
“唔…嗚嗚…”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帶著劇痛的嗚咽,從門口方向傳來,打破了死寂。楚念記性好,一聽這聲音就是那個穿著職業(yè)套裙的女人!她還活著!
這聲音像是一道微弱的求救信號,也像是一個危險的坐標。
楚念的身體猛地一僵,恐懼瞬間攥緊了他的心臟。他慌忙把頭埋得更低,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地縫里。別出聲規(guī)則說了,要保持安靜!會引來“它們”的!
果然,那令人作嘔的咀嚼和拖拽聲停頓了一下。黑暗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移動,粘稠的液體滴落聲朝著門口女人嗚咽的方向靠近了!
“不…不要過來…” 女人發(fā)出瀕死般的、破碎的哀求,聲音里充滿了無法想象的痛苦和絕望,“救…救命!”
她的求救如同點燃了導火索!
“閉嘴!蠢女人!你想害死我們嗎?!” 一聲粗暴的、同樣帶著恐懼的男聲低吼響起,是那個癱軟在地的黃毛青年!他顯然也被嚇破了膽,但求生的本能讓他對可能暴露位置的女人充滿了憤怒。
“嗬…嗬…吼!” 怪物那破風箱般的喘息聲似乎帶上了一絲…興奮?滴答聲更快了,拖拽聲也變得更加清晰,目標明確地朝著門口那最后的兩個聲音源而去!
“啊——?。?!” 女人最后一聲凄厲到極致的慘叫劃破黑暗,隨即戛然而止!緊接著是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骨頭碎裂的“咔嚓”聲和更加響亮的咀嚼吞咽聲!
“媽…媽的…” 黃毛青年發(fā)出崩潰的、帶著哭腔的咒罵,然后是慌亂的、手腳并用的爬行聲和沉重的喘息,他似乎想逃離門口那片死亡區(qū)域。
楚念蜷縮在椅子后,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連嗚咽都不敢再發(fā)出。他能清晰地聽到黃毛粗重的喘息聲和爬行時衣物摩擦地面的聲音,正跌跌撞撞地朝著理發(fā)店內部、大概是朝著他這邊摸索過來!那聲音在死寂中異常清晰,如同死亡的鼓點。
“別…別過來…” 楚念在心里無聲地吶喊,恐懼幾乎要將他淹沒。黃毛爬過來的動靜,無疑會把那可怕的怪物也引過來!
粘稠沉重的拖拽聲果然緊隨其后!伴隨著怪物滿足卻又帶著狩獵新目標的貪婪喘息!
“滾開!滾開?。 ?黃毛顯然也感覺到了身后的迫近,他發(fā)出歇斯底里的哭喊,爬行的速度更快了,但方向更加混亂,似乎撞到了椅子腿,發(fā)出“哐當”的響聲。
楚念的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他感覺到黃毛爬行的聲音離自己藏身的椅子越來越近!他甚至能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汗水的酸臭味混合在一起,撲面而來!
就在這時——
【打賞積分+5?!?/p>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突兀地在楚念腦海中響起。
他身體猛地一顫,因為這聲音而短暫地分神,內心的恐懼和茫然更深了。積分?又是積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分神的瞬間,黃毛已經連滾帶爬地摸索到了楚念藏身的理發(fā)椅附近!他喘息著,帶著哭腔低語:“有…有人嗎?救命…救救我…” 他的手在黑暗中胡亂揮舞,似乎想抓住什么依靠。
楚念嚇得魂飛魄散!他拼命地向后縮,試圖躲開黃毛的手,身體緊緊貼著冰冷的椅背和墻壁的夾角。他能感覺到黃毛身上散發(fā)出的熱氣和濃烈的恐懼氣息,以及緊隨其后的、那令人窒息的腥臭!
“?。e過來!” 黃毛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絕望中,他猛地抓住楚念藏身的那張理發(fā)椅的椅腿,試圖把它拉過來擋在自己身前!
這個動作讓椅子猛地一晃!楚念猝不及防,身體失去平衡,從椅背后被帶得向前一撲,狼狽地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手中的理發(fā)剪(之前摔倒時他一直下意識地抓著)也脫手飛出,在瓷磚上滑出一串刺耳的摩擦聲!
“嗬!” 怪物興奮的嘶鳴近在咫尺!腥臭的風壓瞬間籠罩了兩人!
楚念摔得頭暈眼花,手臂的傷口撞在地面上,劇痛讓他眼前發(fā)黑。他驚恐地抬頭,在絕對的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見,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兩點冰冷的、帶著貪婪食欲的幽綠光芒,幾乎就在他頭頂上方!無數粘稠冰冷的發(fā)絲如同毒蛇的觸須,已經拂到了他的臉上!
死定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咔噠——”
一道刺眼欲盲的、慘白色的光柱,如同利劍般猛地刺破了理發(fā)店深處的黑暗!
是手電筒的光!而且不止一道!光柱亂晃,隱約照出幾個慌亂的人影!
“這邊!怪物在這邊!”
“快!用東西砸它!”
“門!找到后門了嗎?!”
是之前那個西裝中年男人的聲音!還有其他陌生的聲音!理發(fā)店深處竟然還有幸存者?他們似乎找到了備用光源,并且試圖吸引怪物或者尋找出路!
那幾道突然出現的、強烈晃動的光柱,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刺激了怪物!它發(fā)出一聲痛苦的、被冒犯般的尖銳嘶鳴!即將纏上楚念和黃毛的頭發(fā)猛地縮回,龐大的身軀帶著狂怒,竟舍棄了近在咫尺的獵物,如同一輛失控的泥頭車,朝著理發(fā)店深處、光源和人聲的方向瘋狂沖撞過去!沉重的腳步聲和墻壁被撞擊的轟隆聲震耳欲聾!
“快…快跑!” 黃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隨即爆發(fā)出強烈的求生欲,他連滾帶爬地就要往門口方向跑。
楚念也掙扎著想爬起來,手臂的劇痛讓他動作遲緩。他下意識地在地上摸索,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是他剛才脫手飛出的理發(fā)剪!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攥住了它。
“別去門口!” 楚念用盡力氣喊道,聲音嘶啞,“門打不開!規(guī)則…規(guī)則說不能喧嘩!” 他想起西裝男和黃毛之前砸門的動靜引來了怪物,也想起規(guī)則第四條。此刻他喊出這句話,完全是出于對再次引怪上身的恐懼。
黃毛的腳步猛地頓住。他也想起了門口那地獄般的景象和打不開的門。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他淹沒。
“那…那怎么辦?我上有70老母,下有孩子嗷嗷待哺,嗚嗚嗚~我不想死啊?!?他癱軟在地,聲音帶著哭腔,六神無主。
楚念嘴角輕微抽搐了一下,差點沒崩住,只是一瞬不仔細看發(fā)現不了,他緊緊握著冰冷的理發(fā)剪,心臟狂跳,大腦一片空白。他只是一個僥幸活下來的普通人,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理發(fā)店深處傳來怪物狂暴的嘶吼、人類的驚叫、物品被砸爛的碎裂聲,以及…手電筒光柱凌亂晃動投在墻壁上的、扭曲的巨大陰影,如同地獄的皮影戲。
混亂,死亡,黑暗。這就是他此刻全部的世界。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借著深處那晃動光柱投射過來的、極其微弱的光線,瞥見了距離他不遠的地面上,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反光。
他下意識地、帶著恐懼和一絲微弱的好奇,朝那個方向看去。
是那個職業(yè)套裙女人的手電筒!它掉落在離門口不遠的地上,光束歪斜地照射著墻壁下方。而在那微弱的光圈邊緣,赫然躺著——
一只染血的、斷掉的高跟鞋!
順著那斷口處淋漓的鮮血痕跡看去…楚念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
只見墻壁的角落陰影里,那個穿著職業(yè)套裙的女人以一種極其扭曲詭異的姿勢蜷縮著。她的脖子被擰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臉上凝固著極致的恐懼和痛苦。而她的下半身…自腰部以下,不翼而飛!斷裂的脊椎和血肉模糊的臟器暴露在空氣中,濃稠的血液正汩汩地流淌出來,在地面上形成一片不斷擴大的、粘稠的暗紅色沼澤。
“嘔——!” 強烈的視覺沖擊和濃烈的血腥味瞬間擊垮了楚念的神經!他再也控制不住,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猛地趴在地上劇烈地干嘔起來!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身體抖得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謶?、惡心、絕望…所有的情緒如同海嘯般將他徹底淹沒。
【打賞積分+20?!?/p>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在他嘔吐的間隙,突兀地響起。這一次,伴隨著積分增加的,似乎還有一絲極其微弱、難以察覺的、仿佛來自遙遠虛空的、混雜著興奮和某種扭曲滿足感的…嘆息?
楚念完全無暇顧及這詭異的聲音。他吐得昏天暗地,幾乎要將膽汁都嘔出來。死亡的殘酷和自身的渺小,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就在這時……
“嗒噠…嗒噠…嗒噠…”
一陣清晰、緩慢、帶著某種奇特韻律的腳步聲,突兀地在死寂的理發(fā)店中響起。
不是怪物那粘稠的拖拽聲。
不是幸存者慌亂的奔跑聲。
這腳步聲…從容,優(yōu)雅,甚至帶著點漫不經心。像是皮鞋的硬底,輕輕敲擊在冰冷瓷磚上的聲音。
聲音的來源…似乎是前臺的方向。
楚念的嘔吐猛地停住,他驚恐地、艱難地抬起頭,朝著腳步聲的方向望去。
深處怪物造成的混亂聲似乎也因為這腳步聲的出現而詭異地停滯了一瞬。
黑暗中,一個模糊的、穿著似乎很考究的身影輪廓,緩緩從前臺后面走了出來。那人影手里,似乎還拿著什么東西,在極其微弱的光線下,反射出一點金屬的寒芒——像是一把…巨大鋒利的理發(fā)剪?
那個冰冷毫無感情的機械音,之前只說過“祝存活愉快”和提示積分,此刻卻帶著一種更加清晰的、仿佛就在耳邊的質感,再次在所有幸存者腦海中響起,也清晰地回蕩在楚念的思維里:
【檢測到‘理發(fā)師’已就位。請‘顧客’盡快接受服務。午夜將至,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喲~】
腳步聲停了下來。
那個模糊的、手持巨大剪刀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黑暗的前臺旁,面朝著楚念和黃毛的方向。
一股比怪物腥臭更加陰冷、更加令人靈魂顫栗的寒意,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
規(guī)則第三條,清晰地浮現在楚念幾乎停止運轉的腦海中:
【店內只有一名理發(fā)師和一名顧客。如果看到第二位理發(fā)師或顧客,請無視?!?/p>
現在第二位“理發(fā)師”,就站在他們面前。
而系統(tǒng)提示要求“顧客”接受服務。
楚念癱軟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看著那個黑暗中的剪影,眼神徹底被無邊的恐懼吞噬。他該怎么辦?無視?還是…成為“顧客”?